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盛见侯爷父子,跳下了马,小跑着过来,脚下没注意,还被树藤绊了一脚,跌跌撞撞地冲过来高喊,“中了,中了!”
父子俩相视一笑,没等问,罗盛激动地竖着两根手指头,“一甲第二名!”
韩翊便笑说:“看来今日狩猎是不成了,先回去吧!”
说着父子俩不慌不忙地掉转马头往回走。
罗盛看着父子俩悠闲的背影,心说这大概是全都城最淡定的考生!
忠勤侯府早已喜气洋洋,老太太和王氏是给报喜的官爷每人包了五十两的喜钱,全府上下人人有赏,老太太还叫人去买炮仗回来放了庆祝,王氏忙拦住了,世家子弟参加科考的可不止敏轩一人,如今敏轩榜上有名,其他人未必在榜,这样显摆倒不妥,只关起门来,自家庆祝。
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一会儿就问,“去门口瞧瞧,侯爷和世子回来了没有啊!”
说着又埋怨起韩翊,“大喜的日子,偏带着敏轩跑深山里头。”
突又站起来,“我得去给列祖列宗上个香,给菩萨磕头,亏得保佑咱们敏轩!”
拄着拐杖就要去,王氏忙拉着老太太,“老太太,一应的东西才去备了,等侯爷回来,一起去吧!
老太太这才安心坐下,见堂下坐着乔氏和敏嘉,心中感慨,这个女人倒是个好命的,生的一双子女,儿子争气,女儿做了王妃,她自己又是国公府的夫人,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做那恶人,不若如了孙子的意。
有些歉意地对乔氏说:“敏轩她娘,这些年多亏有你,苦了你了!”
多亏她生下这对孩子,养了那么大,还教的这么好,都怪她自己,有眼无珠,弄巧成拙。
乔氏明白,苏老太太这是为当年的事愧疚,虽不是正儿八经的道歉,想她贵为侯府老夫人,能说这样的话,也是难得了。
便起身笑说:“敏嘉和敏轩都是我的孩子,哪有母亲不为子女好的,倒是老太太和太太,敏轩十二岁就来了侯府,多亏你们操心了!”
敏嘉也附和说:“老太太和太太每日变着法子叫厨房给敏轩弄好吃的,敏轩跟我说,人家读书读瘦了,他足足胖了五斤!”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小丫头打起帘子笑说:“侯爷和世子回来了,已进了院子!”
没多大工夫,就见父子俩一前一后进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老太太看见父子俩,喜极而涕,拿帕子掩了掩眼角,朝敏轩道:“你这孩子,每日读书到半夜,白天又要当差,如今可算没白吃这个苦。”
敏嘉笑说:“他可不觉得苦,读书于他是开心的事,敏轩说对不对?”
敏轩笑着点点头,“人家十年寒窗,我有好的先生,又不挨饿受冻的,哪里算得了苦的!”
王氏便笑说:“这些日子老太太日日去祈祷,如今好了,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列祖列宗吧!”
因此众人沐浴更衣,准备了一番,一家子去祭拜不提。
不怪侯府高兴,如今都中的世家子弟,走科举的不少,只名列前茅的寥寥无几,大多是走家里的门路弄个差事,挂个闲职,正经八百科考出仕的,寥寥无几,敏轩高中一甲第二名,确是个罕事。
不过他的先生贺老先生还是有些遗憾,敏轩带着重礼亲自上门拜见,老先生跟他一起喝茶,问起科考的题目,又问他做的什么文章,敏轩当场背了出来。
贺老先生捋着胡须,片刻之后道:“立意新巧,做得还不错!”
说着又对敏轩道:“你可知这第一名是哪个?”
敏轩笑说:“听说是江南贡院来的。”
贺老先生笑道:“他的文章我还看过,跟你比,不相上下,只因你的身份……”
说着叹息了一声,“你若专心于此,这第一名非你莫属!”
敏轩知道贺先生是遗憾他身为侯府世子,不能专心读书,研究学问。
笑说:“俗话说得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我强的不知还有多少!”
贺老先生只笑着摇摇头,“不急着回去,陪先生走一盘!”
敏轩躬身作揖,坐在桌前,陪贺先生下棋。
原来这贺先生教书十几年,敏轩是所见不多的好苗子,当初敏轩童试第一名,他便深信这孩子有状元之才,偏生是侯门世子,往后要承袭爵位,不需走科举之路,贺先生惋惜了好一阵子。
谁知去年秋天,这孩子突然寻他,请他指点,说要参加春闱,老先生惊喜不已,每日晚间亲自教导,结果不负众望,金榜题名。
棋终,贺先生又提点他几日后的殿试,敏轩一一应了。
贺先生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终于道:“即使做个将军,也不要忘记读书,古来征战,哪里都用得上兵法。”
说着旁边的小厮递上两本兵书,对敏轩道:“这是先生毕生的珍藏!”
