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朝廷的制度,太医院应该算是一个“局级”单位,下设生料库、御药房等等几个下属单位,按照当时的说法,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衙门”。
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太医院就是皇家专用的医疗机构,这么认为当然没有错,但却过于的狭隘了。在整个太医院体系之内,光是有正式朝廷编制的人员就有将近两百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管事和杂役,真正懂医术的太医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分。www.sxynkj.ċöm
在这个人员冗余编制臃肿的机构当中,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根本就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儿,但是刘化云的到来却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作为太医院的一把手,院正大人一点都不在乎刘化云的医术到底如何,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刘化云刘郎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对,他就是一个外人!
太医院汇集天下名医,能做太医的肯定就是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其实这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一厢情愿的天真幻想。
能够进入太医院任职,和医术的高低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更加看重“身世”。
几乎所有的太医全都有着非常深厚的家世背景,动辄就是“数代名医”,其实根本就是老子当了太医儿子接着当,在漫长的历史上已经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接班”的制度。
太医明面上的俸禄其实并不高,但却有很多虽然大家都懂但却不方便明说的“进项”,所以他们的收入是非常高的,甚至超过了很多同级别的官员。
这样的一份美差,当然不能便宜了外人,所以老子做了太医之后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儿子塞进太医院。久而久之,太医就成为了一份隐性的“世袭职业”。
太医和太医之间,本就有“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再加上官场上的关系和盘根错节的利益纽带,彼此之间全都是“自己人”。
刘化云和这些太医们既没有祖辈的交情,也没有任何利益纠葛,自然而然的会被视为外人,甚至连参加“内议”的资格都没有。
所谓的“内议”其实就是太医院内部的例行会议,这样的会议本身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无非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谈论一下工作而已,但却拒绝让刘化云参加。
“敢问院正大人,我乃太后亲自委任,为何不让我参与内议。”
作为太医院的一把手,院正大人的医术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他打官腔的本事绝对是顶尖水准:“刘太医啊,虽说你是太后亲自委任的太医,但咱们太医院要不仅接受礼部和司礼监的双重管辖,还受内务府的辖制,在正式的委任下来之前,你还不算是咱们太医院的人。”
我来太医院上班已经三天了,现在你却对我说不是太医院的人?
虽然这个回答让刘化云非常非常的无奈,但却是事实。
因为太医院还负责各地医官的考核,所以有些职能和礼部重叠,又因为太医院是内廷机构,和司礼监与内务府还有很多扯不清楚的关系,手续繁杂机构臃肿,就算是有了太后的任命,也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流程需要走一遍。
在走完所有的流程之前,刘化云还不能算是太医院的正式在编人员。
就算是有了太后的亲自任命,那也是县官不如现管。
就算你刘化云的医术已经高到了天上去,也要服从院正大人的领导和管理,院正大人说你不是太医院的人,那就不是。
这并不是院正大人故意和刘化云刁难,而是因为刘化云“不懂事”。
但凡他对院正大人稍微“意思一下”,院正大人必然会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分配正式的工作。奈何刘化云已经习惯了凭本事吃饭,根本就没有想到堂堂的太医院也要巴结讨好上司,甚至还要半公开是贿赂上司。
刘化云已经来太医院三天了,却连一点好处都没有给,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所以,身为一把手的院正大人和作为刘化云顶头上司的院使大人,都不介意刁难他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从六品的院判走过来在院正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院正大人稍微皱了皱眉头。
作为太医院的主管官员,院正大人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甚至还很亲切的拍了拍刘化云的肩膀:“刘太医真是深得圣眷啊,万岁召你过去诊病呢。”
小皇帝病了?
刘化云正要转身离去,院正大人却又喊住了他:“刘太医留步。”
“院正大人有什么吩咐?”
“陛下的这个病,我是知道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大帅曾经亲自背负着陛下来过一趟。”院正大人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好像他的医术真的非常高明似的:“只是因为天气炎热,陛下又穿着礼服冠冕,所以有了些中暑的症状,太医院这边已经开过方子了。”
小皇帝中暑了?
那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既然陛下要召你诊治,必然是要开方子的,到时候你就开个甘露饮的方子即可,或者是四君汤也行。”
中暑是一种很常见的症状,早就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治疗手法,光是治疗中暑的药方就有上百种之多。到底要用哪个方子还要根据小皇帝的具体状况来做决定,但院正大人却提前给出了两个药方,要刘化云从中选择一个,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你说的这两个药方,我就不能开别的药方了吗?
“不能再开别的药方。”院正大人说的语重心长:“适才大帅送万岁过来的时候,我们开万岁爷开的是寸金汤,我刚才说的那两个方子和寸金汤相差仿佛。如果你开出了其他相悖的药方,到时候万岁到底用谁的药方?”
你刘化云开出的药方和我们太医院的药方保持一致,只有这样等皇帝病情好起来的时候,才是太医院的功劳。
如果你的药方和太医院的药方相差太多,到时候皇帝的病情好转,这份功劳算谁的呢?
院正大人的这一套说辞让刘化云目瞪口呆:小皇帝的病情还没有治好呢,就已经开始想着争抢功劳的事情了,这太医院……真是一言难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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