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另一边,宣帝出昭阳宫,就直接去了御书房。
本来宣帝正为太子突然看中的‘天女’这事心烦着,打算先晾着三皇子的。偏偏在半路上内监来报,说三皇子还真的跪了,他就不得不立刻赶去看一眼了。
宣帝到了御书房,果然就在门外看到了跪得直挺挺的三皇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三皇子一见到宣帝,瞬间就来了精神,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宣帝怒道:“把人给朕拉起来!”
很快,就侍卫们就把人拉起来了。三皇子得偿所愿,进了御书房。然后就把他拿到的一手铁证,即是苏铭曾办事不力的证据全都交给了宣帝。
宣帝本来就为南方灾情头痛,灾民暴乱牵连出了一批常年无所作为的地方官,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谁谁谁差事没办好这种破事。壹趣妏敩
而三皇子这样事后弹劾朝官早年错处,本来也并不多严重。
但苏铭有一点比较倒霉,那就是他曾经办差出错的地方还跟如今让宣帝头痛的灾民暴动的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就直接就点着了宣帝的怒火。
三皇子趁机煽风点火,道:“父皇,苏大人怠慢行事,有负圣意。钱江水坝年年出事,流民怨声载道,最开始的祸头恐怕就是源始于此。父皇您不可置之不理啊。”
宣帝放下信函,没有动怒。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召苏大人进宫,朕有要事相商。”
三皇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低头时他冷笑了声。苏家要出事了,太子这个生辰日,就别想好过了。
还妄想联姻?做梦去吧!
苏铭突然被召进宫,当下有些惊讶。
因为奉命的太监说是陛下有要事相商,他下意识以为是苏皇后的安排妥了,所以宣帝才要见他,暗暗自喜。
然而谁知道,进宫等着他的,竟是祸事。
苏皇后自派人去打探消息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没多久,宫人就带消息回来了。
苏皇后听到宫人的话,面色惊诧,道:“陛下申斥苏大人?”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苏皇后心中有些焦急,追问道:“为什么?是为的什么事,知道吗?”
宫人面色为难,道:“回娘娘,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苏皇后面色变幻了好几瞬,最终还是神色疲惫地重重坐下。
本来她还打算明日再跟陛下商量太子的婚事的,联姻对象就是苏家,偏偏这关头苏铭被陛下召见训斥,她要怎么开口?
苏皇后头痛得不想说话。
然而更头痛的事情还在后面,苏铭原本只是被翻旧账,不料后面他承袭爵位这事也出了纰漏。老侯爷临终时没有留下请封书,而余怒未消的宣帝也不可能主动认新侯,大梦初醒的苏铭一下陷入了僵局。
这下麻烦大了。
苏铭这边焦头烂额,一朝希望落空,连着皇后所有的计划都一并乱了套!
突生变故,太子殿下的生辰宴,热闹得简直是让人发慌。
叶葶和萧知珩回太子府,林德大概也是知道今日主子会回来,所以他早早就在等着了。
萧知珩下马车,就见到了大门前挂上了张扬且有些傻气的红灯笼,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林德笑着回答,道:“奴才猜殿下今日会回来,就让人在府上倒腾了一番,这不就等到殿下了嘛。外面风大,殿下快进门吧。”
萧知珩进门,然后沉默地看着被林德布置得尤其喜气的院子,面色清冷而从容,一路无言。
叶葶却是开了眼界了,林总管不愧是太子府面面俱到的老妈子,这府里搞得好像要过年一样。
难怪太子殿下在门口只是看了一眼灯笼,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怪异了。
太子殿下的嫌弃,无声又无息。
偏偏林德却像是毫无所觉那样,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还把戏台子都搭起来了。
萧知珩似乎是有点头疼,道:“不是说了不用折腾,你又弄这些做什么?”
林德不赞同,义正辞严地说道:“殿下这话可就不对了,生辰一年才一回,殿下年年只在府中过,奴才自然是要为殿下好好庆贺的,这可是大事,怎么能马虎?”
说着,他们到了前厅,发现到处挂满了红绸布。还准备了一盆颜色青得发黑的洗尘水,叶葶就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隆重感。
萧知珩在短暂的无言之后,似乎是适应了,面不改色地进屋,然后他把手放在那盆青黑水里。
太子殿下依林老总管所言,面无表情地给自己驱了邪、洗了尘。
叶葶看着不情愿却又沉默地配合太子殿下,莫名觉得有点想笑。
太子殿下这跟在宫里的时候很不一样。
在宫里的太子殿下,面上始终保持优雅温顺笑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起来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太真实……
叶葶有点出神,萧知珩猝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淡淡地问道:“笑什么?”
这下叶葶的反应也快,顺口就回道:“高兴,替殿下高兴。今日殿下生辰呢。”
林德听见了,眼角的笑意更深。他看了眼两位主子,让人把丰盛的酒菜备上,自己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叶葶看了眼满满一桌的菜,这才觉出一分不合时宜的饥饿感来。
萧知珩大概是看出来了,便道,“吃吧。”
没等叶葶矜持,他就直接说了,淡声说道:“不是光顾着看人,什么都没吃吗?”
