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极为崇拜诸葛亮,认为忠肝义胆智绝天下,是名烁千古的完美纯臣,岛津太郎虽极自负却也不敢与诸葛亮相提并论,明知加藤大信的奉承言语马屁居多,心里欢畅还是假意斥道:“莫要胡说八道,诸葛孔明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足智多谋胸怀天下,千百年来也就出了如此妖孽人物,哪是后生小子可以比拟,说出来徒然让人笑话。”
嘴里虽是如此说话,眼里射出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显然颇有些口不应心。
加藤大信劫掠多年却能安然无恙,逃出德川舰队围剿躲在琉球海域称王称霸,绝不只是舞刀弄棒的粗鲁武夫,察言观色的本领自也非同小可,一眼瞧出岛津太郎眸含笑意言不由衷,故意撇嘴道:“诸葛亮成名立万那是后来的事,隐居茅庐时也不过是没多大见识的毛头小子,俺瞧较之主公还要略逊三分。”
岛津太郎听得喜笑颜开,深觉加藤大信此言名副其实,晕乎乎醉沉沉仿佛喝了大碗美酒,望将过去的目光也柔和了数分,好不容易等到加藤大信拍完马屁,岛津太郎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转过话题问道:“你刚才说荷兰战舰秘密驶出浮原岛,想要驶向首里港突袭郑家舰队?”
加藤大信这才忆起自己来见岛津太郎的目的,忙把掌握的机密情报从头到尾细说一遍,他混迹琉球海域多年是地头蛇,人地两熟密探众多,除了荷兰舰队临时驻地浮原岛戒备森严无法潜伏窥探,荷兰琉球舰队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暗地监视之下,稍有行动立即就能掌握。
艾克尔克中将听了情报处特工传递的紧急密报,获悉孤岛行动已经泄露,立即更改计划来了个将计就计,下令荷兰琉球舰队借夜色掩护全部悄然出动,打算趁敌不备突袭首里港,给明郑护卫舰队来个猝不及防。
行军打战讲究随机应变,艾克尔克中将老于军事,针对不同情形提前制定了多套行动方案,趁夜突袭首里港也是应变计划之一,为此早就暗中做足准备,自信能够一举成功烧毁明郑粮船,让明郑政权再也无法在福尔摩沙立足。
加藤大信布置在浮原岛外围的监视密探见黑压压战舰倾巢而出,知道必有重大军事行动,立即紧急传报加藤大信。
加藤大信闻讯不敢耽误,急匆匆赶来拜见岛津太郎。
岛津太郎听了却是漫不在意,懒洋洋倚靠椅背,轻笑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红毛鬼与郑家无论伤着哪个对我们都无害处,用不着大惊小怪,任由他们斗得死去活来,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等到尘埃落定再捡便宜即可。”
加藤大信答应一声刚想转身出门,忽地想起一事停住脚步,犹豫道:“还有一事启禀主公,荷兰红毛鬼暗地派出美貌小娘假充娼妓,故意被首里港炮台俘虏,瞧模样想要对驻防官兵不利,要不要设法提醒桦山将军一声,免得——”
话没说完就见岛津太郎俊俏面孔阴沉下来,加藤大信心里打了个突,赶忙止住不敢言语,掀起眼皮窥探岛津太郎表情变化。
倭寇也有乡土情,加藤大信出言提醒倒不是心性慈悲,而是不忍瞧着驻防倭兵丧身红毛鬼之手,死后归不得故乡。
岛津太郎冷哼一声,攸地合起折扇插回腰间,眯缝眼睛道:“加藤君,你的情报不够精准,总督府情报处早在三天前就暗中派出美女特工假充娼妓潜伏首里港炮台,今日晌午又有一批美女特工同样以娼妓身份混入炮台,目的在于事先掌控炮台,突袭之时居高临下炮轰粮船,给郑家护卫舰队毁灭性打击。”
加藤大信闻言不由地大吃一惊,想不到自以为机密的情报岛津太郎居然掌握得一清二楚,见岛津太郎似笑非笑盯住自己,眸光渐渐泛出冷意,眼珠骨碌碌一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俺猪油吃多蒙了心肝,对主公都敢三心二意有所隐瞒,日后必定事事请示绝不敢自作主张,若违此言叫俺身死异域,死后归不得故乡。”
行军作战情报为先,岛津太郎暗中来到琉球开展秘密行动,早就布置精干手下潜伏首里侦缉刺探,把首里港内外全都探察得一清二楚,哪会自闭耳目宅在倭寇巢穴当睁眼瞎。m.sxynkj.ċöm
见加藤大信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不多时额头就乌青见血,心想这倭寇头子眼下还有用处,不能折辱过甚适得其反,虚踢一脚道:“快些起来,莫在我的面前故意装出这副傻样!”
等加藤大信嗫嚅站起,岛津太郎上下打量,狞笑道:“明太祖朱元璋曾说过一句御下名言,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意思是立下功劳赏酒喝,犯下错误照样挨刀,如此赏罚分明方能战无不胜,对这名言我平时很是欣赏,特地抄录悬挂卧室墙壁时时提醒,加藤君,你既已立誓奉我为主公,就莫要三心二意观望犹疑,否则终有一日白刃不相饶!”
