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闯指挥着这些灾民,把一袋袋的粮米堆放在石灰池的旁边。
这些粮食以稻麦谷物为主,还有些黑豆、高粱之类的杂色粮,少说也有万把斤,看起来相当的不少。
但是对于那么多灾民来说,最多也就在只够塞一塞牙缝而已,用不了几天就能吃的干干净净。
很明显,这些粮食就是谷闯带着灾民从杨三多杨老家抢来的。
对于这种灾民哄抢大户的行为,无关是非对错,更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形容。
对于被抢的大户人家而言,他们肯定是无辜的。但是对于灾民来说,能有一口饭吃就是最大的道理,他们的抢掠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没有对错,没有善恶,纯粹就是为了活命而已。
“因为还要借用刘先生的锅灶,就先把粮米放在这里吧。”说话之间,谷闯又从怀里摸出一尊玉观音,“刚才听你妹子说,为了给咱们的老幼妇孺治病,你们药堂里的药材已经差不多要用光了……刘先生医者仁心给咱的兄弟姐妹们治病,总不好让你白搭药费。刚才出去讨粮食的时候,刚好找到了这么一个东西,还请刘先生将这尊观音像变卖掉,也好采买些药材回来,继续给我们的人治病……”
这一尊玉观音约莫有六七寸高,晶莹剔透栩栩如生,还有一个镶金的底座儿,看起来能值不少银钱。
这东西刘化云曾经在杨三多杨老爷家里见过。
无论谷闯说的多么轻描淡写,都掩盖不了这些粮食和观音像都是他通过暴力手段抢来的事实。
但是,为了这么多灾民的活路,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当刘化云伸手接过这尊观音像的时候,才发现观音像的底座上还有一抹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残存的血迹沾在刘化云的手上,是那么的触目惊心!m.sxynkj.ċöm
“怎么还有血?我还以为擦拭干净了呢。”谷闯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嘿嘿的尬笑着,“那些个大户最的为富不仁,俺们都已经马上要饿死了,还是舍不得施舍。说不好我们也就只能亲自下手,或许手段稍微粗暴了一点点……”
想当初,杨三多杨老爷厌气的时候,他的妻妾和子女为了争夺家产大打出手,有怎么会怪该的把钱粮交给这些素不相识的灾民呢?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谷闯带着灾民到杨三多杨老爷“讨要钱粮”的过程肯定不是那么“和平”,一定产生了剧烈的流血冲突,甚至还有可能搭上了几条人命,观音像上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谷壮士,谷大哥。”刘化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能理解你们为了争取活路的所作所为,但很多事情不一定要那么暴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更柔和一点,最好……最好不要弄出人命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谷闯言不由衷的随口答应着,根本就没有把刘化云的话放在心上,“这世间之人,尤其是那些有钱有粮的阔佬,从来就不把我们这些灾民当成是人,所有有时候我们下手也就稍微重这么一点点。若是普天之下的人,都如同你刘先生这般心善,我们何至于背井离乡?”
“在我们当地,地主把佃租加到了七成,辛辛苦苦耕种一年,一大半收获要白白的交给那些阔佬。朝廷要收税,官府要逼捐,还有地亩钱,人头钱,数不清的苛捐杂税,服不完的徭役,看算是卖儿卖女也不够哇。”
“何曾有人可怜过我们这些穷苦人?”谷闯满脸都是愤愤不平的神态,“这天底下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可言,倘使有一天我能做主,一定会免去所有的赋税,一定会把田地分给每一个耕种之人。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了贫富贵贱,再也没有了苛捐杂税,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没有贫富贵贱人人平等,没有苛捐杂税人人温饱,这样的世界是何等的让人神往……
灵儿妹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过是瞎想而已。”
“小妹子,这可不是瞎想。”谷闯哈哈大笑着摸了摸灵儿妹妹的脑袋,就好像是兄长在对年幼的弟弟妹妹说起神话故事一般:“小妹子,你知道吗,在上古三皇五帝的时候,就是人人平等人人饱暖,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事实上永远都做不到。”灵儿妹妹讲话的声音稍微到了一点:“朝廷本身就是统治阶级统治被统治阶级的工具,朝廷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为了让天下人饱暖,而是为了维持统治……”
刘化云确实曾经对灵儿妹妹说过这些话,天真质朴的灵儿妹妹最多也就是理解一个粗浅的皮毛而已。
但谷闯显然听懂了这句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语。
就好像是见到了一个怪物似的,足足比灵儿妹妹高出一头的谷闯,用吃惊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小妹子,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刘化云赶紧打了个圆场,“我家妹子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谷壮士不必当真。”
“谁的话我都可能不当真,但这小妹子刚才说的这句话……”灵儿妹妹的这句话其实极其的浅显,但谷闯却觉得非常的深奥,似乎这句话里头蕴含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真理。
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的品味灵儿妹妹的话语,渐渐的已经从中品味出了一些别的味道,他似乎已经明白了点什么,但却又没有完全明白。只是隐隐约约的弄懂了一点以前从来都没有弄懂的道理,但这个道理到底是什么,他却无法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
突然之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谷闯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的眼睛顿时变得无比清亮,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似的,哈哈大笑着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小妹子你这句话就是天地之间的第一至理名言。好在我终于明白了,小妹子,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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