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了，全都斩了！”
一个暴怒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勾陈宫中传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响。
几十个宫女、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殿前，一个个诚惶诚恐面无人色。
皇帝陛下本就喜怒无常，尤其是最近这几年来，因为服用了大多乱七八糟的仙丹，导致性情大变，稍有不顺心的小事就歇斯底里，动辄就斩杀宫人，早已弄的人人自危。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皇帝陛下的性情已不是乖张暴戾那么简单，简直如同疯了一样，竟然要一口气把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斩杀干净。
虽然那些带刀侍卫已经遵从了陛下的命令把这些宫女太监们拖了出来，却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大错，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不肯真的把他们却都“斩了”。
当老祖宗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之时，那些个宫女太监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纷纷膝行上前，一个个叩头如同鸡啄碎米：“老祖宗救命啊，陛下他……”
“尔等不必多言，我已经知道了。”老太监赵无庸朝着那些带刀侍卫摆了摆手，“最近陛下的脾气不怎么好，动辄就要杀人。你们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做的很好，都退下去吧。”
“陛下龙颜大怒，也就只有老祖宗才能劝得住陛下了。”
老太监赵无庸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走进勾陈宫。
余怒未消的皇帝陛下正在大发雷霆，披头散发的模样仿佛疯狂，像个脾气很坏且又任性的孩子一般，挥舞着一柄宝剑正在胡乱劈砍，满地都是破碎的瓷器……
一个发了狂的皇帝，绝对比猛兽更加危险，但赵无庸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没有丝毫劝阻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站在殿角，眼睁睁的看着皇帝陛下倾泻着怒火。www.sxynkj.ċömm.sxynkj.ċöm
一直等到陛下没了力气，颓然跌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下，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皇帝陛下，早已没有丝毫英明神武万方主宰的威严，无力的躺坐在地，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清净心境，方可以和神保寿……”赵无庸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轻声的念叨着，顺手拿起一方雪白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陛下脸上的虚汗。
刚刚发的那一通脾气，似乎已经把皇帝陛下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消耗的一干二净，就像是虚脱了一样躺坐在那里，脑袋枕在赵无庸的臂弯当中，双眼虽然布满了血丝，但那股腾腾的杀气却在慢慢消散。
因为长时间的服用“仙丹”，陛下性情变化极大，整日里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有药劲过去之后才会有片刻的清醒。
此时此刻的皇帝陛下虽然体力已经消耗干净，却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子，喃喃的说道：“朕……又发狂了？”
“陛下没有发狂，只是火气稍微大了一点而已。”
“老了，朕是真的老了。”完全就是因为已经虚脱的缘故，陛下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头顶的那顶皇冠顺势滑落在地，露出皓白如雪的头发。
赵无庸不紧不慢的捡起皇冠，重新帮陛下戴在头上：“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怎么会老呢？”
“无庸啊，你不应该说这种话的，你和那些外臣不同……”
赵无庸不是什么朝廷大臣，他仅仅只是一个贴身服侍皇帝几十年的老太监。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不是君臣，而是主仆。
很多外臣不方便说的话，赵无庸都可以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
比如，那些外臣总是说“陛下万寿无疆”，但赵无庸从不说“万寿无疆”这四个字。
因为大家都知道，人是不可能真的万寿无疆。
哪怕是真龙天子，也不可能。
作为一个在位几十年的皇帝，虽然他嫔妃无数子嗣众多，却很少感受到家庭的温馨，反而是这个陪伴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似于亲情般的依赖。
赵无庸慢慢的把皇帝陛下搀扶起来，小心翼翼的让他重新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像曾经过去的几十年那样帮他整理着凌乱的龙袍：
“万岁，有一桩喜事儿……”
“什么喜事儿啊？”
“那个刘化云刘郎中已经奉旨进宫了，他是来给陛下敬献丹药的。”老太监赵无庸朝着外面喊了一句：“刘郎中，你进来吧。”
早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刘化云整理了一下医馆，迈步走进了勾陈宫。
“草民刘化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把你带回来的仙丹给万岁爷看看，万岁爷一定会高兴的。”
“是。”
当刘化云取出那如同羊屎蛋一般的“仙丹”之时，皇帝陛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这……这是仙丹？”
这么多年以来，那些个炼丹的方士们虽然换了好几茬，但是对于仙丹的“评定”标准却异乎寻常的一致：丹丸饱满，色泽金黄者方为上品，越是接近于纯金那种色泽，仙丹的品质就越好。
但刘化云拿出的仙丹仿佛羊屎蛋一般，仙丹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呢？
“这仙丹……哦对了，”赵无庸转过头去笑呵呵的看着刘化云，“刘郎中啊，你这个仙丹唤做什么名堂来着？”
“山海社稷丹。”
“对，就是叫做山海社稷丹。”赵无庸不停的帮刘化云说着好话打着圆场，“虽说刘郎中炼制的山海社稷丹看起来确实有些平平无奇，但经奴婢试服过后，确实药效显著。”
真龙天子九五至尊，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服用外来的药物，所以必须要先找人试服，确认有效之后皇帝陛下才会服用。
为了保证陛下的人身安全，这是一个绝对必要的流程。
只是以往的时候，都是找些小太监、小宫女试药，这一次却是由赵无庸亲自试药。
虽然赵无庸说这仙丹药效显著，皇帝陛下还是不敢相信。
不是他信不过赵无庸，而是眼前这如同羊屎蛋一般的东西实在颠覆了皇帝陛下的认知，他平时见到的仙丹绝不是这个样子。
这真的是仙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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