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煜笑着上前,把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不要吗?刚刚某人还要来着。”
祁泽扭正头,看了看亮得正好的青蛙花灯,把手上早已熄灭的花灯扔到路边,然后面色极其不自然地夺过花灯,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去。
看祁泽背对着他,阙煜也没在意,上前牵起女子的手就朝向那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然而祁泽却止住了脚步,说道:“刚刚我已经看过了,灯会没什么好玩的。”
但阙煜回头看了女子一眼,笑道:“戚小姐是看过了,但本王还没看过呢。戚小姐拿了本王的花灯,那不应该陪着本王去看看吗?”还没等女子回答,男子就手臂使劲,带着女子一起往前走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小丫头,好歹是练武之人,怎么手就是一直冰凉着的呢。”走在前方的男子突然发声道。
闻言,祁泽就准备抽回手。现在是冬天,每个人都怕冷,想必这家伙也不想摸她冰凉的手。
但还没等女子使劲,就感觉到男子把她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掌心中,细细温暖着。
抬头看向旁边的男子,发现男子的表情并无明显变化,仿佛刚刚的动作没有发生,又好像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
祁泽微微发愣后,便清浅一笑,手指也回握着男子的手指,给出了她的回应。没看到男子在接收到她这个动作时,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等两人来到这灯会后,发现比起刚才更热闹了。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从这两人身旁穿行而过,并未因为两人格外出众非凡的样貌而震惊止步,好似一切都如平常。
这繁华的俗世把两人隐匿于凡尘间,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眷侣。
男子牵起女子的小手,在这行人间恣意穿行。女子提着小花灯,紧跟着男子的步伐,此刻的她如真正的普通姑娘,跟着让她脸红似涂胭脂的青年,眼中满是他的背影。
走了许久后,祁泽发现这来来往往的人们竟然大部分都是出来相会的男女,一对对情侣都望着对方,本就异常明亮的双眸在这辉煌灯火下竟又增添了一丝绚丽暖光,美得惊心动魄。
“我们还是走吧,这里都是出来相会的普通男女,衬得我们也像是出来相会的一样。”祁泽出声道。
但男子脚步不停,并回头认真回道:“我们……难道不也正是在相会吗?”
这番话让祁泽生生停下脚步,并急声反驳道:“谁在和你相会啊,你这家伙什么时候邀请过我?”
阙煜也止住脚步,转过身望着女子,嘴角勾起不甚正经的笑,“戚小姐拿的花灯不就是本王给你的邀请吗?明明已经接受了本王的邀请,戚小姐又怎能临时反悔呢?”
祁泽:“……”又上了这家伙的当了,早知道这花灯她就不接了。这男女相会,她好像还真是头一次。一个不小心,就上了这家伙的贼船了。
“那这花灯我现在不要还来得及吗?”祁泽试着问道。壹趣妏敩
阙煜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女子的额头,回道:“来不及了。”没等女子反应过来,就牵着女子继续往前走去。
祁泽也抽不回来自己的手,只能跟着男子往前走。
两人来到卖面具的小摊前,也许是因为那出众不俗的相貌和气派,阙煜刚来到小摊跟前,老板就热情地上前招呼着:“这位公子看中哪一个面具了?觉得合适的话,可以试着戴戴的。”
而阙煜也像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一样,丝毫没有了身为王爷的矜贵与高高在上,显得十分随和,“哦,谢谢老板了。”
“哎,哪里的话,公子相貌不凡,想必今天不只是一个人出来的吧。”摊主老板也跟着开玩笑道,“你身后的姑娘啊长得可真漂亮,与公子你啊还真是般配,你们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赏心悦目。对了,这位姑娘怎么不见说话啊。”
“呵。”阙煜轻轻一笑,转身把手放在祁泽的两腋下,一个巧劲儿,就把女子搂在怀里。而祁泽也没想到阙煜会突然转身抱她,只能顺着力气任由男子拎着她过去。
“因为我这个未婚妻啊,平常就不怎么说话,很是怕生。一遇到生人,就害怕地钻到我怀里,连赶都赶不走。好不容易这次灯会,就想着带她出来看看,谁知,她害怕地一直跟在我身后,也不和任何人说话。”男子十分宠溺地抚摸着女子的头顶,并低声安慰道:“乖,老板人很好的,别怕啊。”
男子轻柔地安慰着,这举动引得旁人艳羡,但祁泽心中只想弄死他。谁是他未婚妻,谁想跟着他,要不是她抽不出来她的手,她直接就想转身走人。把她骗来相会就算了,还当众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这男人也太过分了。
祁泽张口就想反驳,却被这男人直接捂住了嘴,他还用着略微戏谑的眼神,说道:“瞧瞧你,见到生人就怕成这样,若是以后我们二人成亲为夫不在家时,你还能找谁去?都这么大了还怕生,也不怕被人看笑话。你啊你,恐也只有为夫能这么惯着你了。”
“唉,这位公子,你们两人的感情真好啊。”老板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祁泽:“……”你们都没看出来他这是在欺负她吗?到底哪里感情好了?
