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活的时候,大家全都卖了一把子好力气,东家也赏了犒饭,正准备美美的享用白面饼和老肥肉片子的时候,这些个如同饿死鬼一般的灾民竟然又来了。
昨天的这个时候,好几桶稠粥和一大筐窝窝头都被他们祸害了,今天又来捣乱,还想着抢食吃,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好不容易才能吃到一次肉,若是被这些灾民抢了去,那大家就活该没有肉吃。
如同白有福一样,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所有的工匠全都自发的拿起了武器,准备用鲜血捍卫自己的食物。
大家都是逃荒出来的灾民,最清楚挨饿是什么滋味儿。
饿极了的人,早已没有了是非善恶之分,为了得到一口吃的,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马上就要饿死的人,已经不再是人了,这是所有工匠共同的心声。
“狗日的,连一顿饭都不让咱们好好吃,”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匠人握紧了手中的撬棍,恶狠狠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好好的干一场,等咱们打跑了这些饿死鬼,再美美的吃肉。”
这些灾民昨天就已经来抢过一次了,今天又来,确实犯了众怒,大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而且那些已经饿红了眼的灾民根本就听不见任何的大道理,只有把他们彻底打服才行。
面对这些再次出现的灾民,连刘化云都觉得他们太过分了:昨天已经送了你们大半筐窝窝头,说好了不要再来,这才过去刚刚一天,就又来了。
看这个架势,这些灾民是要吃我的大户呀!
既然如此,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用拳头说话了。
所以,这一次刘化云并没有阻拦气势汹汹的工匠们,而是顺手抄起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子,准备加入到战斗当中。
刘化云拖着那根长的不像话的竹竿,跟在工匠们的身后大踏步走向门口,当他越过那道还没有完工的矮墙之时,看到眼前的情形,顿时有一种心肺骤停的窒息感,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壹趣妏敩
和昨日的情形完全不同,聚集起来的灾民绝不仅仅只是百十来个,而是扩大的无数倍。
整条街道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灾民彻底堵死,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影,把原本就不怎么宽阔的街道堵的如墙似壁。
因为对门的“安康药堂”已经拆除的七零八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后街上正有更多的灾民朝着这边汇集。
大康医院施工现场,就好像是深夜里的一盏“诱虫灯”,正在吸引着数不清的灾民。
眼前这些晃动的人影,让刘化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丧尸围城中的可怕场面:这些灾民形容枯槁面黄肌瘦,一个个早已饿的皮包骨,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谁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灾民:七八百?一两千?或者是更多?
具体的准确数量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么多的灾民,根本就不是工匠们能后抵挡的。
在这个不足五千户的末等小城,如此庞大数量的灾民聚集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寒毛骨悚然。
这么多的灾民,真要动手的话,完全可以在顷刻之间把偌大的施工现场夷为平地,然后象蝗虫一样抢走一切可以抢走的东西。
漫说是刘化云和那些工匠们,就算是崔立崔知县来了,见到这么多的灾民也会勃然色变。
“东家……”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灾民,白有福的声音已经变得异常沙哑,就好像是一只被扭住了脖子的野鸭:“怎么办?”
“关门——”
在刘化云那略显慌乱的叫喊声中,工匠们不顾一切的把大门关闭,然后又加了一道沉重的门闩。
工地的大门其实不过是一个又粗又笨的木头栅栏,根本就不结实,只要用力踹几脚就会轰然倒塌。
试图用一个这样的木栅栏挡住如同潮水一般的灾民,无异于用一张纸困住一头猛虎。
最要命的是,工地的院墙根本就没有完工,最多只有四尺多高,一抬腿就跨过去。
就在工匠们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些蜂拥而来的灾民之时,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灾民人数还在上升。
白有福等人本就是灾民,他们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灾民们会不顾一切的推倒那个聊胜于无的木头栅栏,然后蜂拥而入,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吃掉一切可以吞进肚子的食物,抢走一切可以抢走的东西,最后一把大火将这里化为灰烬。
同样的事情,白有福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在逃荒的过程中,数量庞大的灾民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吃大户”的。
地上的那些富户和地主,大多会被灾民抢掠一空。
见到这么多铺天盖地一般的灾民,刘化云的头都要炸了。
但是,出乎所有的人预料,这些灾民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样,一股脑的冲进来大肆抢掠,而是不约而同的聚集在那道一步就可以跨过的低矮院墙之外,就好像那道院墙是就一道不可逾越的“国境线”。壹趣妏敩
灾民们虽然没有冲进来,虽然全都停留在低矮的院墙之外,但他们却没有闲着,而是开始吟唱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的莲花落:
“大老爷,行行好。”
“给口吃的好不好?”
“大老爷,你心善。”
“饿死之人怎不见?”
这莲花落本就是逃荒之人专门用来乞讨的“歌词”,这么多灾民聚集在门前,虽然没有人“领唱”,但响动的节奏,还有那充满了沧桑的沙哑嗓音,汇集在一起,竟然激荡着阵阵回声。
灾民们用手中的木棒和竹竿打着拍子,用力踩踏地面作为节奏,虽然声音一点都不高亢,但却越来越雄壮有力,仿佛宏大无极的神之吟唱,在天地之间反复回响……
“大老爷,行行好。”
“给口吃的好不好?”
苍凉的歌声仿佛滚滚闷雷。
“大老爷,你心善。”
“饿死之人怎不见?”
万千人踩踏地面的震动,仿佛地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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