敏轩忙跪下,“多谢先生!”
贺先生连忙扶起他,“先生这辈子做官不行,太直了,人就好似树干,太脆了容易断,太软了随风摇,做将军容易,做一个值得皇帝信任的忠诚良将却难!”
敏轩马上明白了,韩家手握重兵,既是皇上的利剑,也是隐患,即使领兵在外,也要关注朝堂的动向,韩家不是他一个人,他不仅要守边界,还要守着侯府一大家子。
敏轩忙躬身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贺先生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学生定会来看您的。”
敏轩正经的磕了几个头才转身告辞。
忠勤侯世子高中,那都城中的贵妇心思活络起来,从前他们觉得韩世子出身低贱,上回在西山春猎乃是魁首,如今又是一甲第二名,他的姐姐是齐王妃,他自己又是未来的忠勤侯,那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人,都中再难寻出第二人。
因此都暗暗地透出口风,要与韩家结亲,王氏以敏轩殿试为由推了。
几日后的殿试,建平帝看着殿下站着的三个人,就属韩敏轩年纪最小,那第三名已近不惑,第一名倒是年轻,也比韩敏轩大了七八岁。
得知春闱的结果,建平帝还特意叫人把敏轩的卷子调出来,亲自看了,果真不同凡响,想这小子是忠勤侯的孩子,心中暗酸,忠勤侯白捡的儿子,武功好,文章也好。
想起自己的儿子,老大老二就不提了,老三体弱,老四老五,武功倒是不错,至于读书嘛,想起老四小时候逃学捣蛋的事,头疼,自己不读书,带着老五学坏,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还有一个小九,心中暗暗发誓,回头叫先生好好教,千万别学他哥哥。
殿试之后,建平帝单独留下敏轩,“我记得你舅舅杜编修是建平十二年的探花。”
敏轩笑着躬身道:“正是!”
建平帝笑道:“当年也是在这里,朕见他对答如流,且生的相貌堂堂,谁知不过十来年,他的外甥也到了这里。”
建平帝见他比当年的杜编修还要年轻英俊,干脆大笔一挥,点了他一个探花郎。
忠勤侯世子高中探花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全都城,探花郎游街那天,都中大姑娘小媳妇三三两两的挤在路两边,等着一睹探花郎的风采,等敏轩骑着白马经过,众人这才惊呼,难怪皇上钦点他为探花郎,果然生得风流倜傥,年轻俊美。
当下就有不少姑娘扔手绢香囊的,有没带帕子的,干脆拔了自己的珠花簪子扔过去,还有的当场买了鲜花水果扔过去,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竟把自己的汗巾子扯下扔了过去。壹趣妏敩
某二楼的茶馆包厢里,小丫头桂圆面红耳赤地骂道:“瞧瞧这一个个的,都疯了不成,怎么不把自己的小衣也脱了扔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一只软底绣花鞋扔到敏轩的马上,被旁边的侍卫挡了。
白清妍也是目瞪口呆,“我只当都中的姑娘矜持委婉,原来都是装的?”
顾云湘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趴在窗口,“这说明韩叔叔受欢迎啊!别人想这样,还没这个机会呢!”
白清妍笑道:“顾小胖,我看你傻笑了一天,好像那外面游街的是你亲叔叔?”
顾云湘看着敏嘉笑说:“我替舅母高兴。”
正说着,又见一个金元宝扔过来,敏轩忙伸手接着,生怕砸到人!
白清妍叹道:“金元宝哎,扔给我多好!”
敏嘉笑说:“回头我叫敏轩给你留着。”
顾云湘笑说:“要金元宝做什么,那地上的簪子珠花加起来只怕不止一个金元宝呢!”
白清妍气呼呼的,“顾小胖,你这是叫我去大街上捡钱?”
顾云湘笑说:“姐姐别生气,我也是为你好,这个月才过了一半,姐姐的月钱还剩所少?”
“顾——小——胖!”
吼完了,又偃旗息鼓地趴在桌上,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探花郎,苦着问敏嘉,“乔姐姐,你回去问问世子,这书该怎么读啊!”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原来白清妍跟着先生读了几个月的书,每到先生抽查,除了那些简短浅薄的文章,那长一点的都背不出来,更讲不出来,气得先生几次要跟封老太太告辞。
封老太太无法,只得罚孙女禁足,并没收了月钱,封老太太跟孙女说了,几时背出书来,那月钱才给她,就今日探花郎游街,还是封老太太看着齐王妃的面子才放出来的。
敏嘉笑说:“哪里就那样难了,分明是你心不定,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老实跟我说,你读了多少遍?”