瞅了瞅这男人后,祁泽就偏过头去,不想说话。
“老板,我就要那个红色的面具吧。”阙煜随手指了一个红色般若面具说道。
“好嘞。”老板爽快地应了一声,把般若面具递了过来。
明明是赤面獠牙,眼神凶狠的地狱恶魔面具,实在谈不上美感,但阙煜却很满意。点点头,就把银子放于柜台上。
“你有想要的吗?”男子低头问向怀中极其安静的女子,“这个怎么样?”拿起一个可爱小黑猫的面具,勾唇笑道:“我觉得这个面具挺适合你。”
祁泽瞥了一眼那黑猫面具,直言道:“我不要,你选的太丑了,我要那个。”说着,手指着一个蓝色般若面具,同样的尖长獠牙,让人不寒而栗。
但阙煜仅是瞅了一眼那蓝色面具,就把黑猫面具粗鲁地摁在女子脸上,并满意道:“嗯,不错,不愧是为夫选的,真好看。”
祁泽:“……”
“老板,我们就要这两个面具了,钱不用找了。”
“好,两位慢走。”
两人戴着各自的面具,互牵着手在人群中漫步。明明是纷扰芜杂的闹市,此时却显得格外宁静而悠然,两人无言,心情也莫名平静下来。
戴上面具的两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没有身份限制,无关其他,那牵起的手让两人仿若一对普通男女,进行着平淡如水的平常男女相会。
在元宵节灯会上相会,这对于普通男女而言是最正常不过了,但对于祁泽而言,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与人相会,并且还是以一名女子的身份。
在之前,她是连想都不敢想,但这一切就这样发生到了她的身上。旁边人的手心很暖,暖到让她不舍得松手,心也莫名充实起来。
这一切好像都太过于虚幻,虚幻到一碰即碎,仿若梦境。
“嗖——啪——”
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在祁泽耳边响起,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引得地面上的众眷侣纷纷抬头观望。这无数绚烂的小小光点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人们喜悦的笑容。
“快看啊,是烟花。”“好漂亮的烟花啊。”众女子欢欣鼓舞地拍起了手,和旁边的众男子们一起观赏这短暂而美丽的耀眼烟火。
阙煜祁泽两人也抬头看去,看到这一簇簇盛大的烟花争相绽放,心情突兀宁静下来。
在地面上的众眷侣中,身着一袭暗绯色锦服的男子笑了一声,其中竟带着未曾有过的开怀,侧过身子面对着身旁的女子,一手往上掀起面具,微微弯腰,轻吻上了女子戴着面具的双唇。
而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祁泽竟有些恍惚。虽隔着面具,并未紧密接触,但这人的温度却好似透过面具直达心间,让女子的心慌乱起来,久久不能平息。
直视着男子温柔幽深的眼神,女子脸庞瞬时通红,感觉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那吻就是吻在了她的嘴唇上,炙热而又滚烫。
而男子也笑着直起腰,仿若无事地拉起她的手,说道:“好了,该回家了。祁韶仪,本王送你回去。”
祁泽尚未回神,只是跟着男子的脚步往前走,指尖抚上自己的唇瓣,心中感觉莫名。
在戚府中,戚祺窝在小角落里,痛哭流涕着:“呜呜,我把小妹弄丢了,万一小妹找不到回家的路该怎么办?”
戚祺正哭着嗷叫,但其余的众人却很淡定。
“你确定不是小妹嫌你烦,自己先走了?”戚彻吃着在灯会上买回来的吃食,随口说道。
“是啊,如果是你丢了,我倒觉得很正常。”戚霁接着说道。
戚祺抹着眼泪,幽怨哭诉着:“哼,你们还好意思说。一到地方,你们就全都自个儿去玩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你们成双成对去玩,我不得好好带着小妹,以免走丢啊。”
“唉,三弟啊,你何时才能懂点事儿?这上元节是什么日子?又是什么人才会去灯会上玩?若是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妹,那才是误了小妹的大事好吗?”武微微略带着叹息道。
“什么意思?”戚祺疑惑了。
何洁楹给出答案:“如果我们一直跟着小妹不走,那秦王殿下何时才会有机会啊?只有我们离开了,他们不就有可以独处的机会了吗?”
“独处?”
