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邵元洲小声喊道,他对这个从小只有一点血缘关系却没见过几面的女人没什么情感可言,此时两人因为父亲的事情才略有交集,现下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多年不见,你长得这么大了。”姑姑感慨道,她脱下宽大的太阳帽,露出一张青白没有血色的脸出来。许是脂粉抹得太厚罢,嘴角和眼尾的皱纹将其浮出,局部有些地方也斑驳不堪。整张脸白得发灰,只有那鲜艳的一抹口红才显现出亮色,但那样看的话,却更像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了。

  姑姑摘下手套,行事动作顿时灵敏了起来。她环顾四周,眼眉微皱,用手捂着鼻子,怕难闻的霉味钻入鼻腔中。

  “你们,就住这里?”言语间带着一丝惊讶和怜惜。

  邵元洲没有回答,只是在旁边默默观望她的一举一动。

  “这么多年了,也不换个房子什么的,你父亲他真是...”姑姑摇了摇头,说话颇有一唱三叹的味道。

  邵元洲忍住心中不悦,沉声道:“寒舍简陋,没能把您招待周全还请见谅,请问姑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你这孩子,多见怪啊。”她说着说着就兀自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竟然反客为主,让邵元洲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我这一来,是为了哥哥多年对我的照顾之情,从小到大他都很疼我,虽然现在不联系了,并且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事故...”她用尖尖的手指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神情悲痛,不像是演的。

  “虽然他不在了,可我还是能弥补侄儿。”她说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沓红彤彤的钞票,拉住邵元洲的手,准备一把塞到他手里,邵元洲避开了。

  “姑姑多年不联系,关键时候却跑过来为父亲置办后事,我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对姑姑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邵元洲礼貌又疏离,言语之间就与这个不曾谋面的姑姑拉开了距离。

  姑姑见状,依旧不依不饶,“这是我对你们家的一片心意,都是一家人,大可不必客气。”说完又拿起旁边不知从哪里来的劣质绣花手帕,绕在手指上又擦了擦眼角,只是这次没有擦出眼泪,反而把脸上浮的粉给抹了下来。

  邵元洲拒绝态度异常坚决,姑姑也不好,拉下脸来再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了少人中明天要出席葬礼。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姑姑,我想跟您说一件事儿。”邵元洲在她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拦住了她。

  “明天还有一个同学也来参加,他是我的好朋友。”

  姑姑略微吃惊,在他的印象里,邵元洲从小就是一个孤僻的人,这回竟然交到了如此要好的朋友。

  “当然可以,只是要小心你们两个的安全,毕竟....”

  “姑姑您放心,有一个叔叔陪着我们。”

  姑姑点点头,即将踏出门槛时,还不舍往里望了一眼。她再次与邵元洲对视,眼中充满怜悯。邵元洲不喜欢收到同情,遂低了头,不再望向她。

  她走了,房里就只剩邵元洲一人。

  麻雀在窗檐成群蹦跳,叽叽喳喳热闹非凡,似乎这点儿生气才添了份光彩。

  “再待下去就会陷入困境,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把小屋子收拾干净后,竟也可观,此地刚好容下一人,空间也不似从前那般拥挤。

  打开背包,小心翼翼将羊皮纸卷取出,一条细丝绸红绳还系在肚子中央。

  邵元洲将细绳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副斑驳不堪的画面在羊皮纸上显现出来。上面歪歪斜斜几笔画,像小孩子在墙上的涂鸦。各个笔画间看似没有任何联系,但其中的奥秘,懂得人自然懂。

  他把玉佩拿出来放在纸上摩擦,不一会儿,那些毫无关联的笔画竟然每个都变成了汉字,邵元洲玩了几次都觉得神奇。虽说是汉字,但连成一句话后,却怎么也读不顺口。就像上课时听的文言文,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串成片儿以后就变成了天书。

  他左瞧瞧右看看,只见这字里行间就写着几个字:商业奇书。类似于黄石公给张良的《素书》,读了它就能参破天下大事。

  “真有那么神奇吗?”邵元洲喃喃自语道。

  “元洲,我相信你。”一个声音在脑海里面出现。

  “叔...叔叔!”邵元洲四处摸索,却不见叔叔的身影。他蓦然想起那天深夜陨落的流星,心中一颤,鼻子酸酸的,眼中也蒙上一层雾色。

  再看看家里父亲的遗像,和叔叔所做的事情联系起来,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就这样吧,日子还得过呢。”他安慰自己道。

