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的不只有杨凤。
张燕入城后不久，他对城门的安排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平山的五百骑赶到。
除了主骑赵云外，秦沧、张宁、甄道亦在其中。
“见过仙子！”
“张将军！”
客套一番后，张燕才不舍的收回目光，打量着秦沧，最后一声笑：“果然英雄年少，这就是我那秦侄儿吧？”
你也占我便宜？
你有甄逸有钱吗？
你跟甄逸一样，有漂亮女儿么？
呸！
秦沧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两句。
随即他同样挪开目光，注视立在侧方的杨凤。
杨凤依旧负手而立，但脸上自然的笑意不在，站位隐隐向张燕靠拢，寻求庇护的姿态非常明显。
他怂了，再也没有当日望九楼上的风轻云淡，也没有那种俯视秦沧的高高在上之感。
失去所有部曲之后，他只剩下一个黑山校尉的空壳子。
“白绕，你不在南边好好呆着，跑这来作甚？”张燕打破了沉寂，率先向白绕提问。
深吸一口气，白绕阔步向前，抱拳：“将军，此来是为弟兄们带句话。”
“既然是弟兄们的话，那我自然是要听得。”张燕笑呵呵的点头。
“弟兄们的意思是……杨凤和平山的争斗，既然将军已经旁观，最好能旁观到底，显得公平！”白绕一口气说完。
杨凤神色即变。
这狗东西真够直接的，上次来还装模作样的叫我杨校尉，今天就成杨凤了？
张燕眼睛微眯：“我何时说过要旁观了？”
“这……”白绕抬头。
“我跟于毒说的，是待我来后，再清查此事，是说的旁观？”张燕再次反问。
然后你故意半路放慢速度，不就是这么个意思？……白绕喉咙一滚，想说没敢说。
“我身为黑山之主，下面的人闹出这么大的矛盾，我岂能坐视旁观？”
“你说这话，是觉得我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没资格来管？”
张燕依旧笑呵呵的，但语气开始变得严厉。
白绕手心冒汗，连忙一低头：“不敢！”
“没其他的事，退到一边去。”张燕挥了挥袖子。
“是！”
“既然说了要查，那这件事我自会清查到底。”张燕摆出一份公正姿态，对杨凤道：“杨校尉，你以为如何？”
“全听将军安排！”
杨凤靠自己已没有活路了，只能抱紧张燕大腿，又道：“我行事问心无愧，为的是整个黑山大局！”
“我也不惧人诬陷，在此之前，已主动让杜司马收集了证据。”
“杜长，证据收集的如何了？”张燕问道。
“今早几个人证都已找到！”
“当着仙子的面，将他们都叫上来吧。”
“是！”
须臾，几个所谓的人证走到众人之间。
当中，有郑锦驻营里的军官、有当晚身在卫山寨的百姓、真定县衙役、还有两个大小宗族的证人。
看到这些人，杨凤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杜长为了帮他收集秦沧‘进攻郑锦驻营、屠杀百姓、袭击县兵’的证据，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
为此，郑锦营里不少高层军官，都消失了……
“你来说，当日秦覆之是不是假意示好郑锦，再突袭你部，并侵吞大量财物？”杨凤主动走出来，问完后背着手，一脸安然的等着对方的回答。
“校尉您说什么？”
那屯将明显一愣，摇头晃脑起来：“没有的事，小师兄当天确实去过我们营中，但未伤一人，未动一钱一粮啊。”
杨凤神情一凝，转身怒斥：“你胡扯！”
“不合你的心意，所以就是胡扯？”秦沧笑道。sxynkj.ċöm
张宁声音清冷：“既是证人，说的话应该是有效的？”
“杜长！”杨凤反应过来，怒视杜长：“你敢耍我！？”
张燕也望了杜长一眼。
“杨校尉这说的什么话。”杜长一脸苦，哀声道：“您让我找证人，证人我给您找来了，他们说的是他们所见得，让我强逼着他们改证词，这话您交代了吗？”
你交代了吗？
交代了，说明你在搞鬼。
没交代，那人家说的是实话，我有什么办法？
“你！！！”
杨凤咬牙切齿，手立刻落在了刀柄上，眼中杀意毕露：“好啊，你给我玩两面人！”
杜长很无辜，走到张燕身前，道：“将军，证人是做不得半点假的，尤其是百姓和衙役这一关，许多证人还把在真定令田丰手里。”
他在向张燕解释：不是我有意帮秦沧，而是强行假证没有意义，反而让人指责，倒不如彻底借机废了杨凤。
再则，也是杜长的表忠心：我还是您的狗，杨凤那厮我就是临时舔他一口。
“嗯。既然本将军出面处理此事，自然要公正。”张燕颔首：“你做的不错。”
“将军！”杨凤急了，试图解释，被张燕挥手打断：“还有几个证人呢，一一说明，我在这听着。”
“能执掌黑山，还是有些魄力的，希望他能公正行事。”赵云轻声在秦沧耳边道，对自己这个老乡略有改观。
“希望如此。”秦沧点头。
能弄死杨凤就行……白绕心中如是道。