叶葶没想到他会留意这个,她在皇后宫里一直绷着神经,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没回到太子府之前她不觉得,现在人一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肚子空了一天。
萧知珩坐下,将一个堆满了肉圆子的瓷碗推了过去,眼神示意她坐下。
叶葶当然很识相地领情了,她坐下,就十分矜持地把太子殿下推过来的那碗东西吃了。
萧知珩就看着,他筷子在动,但他并没有吃东西。大概是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叶葶发现了,就谨慎地问道,“殿下没胃口,要不要喝药?”
萧知珩闻言便停下了筷子,轻笑了一声,反问道:“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问孤喝不喝酒吗?”
叶葶愣了下,就问:“那殿下要喝吗?”
萧知珩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叶葶就起身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太子一杯,她拿着酒杯,脸上的表情有点迟疑。
其实她现在对酒还有点抗拒的,毕竟上次她喝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痛饮,留下的阴影那可太深刻了。
这事过去也没多久,场景再现,情况却已经不一样了。
叶葶看着面色清冷淡然的萧知珩,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病美人还是那个病美人,心里想的事情依旧是令人猜不透。
看这样子,他今日恐怕也是不开心的吧。
她先是自己闭眼喝了一杯,酒味微甜,确定这酒不算太烈,她就伸到了太子殿下那边。
萧知珩看她。壹趣妏敩
叶葶就扯出笑,说:“通常人过生辰,不都得碰杯要祝福吗?殿下今日开心一点。”
“嗯,”萧知珩应了一声,也笑了,道:“你哪里看出来孤不开心?”
叶葶微怔,这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毕竟她总不能说殿下你心里想什么她都知道吧。
就在她纠结怎么开口的时候,萧知珩就懒散散地拿起酒杯跟她的碰了一下,喝了。
叶葶愣了一下。
然后她听到他突然说,“孤挺高兴的。”
萧知珩看向叶葶,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孤又多活了一年。这今日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事。”
说着,他便又倒了一杯,兀自喝了。不过这次他喝的时候皱了眉,似乎是有些不适,掩唇轻咳两下,面色有些不好看。
叶葶忙把酒撤下,但她才动,手就被萧知珩抓住了。
她只好道:“殿下喝太多不好。”
萧知珩:“哦。那就让孤不好。”
“……”
叶葶心里就很无奈了,这才喝了两杯,怎么就像是醉了的?
她默默地看给自己倒酒的太子殿下,她就小声问了,“殿下是有心事吗?”
萧知珩:“嗯。孤做了件不厚道的事,不知道对不对。”
叶葶心下感觉不对,迟疑道:“不厚道?”
她心想要说不厚道,那您做的可就太多了。
萧知珩‘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孤辜负了皇后的美意,她不知道得气到什么时候。孤担心得不行。”
他轻握着她腕子上的金凤镯,幽幽道:“你说孤该怎么赔礼?”
这话叶葶没法接。
她只好问:“那殿下是打算如何?”
萧知珩回道:“如皇后所愿,娶一个太子妃。”
“那……”
“你觉得你怎么样?”他道。
“……”
不怎么样。
叶葶只觉得一阵心塞,你这样赔礼不把皇后气死才怪!
太子开的玩笑画风常常都是鬼畜的,叶葶当真那才真的输了,所以她没再多问,只是有点悲伤地陪心情渐好的太子殿下喝酒。
两人雪夜饮酒,让太子这个无趣的生辰夜多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萧知珩品不大出酒的味道,却感觉到了别的滋味。今日一整天,他身边都有人。
这种感觉挺新奇的。
这么想着,他就喝了一口无滋无味的酒。
本来叶葶以为甜酒不烈,醉不了人,但她没想到这酒后劲很大,最后她就迷迷糊糊醉了。
萧知珩喝得少,目光清澈,神智清醒。
他垂眼,静静地看趴在桌子上的人。
没过多久,外面就来人了。
萧知珩看了一眼来人,问道:“如何了?”
伍一海看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随后便飞快地低头,回道:“正如殿下所料,三皇子不停地翻苏铭旧账,陛下怒意不消,怕是要定罪。”
萧知珩笑了下,道:“钱江出事,犯错的又不止苏铭一个,定什么罪?陛下迁怒罢了。”
他声音淡漠,道:“事情不必闹大,找点麻烦,让苏铭没那么顺利承爵就行了。”
伍一海犹豫了一下,道:“殿下,这样拖下去,苏铭脱不开身,陛下会不会心生收回苏家侯爵之念?”
萧知珩勾唇轻笑,语气带了一丝夜里的冷意,道:“当然会。你当陛下从前就没想过吗?”
还没等伍一海说话,他就开口说道,“再过几日,让苏成渊带上他的东西,进宫一趟。”
“是。”
人走后,萧知珩就又把目光放在醉倒了的叶葶的身上。静静看了半晌,他才附下身,似是有些认命般,把醉鬼抱起。
在回东暖阁的路上,太子殿下怀里的醉鬼大概是身体难受,渐渐开始有点不安分。
萧知珩不管醉鬼听不听得见,冷酷无情地说道:“你敢吐,孤就把你扔进池子,涮干净再拖回去。”
“……”
卧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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