虽然从窗户吹进的海风凉爽无比,加藤大信还是不由自主浑身冒出热汗,忙不迭拍打胸膛大表忠心,岛津太郎静静听了一阵,微笑道:“忠不忠见行动,你就用实际行动表白耿耿忠心,只要勤谨办事忠心不二,自然能够金杯共汝饮,你就把心放回肚里罢。”
顿了一顿续道:“我既已答应功成之后立你为江南之主,绝对不会食言而肥,你等着享受荣华富贵衣锦还乡,改换门庭成为大和华族。”
倭寇都是出身低微,改换门庭列身华族是平生最大梦想,岛津太郎又揉又搓恩威兼施,把凶悍绝伦的倭寇首领揉搓得既扁又圆,加藤大信喏喏连声,再也不敢询问要不要提醒桦山正则早作防备,跪倒地上向岛津太郎重重磕头,倒退着恭谨出门。
临出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跤险些摔倒,总算功夫到家身手敏捷,加藤大信顺势使了个移形换位,转身行走消失在石径深处,脚步居然有些踉跄。
岛津太郎瞧着加藤大信远去背影嘴角现出冷笑,他不是傻子当然听出加藤大信的意思,然而桦山家族不是岛津寿堂一派,对岛津寿堂袭位藩主颇有微辞,桦山正则驻防琉球对岛津太郎暗中控制明郑的大计也是有所妨碍,因此岛津太郎思前想后狠下心肠,决心借用首里港炮台倭兵的性命拉桦山正则下台,想方设法整合力量实施南进战略,暗中控制郑家反清复明驱除鞑虏,待到果实成熟再取而代之。
为了实现奉迎天皇陛下定都京师的大陆迷梦,岛津太郎即使牺牲自家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哪里在乎区区百来名倭兵的生死。
清秀侍从静悄悄站在岛津太郎身后,把眼前一幕瞧得清清楚楚,比美女更要娇艳的妩媚大眼微现异芒,秀眉微蹙沉思不语。
岛津太郎伸手向后想要接过茶杯喝茶,不料却是接了个空,有些诧异地扭头回望,见素来乖巧伶俐的清秀侍从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俊俏面孔微微有些阴沉,冷哼问道:“清源怎么啦?”
清源是清秀侍从的名字,听到主人叫唤立时醒过神来,抬头望见岛津太郎眯眼望着自己,他服侍岛津太郎多年,哪里瞧不出疑忌成性的主子已经心中不悦,忙扑通跪倒磕头道:“清源服侍不周,祈请主子重重惩罚!”壹趣妏敩
说着提掌就向左脸重重击了三掌,粉嫩面颊立现红肿,岛津太郎心里有些怜惜,亲手搀起道:“清源你伺候我多年,有何心事不能向我诉说,莫非想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嘴里说着玩笑话眸光却无丝毫笑意,清源趁机偎进岛津太郎怀里,呜咽哭道:“清源的心思主子难道不明白,今生今世忠心耿耿服侍主子,下世投胎成为女儿身,与主子再结夫妻姻缘,哪肯娶妻生子辜负了主子深情厚意。”
清源是岛津太郎最为宠爱的娈童,朝夕相伴日夜不离,岛津太郎内心深处早就当成爱妾看待,听他说得可怜脱口笑道:“你既不负我我必定不负你,有何心思跟我说个明白,即使想要天上月亮也上面替你摘来。”
说着伸手在红肿面颊轻轻抚摸,清源果然渐渐止住哭泣,道:“在主子身边清源事事心满意足,哪会有丝毫异样心思,只是,只是——”
他吞吐了半天不敢出口,直到岛津太郎忍耐不住连声催问,方才垂首道:“只是清源生来命苦,身为小姓处处低人一等,刚才听主子许加藤大信改换门庭成为华族,心里羡慕自伤自悲,一时忘记服侍主子,恳请主子重重责罚。”
嘴里说话捉过岛津太郎手掌就要击向面颊,岛津太郎这才恍然失声而笑,伸掌在粉嫩面颊捏了捏,调笑道:“吃醋了?加藤大信只是条用过即丢的狗,哪比得上清源知情识趣惹人怜惜,只要晚上在床上服侍满意,莫说改换门庭成为华族,有朝一日成为男皇后又有何妨!”
男皇后是南朝陈文帝对宠臣韩子高的戏称,韩子高容貌俊朗深得陈文帝宠幸,朝夕相处与恩爱夫妻无异,许多瞧不惯的大臣纷纷上书劝谏,陈文帝见到谏书却是勃然大怒,当众声称“古有女王,当今亦有男后”,对韩子高更加恩宠有加,临死之际还要韩子高贴身服侍,许诺下世结成夫妻厮守终身。
不过陈文帝薨后不久韩子高就被继位的陈废帝派人捉拿,斩首示众抄家灭族,只是不知是否在地下真地与陈文帝再续前缘,终老百年。
岛津太郎素来喜欢阅读汉家书籍,清源跟在身边耳濡目染,倒也晓得男皇后的典故,闻听此言心头大震,暗忖主子把自己喻为男皇后,莫非有窥测藩主宝座,妄想取代天皇登基成为天子的勃勃野心不成!
他心里如此思忖面上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色,生怕岛津太郎醒悟过来立即把自己杀人灭口,嘟着粉嫩红唇与岛津太郎接了个缠绵香吻,娇滴滴道:“清源哪敢奢望成为男皇后,只要主子日后在床上多疼清源一些,莫要听信昭德他们胡言乱语吹枕边风,清源就心满意足此生无悔。”
昭德是岛津太郎的另一名贴身侍从,论起宠幸只在清源之下,岛津太郎听得心怀大畅,搂住清源的胳膊紧了一紧,轻笑道:“你要主子多疼你一些那也无妨,只是拿什么报答主子?”
凑在清源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甚么,清源听得面颊通红媚眼如丝,瘫在岛津太郎怀里不能动弹,任由欺霜晒雪的白腻娇躯渐渐显露在略显黯淡的阳光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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