接着，几个作证的百姓走出，也是一口咬定：
“是小师兄仗义出手，才救了我们。”
“确有不少人死在卫山寨，都是小师兄没来时，让郑远的人折磨至死。”
接着是县里的衙役：
“期间县中并无人往卫山寨附近，更谈不上被秦覆之袭击。”
最后是那些大小宗族。
这群人最光棍，直接把杨凤命令他们联合郑锦打压秦沧、吞没秦沧香皂和精盐一事卖的干干净净。
每一个证人说完，杨凤脸色都要白上一分。
到了最后，全无人色，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汗水。
根据众人所言，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一、纵容部下行凶、为祸一方的是杨凤——这其实不是事，黑山军没少干，但谁让杨凤把这一点搬出来攻击秦沧呢？
二、刻意鼓动部下打压秦沧，惹事在先的，是杨凤。
三、杨凤确实在此事上吃了亏，那么他找官府出手就不是所谓的‘为了顾全整个黑山军’，而是纯粹的内斗拉外援。
四、拉外援失败后，诬陷他人，直接动用大军将事情扩大化到杀人灭势的，还是杨凤。
白绕大喜，当先出列：“将军，证据完备，事实清楚，杨凤有罪在先，还连接官府对自己人下手，若不杀之，难服众人之心啊！”
张燕瞥了他一眼：“于毒前番找我，还只是提些建议，今日你来，是要直接教我做事？”
白绕心里畏惧，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属下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
“放肆！”
张燕怒斥一声，手微微抬起，袍袖震荡，一股气势迎面而去，隔空给了白绕一巴掌。
啪！
白绕没想到张燕会出手，也没防备，让这一巴掌抽的险些飞起。
连退数步后，嘴角浮现血迹，眼中怒色一扬！
过分！
张燕是黑山之主不假，但他白绕也是辖众七八万的大统领，一方豪雄人物，岂是他说打就能打的？
“怎么！”张燕脸色一冷：“你是有意见？亦或者，想要对本将军拔刀？”
白绕满腔怒意，但终究不敢挑战对方的地位。
擦了一把嘴角血迹：“不敢！”
“黑山的事，我说了算，轮不到你们来指手划脚，懂么？”他再次问道。
白绕咬牙：“是……”
教训完了白绕，张燕这才笑眯眯的看向秦沧师徒：“仙子、覆之贤侄，你们认为这样处置可好？”
张宁始终面无表情，如庙宇中的雕塑：“将军还未曾说，究竟如何处置。”
不，张燕已经说过了：他说了算，他来处置，其他人不准问，也没资格问。
张宁追问到底，意思也很明显：把话说清楚，别想威慑白绕后，就把事糊弄过去。
“呵呵。”
面对张宁，他没有拿出对付白绕似得脾气。
笑了笑，转而问秦沧：“此事终究与覆之有关，但我看覆之不但没有蒙受损失，还因此做大，难道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能做大是我小师弟自己凭本事赚的钱，这个姓杨的要是不害小师弟，我们能赚更多呢！”甄道哼了一声。
张燕只是笑，不得罪甄道的同时，也将其无视。
“师姐说的有道理，因杨凤出手，我几次险些失了性命，更是让整个平山之众随我冒险，为此战死者也颇多。”
“若是井陉山败的是我，只怕现在已尸骨无存。”
“多的不敢奢求，现在只再要一物而已。”
秦沧手冲杨凤一指：“杨凤的命！”
张燕眉毛一抖，目光汇聚。
周遭一时寂静。
扑通——
杨凤膝盖一软，直接冲着张燕跪了下去。
“将军！”
“是我一时犯错，望将军宽恕！”
“杨校尉身为朝廷两千石，命官之身，这一跪我也担不起啊！”
张燕冷呵了一声后，方转身将杨凤扶起，道：“杨校尉既已知错，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知错就能揭过？那他开始卯足了劲要灭我平山时呢？
见秦沧不说话，张燕又道：“平山缴获的杨校尉所部武器、钱粮，皆归平山所有。”
“覆之将这些东西收下，也差不多该知足了吧？”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有争议了。”
“那些缴获本就是我们的，又何须你来开口？”赵云没忍住，一张口撕掉了张燕的虚伪。
“大胆，大人交流，轮得到你插嘴！？”张燕身后的心腹勇将黄龙怒斥。
“到此为止，饶过杨凤，这就是将军你的表态？”秦沧打断了武夫的争执，目光直视张燕。
这个动作，在众人眼中，颇有冒犯之意。
张燕同样与其对视，并向前一步，迫近秦沧。
气势张扬，斩钉截铁。
“是！”
“覆之是与白绕那般，对我的决议，有所疑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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