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崽子又就着汤勺喝了一口兽奶后,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姑姑今日怎么没来看遥儿?”
小小的百里遥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晴空里的一朵软软的云,又像是咬在口里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百里暮雪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听说近日魔族肆虐,多次有魔族潜入九重天,空玥大概是去处理魔族事宜了。
百里暮雪将碗放下,摸了摸百里遥的脑袋,说道:“你姑姑有些忙,今日让锦衣姑姑带你去玩好不好?”
锦衣,是空玥寻来的伺候百里遥生活的侍女,原身也是一只狐妖。
百里遥自出生之后,锦衣便一直照顾在他身侧,是个贤良温婉的女子。
百里遥闻言乖巧地点了下头,奶声道:“我要去找祖父玩……”
百里暮雪无奈笑了一下,他的父亲扶屠自从百里遥出生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还是空玥时不时地来,将遥儿抱去给他看,久而久之,遥儿倒是对扶屠这个祖父越来越喜欢。
扶屠待百里遥极好,百里遥出门时,总会有一大堆妖尊境的高手护着。
并且扶屠决不允许百里遥离开九重天,百里暮雪有时甚至觉得,父亲对遥儿的保护有点过了。
百里暮雪知道父亲怪他,怪他有意放了天帝乐沧一条生路。
扶屠攻破乐沧最后一道防卫之时,正是百里遥出生之际。
司寇舟以百里暮雪父子两人的命为筹码,换了乐沧一命。
而在扶屠追杀乐沧之时,百里暮雪却又暗中出手,助乐沧逃出生天。
百里暮雪想的是,既然神族已经付出了代价,他母亲的仇也算有了个了结……
他不能让花九璃回来时,没了兄长……
然而,在百里遥出生的那一天,扶屠看着逆天而行,剖腹产子的儿子,几乎气得失了理智。
扶屠如今想来,只记得满床的血,满地的血……
百里暮雪闭关近五十年不出,那日,扶屠在突破乐沧最后一道防线时,百里暮雪殿内的人,却疯了似地在九重天寻司寇舟。
而百里暮雪不知道,那时妖族已攻上九重天,司寇舟已沦为他扶屠的阶下囚。
直到那时,扶屠才知道,他的儿子逆天而行,孕育魂胎近五十年。
小狐狸崽出世之时,利爪剖腹,破体而出,百里暮雪几乎命丧黄泉。
元神因滋养魂胎受创,灵力被魂胎吸尽的百里暮雪,在小狐狸崽出生的前几年,虚弱得几乎无法下榻。
那时的百里暮雪毫无自愈能力,幼崽利爪剖腹而出后,他浑身的血,几乎都流干了。
那雪山之巅傲雪凌霜的红梅,变成了一截干巴巴的枯木。
扶屠以乐沧为要挟,逼着司寇舟不眠不休整整七日,才将百里暮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待百里暮雪昏迷十数日,幽幽转醒后,又暗中出手助乐沧、司寇舟逃出生天。
扶屠发现后,气得将那块碎了的魂玉,摔到面色惨白的百里暮雪怀里。
“你以为你为了那个花九璃,逆天而行剖腹产子,她会知道吗!
你以为你为了孩子,连命都不要了,她会知道吗!
你闭关后没几天,她就跟这天界的一个什么帝君,一起在南扶海魂飞魄散了!
你如今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如何对得起你娘亲!乐沧与你有血海深仇,你救他,置你娘亲于何地!”
扶屠将“闭关”两个字咬得极重,他本以为是儿子心软,不愿同他一起攻打九重天。
可他万万没想到,儿子口中的闭关,竟然是逆天而行,孕育魂胎!
他跟桑南书,曾拼了命地护着儿子,躲避着妖族的追杀,神族的追杀。
他曾为了儿子,被神族打散了一身修为;桑南书曾为了他们,被剥狐皮受尽酷刑。
他们拿命护着曾经的扶雪,现在的百里暮雪,不是为了让他为别人送死的。
百里暮雪抖着手,拿起了那碎了一半的魂玉,魂玉里只有他的一滴魂血,花九璃的那一滴魂血已然消散不见。
百里暮雪在元气大伤后,握着魂玉骤然吐出一口血来,又陷入了长达数月的昏迷。
待他醒来时,扶屠只来看过他一次,他以前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儿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www.sxynkj.ċöm
若不是因为有百里遥在,扶屠可以确信,他定会追随那个已魂飞魄散的女子而去。
就如同他当时,若不是因为有扶雪,还有蚀骨的仇恨,他也会追随着他的亡妻桑南书而去一样……www.sxynkj.ċöm
直到百里遥长到四岁,扶屠都没有再来看百里暮雪一眼。
而百里暮雪也像是将风灵殿变成了他的囚笼,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囚徒。
百里遥不在的时候,他就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坐在榻上,或者倚在窗边,一动不动,像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似的,那样待上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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