季柏觉得自己肯定是粗心大意了,于是让明臻再陪自己来几局。
两局过后,这个小姑娘又赢了。
季柏道:“你爹说你从小养在乡下,什么都没有学过,和谁学的下棋?”
明臻在捡棋子,一双手纤细素白,蒙了层霜雪一般,黑子衬得玉手皎洁无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季柏突然想起来了前两天见到的男人:“是祁崇?”
明臻点了点头。
季柏道:“读过什么书?”
明臻看过的实在太多了,她自己也记不清,季柏随口问了几句四书五经,发现小姑娘应答如流。
能读书习字,且会下棋,也不是什么睁眼瞎。季柏也觉得欣慰,女孩子还是多读一些书多认一点字更好些。
他欣慰的道:“原本还担心你娘封了你的灵脉,让你变得太笨,现在看来,倒也不傻。”
知晓姜斓当年所经历的事情,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季柏也能够理解。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同门师妹是怎样的性情,忍着对成王的恨意将孩子生下来,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虞家的人都很聪明,心智上面也都有些毛病,因为聪明,疯起来才很彻底。据说是虞家先人喜欢族内通婚,流传下来的后代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譬如成王,譬如前段时间季柏医治好的小皇子虞瑜。
成王美色惊人,姜斓也是神仙般的美人,明臻这孩子是个女孩儿,不用多想,就知道她长大后肯定是祸水般的长相。
倾城之姿若再加上聪明头脑歹毒心肠——只怕像成王一样红颜薄命。
锁了她的灵脉,懵懵懂懂,安安稳稳一生,已经是姜斓设想到的最好结局。
姜斓自己便希望自己能够过普通人的平淡生活。
季柏摸了摸胡子道:“祁崇长得不错,师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很少见到他这样俊美的。不过,他如今已经成了皇帝,伴君如伴虎,看他面相不是好相与的,阿臻,此事你要考虑清楚。”
夜色已深,季柏便让明臻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明臻还未苏醒,天琴在旁边叫她:“姑娘,有位白发先生在院子里等你,他似乎有重要事情。”
明臻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天琴温柔面容,突然想起来季柏今天给自己医治,没想到师伯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天琴道:“姑娘起来吧。”
明臻梳洗之后,想着现在外边应该很冷,便对天琴道:“让师伯进来吧,与我一起用早膳。”
天琴虽然不知道季柏是什么人,但明臻这样说了,她就客客气气的将人请到了外间坐着,给季柏奉了茶。
季柏见明臻身边两个丫鬟不俗,待人客气周到,房间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摆设颇有情调,也猜出这两人肯定是祁崇安排在明臻身边的。
安国公府其他下人的气场作风都和这两人不同,也不知道明臻如何与祁崇有这样一段缘。
等用过早膳,季柏给明臻把了脉。
确实有几分难处理,季柏运转内元,在明臻背后击了一掌,内力源源不断的输过来,明臻倒不知晓有这样的治病方法,一时间猝不及防,咳出了一口血。
天琴和新夜脸色双双一变,担忧的喊了一声“姑娘”。
季柏收手:“今天卧床休息,不要走动,明日我来给你针灸。”
明臻脸色苍白,现下只觉得浑身绵软没有力气,她点了点头:“多谢师伯。”
明臻身体太弱了,今天八成也下来走动不了。娘胎里带来的毒不多,因为不多,才能断断续续活到今天,想要把毒给逼出来,救治的医生不仅医术高明,更要习得武功,内力深厚。
季柏行走江湖多年,有侠义心肠,这些年一直都在默默济世,习得精湛的医术,针灸最是高明。
现在用内力逼出了一些,之后便要用针灸医治。
等季柏离开,天琴上前扶了明臻一把:“姑娘感觉还好?”