“嗯,小妹不是普通女子,她完全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她为何要来到北朔,这一点我们全都看得清楚,但小妹本人一直不能看透自己的内心,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而这个答案,也只能靠小妹自己去寻找,别人是没有办法的。”戚霁发声道。
戚彻一边吃,一边补充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戚祺也似有领悟,“所以这次灯会就是让小妹自己去寻找答案吗?”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
这时,戚府大门打开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知道这是祁泽回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祁泽一步步回到自己的院子,好像仍未回神,神情茫然。
“唉,看来还是没有找到。”戚彻不由摇头叹口气。
众人看着那抹彷徨迷惘的背影,都不禁叹息着。
明月当空,不再凛冽的寒风吹拂着靛蓝衣女子的柔软青丝,女子坐在走廊上,一旁的糖果吃完糕点正美美地睡着,小黑窝在女子怀里,伸出小爪子时不时地探玩着那胸前的墨色玉坠。
祁泽遥望着远方,眼神是掩盖不住的惘然。回想起那轻轻一吻和当时心头的悸动,她竟不知所措。
不知何时,她的人生也充满着不确定性。明明早已没了依靠,但她却想拥有一个依靠,一个让她赖以生存的依靠。
或许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之前的她从未有过茫然,只因她的处境,她的男子身份不允许她有茫然与犹豫。否则,顷刻间她就将不复存在。
所以她成为了世人眼中果断杀伐的兵部侍郎,更是亲手灭掉全族,但等到祁家灭亡后,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找不到她赖以生存的东西,更找不到她前行的方向与目的地。但那个人的出现让她的人生变得不一样,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高兴,同时第一次感觉到了像是小女孩儿一样的感觉。sxynkj.ċöm
虽然这种感觉很是暧昧危险,让从未犹豫过的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现在她好像已经为此而生存着了。
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要她想,任何地方她都可以去,但她还是来到了北朔,来到了她曾经认为最为危险的地方。
这其中的原因她好像已经懂得了一些,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不能明白她到底是为何而来。
远处一条走廊上的何洁楹,武微微和戚祺三人看着那迷茫失神的女子,纷纷叹息。
“洁楹,之前你不是已经提点过小妹了吗?”武微微无奈地托着下巴,手臂支着栏杆上,“可是小妹看样子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啊。”
“唉,小妹天生在这方面缺根筋,再说了,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明白过来的。”何洁楹也不由无奈。
“谁知道小妹在这方面这么迟钝,亏得秦王殿下那么有耐心,一直在等着小妹明白自己的心意。”戚祺话锋一转,“不过,也正因如此,那些世家公子们也没有讨得便宜。我们的小妹自然是最厉害的男子才能配得上,除了秦王殿下,小妹嫁给其他人我还不愿意呢。”
在祭天大典一事后,瀛京城的众人也知晓了戚家有一位嫡小姐。因为戚家家世颇高,再加之祁泽的出众相貌,导致很多世家大族纷纷前来提亲。
幸好戚岱知道祁泽与秦王之间的关系,他也实在不好当祁泽的主,所以每次都以身娇体弱,想再留几年为借口,把那些前来提亲的世家大族给打发走了。
之后,阙煜又当面送来一箱箱金银玉器,明摆着告诉众人这位戚家嫡小姐是他秦王看上的,其他人不得染指。从此,前来提亲的世家大族就少了,赶紧划清与祁泽的界限,不敢再来戚家提亲了,戚岱老两口也因此松了口气。
武微微听戚祺这么说,就调侃道:“所以在周羲向小妹索要祝福礼物的时候,你把自己的给他了?”
“嗯。”戚祺点点头,“我看得出周羲他们喜欢小妹,可小妹他们根本配不上。虽然我们是同窗好友,但我还是要说句实话,除了秦王殿下,其他人是根本配不上小妹的。”
“哟,你还有识人的眼光呢。”武微微接着调侃道。
“哼。”戚祺得意一笑,“那当然了,我们都是男人,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最准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是最好的。”
“是吗?”武微微不相信道。
“那当然了,我对你说啊,那些皇子们就属秦王殿下最出色了,你别看他们一个个相貌堂堂,实际上,全都比不上秦王殿下的万分之一,尤其是那个吴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戚祺与武微微在谈着话,何洁楹转头看向正沉思默然中的祁泽,最终还是踏出脚步,走到其身边坐下,望着祁泽神色不明的侧脸,问道:“小妹还在想刚刚灯会上的事情吗?”
“嗯,想不明白,一直想不明白。”祁泽沉声道,“想不明白我为何会来到北朔,而我最需要的到底又是什么?”
何洁楹微微一笑,说起了其他事情,“小妹,你知道在我们见到你的第一面时,我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吗?”见祁泽抬头疑惑看向她时,何洁楹接着道:“当时我们都在想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就像瓷娃娃一样漂亮,可惜,还真就像是瓷娃娃一样,一直面无表情的,眼神也空洞的可怕。但是,这一切在小妹遇到一个人后,全部都做出了改变。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祁泽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是秦王殿下啦。”何洁楹笑着说出答案,“我不知道小妹之前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到底又是怎么变成那般空洞的样子。但是,现在的小妹有了一丝人气,原来像小妹这样厉害的朝臣也会迷惘,也会悲伤。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不需要依靠,从来没有人能独自承担一切,包括圣人也是一样。”
温柔女子看向那正处于迷惘之中的人,说道:“小妹到底最需要的是什么呢?真的只是一个吃穿不缺的安身之所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妹可以去其他地方,世间这么大,何处不是安身之所?但小妹偏偏来到了北朔,不正是因为这里有给予过你依靠的人吗?那个曾经与小妹一起面对一切的人。”女子伸出手扶着祁泽的肩膀,认真说着话。
“那个一直都在小妹心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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