  躺在空旷的床上,辗转反侧,没有父亲的鼾声陪伴,在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床上,居然又一次失眠。

  第二天早晨起来,黑眼圈又加重了。

  顾不得那些,邵元洲身着一件黑色正装,领口外翻,衣服被熨得服服帖帖,脖子上竟也打起了领带——严肃又深沉,更加凸显了他原本的气质。只不过常年被生活压弯的脊梁,此时看来是减分项。

  外面雾雨朦朦,清晨五点的天空还没有完全亮堂,淅淅沥沥的小雨细碎地拍打在泥砖上,青草翠嫩,花瓣娇艳,它们在如烟的晨雾中微微颤动。

  此般美景却不容多多观赏,邵元洲赶紧起身,随便抓了点残羹冷饭往嘴里塞就出门了。

  临近大马路,秦温茂家的车就停在对面,白晃晃的长车即使在迷雾重重的状态下也是异常显眼,为数不多的路人也会伸长了脖子去观望。

  秦温茂下车来迎接邵元洲,他也穿了一身黑,和邵元洲差不多的打扮,可如果近看,那衣服料子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了。服装细节更加到位,无论是折料、衣领甚至是衬衫前的纽扣都是极其考究的。他往亮晃的长车前一站,便是自信从容的商人典范。

  在这个朴实得甚至有些破烂的道路上,一辆长车和贵公子就是最佳的风景线。

  邵元洲远远地就看到了不属于这里的客人,他行走的步子缓了下来,到了他们车前几十米,甚至不敢走上前去,还是秦温茂看到雾里徘徊的邵元洲。

  “元洲,我们在这里!”

  少年原本就过于显眼,这样一喊,为数不多的路人便齐齐看向了这边,邵元洲不禁涨红了脸,连步子都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因为人在雾里,秦温茂并没有发现邵元洲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秦温茂还是像往常那般热情,把邵元洲拉上了车。

  “小伙子今天挺精神的嘛!”管家叔叔见邵元洲一番打扮,气质比平常高出好几个档次,不禁夸赞道。

  “谢谢叔叔...”邵元洲腼腆地笑了,也不多作回答,便上了车。

  外面的天气雾蒙蒙的,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豆大雨滴如冰雹般滴下,啪嗒啪嗒拍打在车窗上,像是老天爷往地上砸来的无数小拳头。

  雨刷不断地冲洗着车窗玻璃,在一滴滴雨露中,汇聚起多种镜像,从无数个雨滴中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邵元洲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雨点发愣,一句话也不说。车里除了雨滴的声音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大早上如此沉默,性格开朗的秦温茂和被感染了的管家也非常不习惯。

  为了试图打破沉默,管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元洲,你早上吃的什么?”

  “几根面条而已。”

  “吃饱了没呢,要不要再吃点东西?这一路上很长,怕你熬不住。”

  “嗯,没关系我吃饱了。”

  “本想缓和下气氛,但他看起来不想聊天的样子。”管家这样想到,“也罢,今天的日子特殊,还是少说一点话好。”遂不再多言,专心开车。

  秦温茂就不一样了,毕竟少年心性,性子又热烈,在这沉闷的空间下待着属实不舒服。他望着窗外的雨滴,却没有像邵元洲那样只顾着发呆,他伸出自己的食指,在雾气腾腾弥漫着水珠的玻璃窗上,用指尖在那里画画写字,神情专注,连学习都没有如此认真过。m.sxynkj.ċöm

  天渐渐亮了起来,但是暴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停止,持续不断,像延绵千年的瀑布,冲刷涤荡人间。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车越开越到荒蛮之地,跨过了许多大山大河,却还在高速公路上徘徊。

  “啊....”路途漫长颠簸,即使坐在皮质的座位上也感到疲惫,秦温茂发出一声抱怨,“到底还有多久啊,我的屁股都快塌了。”

  “你本来就是塌的。”管家毫不留情地回击。

  “嘁,要你管。”秦温茂撇了嘴,继续用手指在车窗上画圈。

  “是你要陪元洲来的,这会儿却开始抱怨起来,你看看你,怎么当别人好兄弟的,是不是啊元洲?”管家笑嘻嘻地侧过头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独家甜宠:总裁是个假面瘫更新,第88章 远方亲戚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