明臻只觉得很困,她虚弱的闭上眼睛:“扶我去床上休息片刻。”
等上了床上,明臻很快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眠。
新夜在一旁担忧的道:“也不知道这位先生医术如何,看着姑娘遭罪,实在太难受了。”
天琴摇了摇头道:“姑娘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胆子也小,很少和生人说话,既然她信这个先生,这个先生八成是好的。”
皇帝驾崩之后,宫里便忙着丧葬之事,祁崇安排了丧葬官员,等皇帝下葬之后,又有虞祭礼和祔庙。
一连忙了数日。
这些年皇帝为难祁崇甚多,祁崇对他没有半点感情,葬礼仅仅走一个形式。
眼下最紧要的自然是五皇子祁修的下落。
天子驾崩,祁修身为皇子却没有来丧葬礼,祁崇这方官员自然怒斥祁修不孝。
楚皇后和楚氏另外两个嫔妃都被祁崇要求给皇帝殉葬,尽管楚氏这些女人都不愿意,仍旧被白绫吊死了。
至于祁延,祁崇找不到祁修的下落,一怒之下拿了祁延开刀,以谋逆的罪名把祁延给杀了,楚家所有人同样都在一夕之间入了狱。
各个官员都为天子的丧事伤神,国之大丧,官员要守丧二十七天,安国公回家一次之后,便没有时间回去,必须住在衙门和别人一起斋戒。
如今宫中略有几分清冷,皇帝原先的妃子部分殉葬,部分守陵,部分要去行宫度晚年,李福在一旁对祁崇道:“陛下早些去休息吧,这两日伤神多度,恐怕对身体有损。”
宫里和安国公府有一定距离,祁崇明日还有要事,自然不能随便离开。
他刚登基为帝,亦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如今在定夺的是几位兄弟封王一事。
亦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明臻,只听说明臻的消息。
李福知晓祁崇在担忧明臻,他道:“殿下放心,明姑娘如今安好,那位季先生正在给明姑娘治病。”
之后每天,季柏便去明臻的住处给她施针,一个月之后,明臻的气色果真好了很多。壹趣妏敩
季柏也不会长留京城,这次是为明臻调理身体,他才住这么久。
“等到暮春的时候,我也该回去了。”季柏摇头道,“再过一个月,你身子骨会更好些,便能将药给断了。”
明臻日日吃的这些药,季柏也检查过,是京城中的名医配的,医术的确十分精湛,怪不得明臻可以活到现在,药材珍贵,可以将巨富之家全部掏空,吃了这么多年,也可看出祁崇十分看重她。
季柏道:“他如今登基做了皇帝,师伯还没有见过他,总是有几分遗憾。”
这些年和明臻相处,季柏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心性单纯,讨人喜欢。不过还小了一些,祁崇比明臻年长几岁,季柏也想看看,这个男人怎么就来啃这么嫩的小白菜。
明臻想了想:“师伯如果想见,我让人问一下他有没有空闲。”
季柏笑着道:“他刚登基,想必时间不多,哪有空闲出宫。”
明臻这两天身子骨好了一些,她要和明荟一起去骑马,明荟恰好得了两只小马驹。
等中午的时候,明臻与明荟双双出门,明荟骑马比较熟练,这样的小马驹更是容易驾驭,明臻初次尝试,明荟便在下方牵着缰绳教她。
“可惜今年没有春猎,因为皇帝驾崩了。”明荟摇着头道,“不过太子登基,倒也是一件好事,京城贵女这段时间都蠢蠢欲动,总想着之后选秀,自己能够进宫。”
与明荟交恶的嘉寒县主家道中落,宁德公主被杀,她如今也悠闲自在,在贵女圈的地位升了很多,打听到的事情也不少。
如今和明臻一起,有什么稀奇的事情,明荟总想分享给明臻听一听:“不过,我听说陛下有一个很宠爱的美人,容貌甚美,据说宁德公主是因为得罪这位美人才丧命的,一进宫就要和这样的美人争宠,只怕她们日子艰难。”
明臻愣了一下。
她其实不确定明荟口中的美人是不是自己。
因为关于宁德公主的死,明臻并不知情。她在行宫并没有见到宁德公主,甚至都不明白宁德公主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己,也不明白宁德是什么时候死的。宁德被缢的时候,明臻还在昏迷之中。
安国公府中却来了一名贵客。
看着身着龙袍的俊美男人,季柏摇头道:“看来我没有走眼,当初说你贵不可言,果真是贵不可言。”
祁崇道:“阿臻劳烦先生照料了,先生今后若有需要,朕可倾力相助。”
季柏摇了摇头:“我一把年纪了,早就看淡名利,阿臻是我师妹的女儿,我救阿臻,自然是因为她乖巧善良,并不是贪慕你的好处。”
祁崇拱手道:“先生着实令人敬佩。阿臻人在哪里?朕也想看一看她。”
季柏道:“她身体康复些,同她小姐妹去玩了。来日我再试着给她取出锁灵针,长久在她身体里也不好。”
祁崇道:“取出之时,会不会损害到她的身体?”
“长在身上这么多年,我也不能确定。”季柏摇了摇头,“只能到时候看情况而定。”
祁崇道:“阿臻自幼愚钝,心性却很单纯,取出之后,想必人也聪明许多。”
“难道你认为她现在是个傻子吗?傻孩子可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季柏道,“锁灵针让她先天不足,但后天可以弥补,阿臻是比旁人迟钝些,却逐渐转好。”
“她性情如何,已经定了下来,能够改变的只是天资,往常学十遍才会的东西,取出锁灵针后,以后一遍就记住了。”
也是因为明臻天生缺了几分聪慧,不然在祁崇的身边,跟着他耳濡目染,很大可能同是杀伐决断冷酷之人。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季柏摇头:“能不能取还是未知,到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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