白清妍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来。
顾云湘笑说:“我猜姐姐读不到十遍就该睡着了。”
白清妍虽恼怒,却不得不承认这回真叫顾云湘猜准了,一时没了言语。
敏嘉便安慰她,“慢慢来吧,做任何事总要先培养兴趣,你若认定它枯燥无味,怎么都做不好的。”
白清妍有些不解,“培养兴趣?”
敏嘉:“就是先喜欢上它。”
白清妍马上变了脸色。
敏嘉笑说:“你读的那些书,对你来说确实为难了些,不如先挑些简单通俗,你又喜欢的来读,比如兵书,小说。”
白清妍眼睛一亮,马上拍手称快,“这个主意好,亏得乔姐姐有办法,你若给我做先生,我早就会背会写了,何苦受这个罪。”
顾云湘叹道:“亏姐姐说的,叫王妃给你做先生,我齐王舅舅第一个不答应,不如我给你想个法子。”
敏嘉和白清妍都看着她,顾云湘笑说:“听说白家大哥正在议亲,你这个小姑子可得帮着长眼,最好寻个温和可亲,又识文断字的嫂子,岂不两全其美了。”
白清妍垮了脸,“你说的倒是轻松,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我母亲虽不在了,还有祖母呢,哪里轮得到我来指手画脚的。”
敏嘉笑道:“行了,就按照我说的先来,我回去就给你写书单。”
白清妍点点头,一行人喝了茶下楼,走到街上,看着满地的狼藉,一时哭笑不得。
白清妍捡起地上的甜瓜,颠了颠,“亏得我们在楼上坐着,这要砸在头上,可不是玩的。”
顾云湘道:“不然那左右的侍卫是做什么来的。”
白清妍看着敏嘉道:“我今日方知游街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太出名了,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云湘却道:“别人有没有生命危险我不知道,反正韩叔叔肯定没事!”
敏嘉笑着看着顾云湘,“敏轩要是听到这话定会很欢喜。”
白清妍笑说:“顾小胖,这夸人的话就该当着人的面说。”
顾云湘红着脸不说话。
白清妍突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问敏嘉,“你可知薛蛮子的相公,那个姓裴的是第几名?”
敏嘉近来全身心都放在敏轩身上,除了状元和榜眼,其他的再没关注。
顾云湘道:“二甲二十五名!”
敏嘉道:“倒也算不错了!”
白清妍笑道:“人家可是冲着状元去的,二十五名?哈哈,怎么不是二百五十名!”
敏嘉噗嗤笑起来,顾云湘接着道:“裴家打算走公主府的门路,去翰林院讨个差事。”
白清妍呸了一声,“翰林院?就他们也配,以为那翰林院是他们薛家的,想进就进!”
敏嘉心说,二甲二十五名,又是公主府的孙女婿,应该不算差,只是听宋世谨上回的口气,皇上多半是厌弃了薛家,只怕不容易。
这回还真叫敏嘉几个猜准了,建平帝哪里有时间管二甲那些人,若不是义阳公主求过来,他还不知道义阳公主的孙女婿也参加了春闱,只是想着上回的事,心里不太舒服。
翰林院?裴试若是一甲还真不好说,只是二甲,建平帝有的是办法打发,因此只随意在太仆寺指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闲职,薛家气了个倒仰。
太仆寺那就是个管马的,还是个不入流的闲职,这叫薛家如何甘心,义阳公主的孙女婿被皇上指去了太仆寺,这不等于告诉全天下的人,皇上不待见薛家,这以后还怎么在天子脚下生活。
薛二夫人胡氏和女儿薛衿娣哭了一场,裴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为了自己的前途,机关算尽,以为自己攀上了公主府,前途光明,谁知皇上根本看不上薛家,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
义阳公主这才惊觉因上回的婚事得罪了皇上,此时才后悔上来,不该意气用事,被皇上厌弃,那是灭顶的灾祸,薛家的子子孙孙可怎么办,有心想弥补,偏薛涛上个月已娶了媳妇,只得罢了。
襄阳侯姚氏得知后,面上装作可惜,来公主府服侍了一天,晚上回去多喝几杯,这么多年,也就今天最痛快,一个倚老卖老,一个抓尖卖巧,得了什么好下场了!
裴试好打发,却是韩世子,建平帝一时有些难办,若叫忠勤侯唯一的儿子做个文官,以后谁来守北境,若是叫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去守边疆,却也可惜了,遂把忠勤侯叫过来,叫他自己决定。
韩翊躬身回说:“科举不过是他的小愿望,读了这么多年书,他就想试试,荣誉他有了,官儿就给别人做吧!”
建平帝马上明白了韩翊的意思,不禁感叹,不愧他这么多年的信任,别的臣子私底下还嫉妒,有谁能如忠勤侯这样坦荡,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如尘土的?
建平帝看着韩翊,突然笑说:“韩世子今年十八了吧!”
韩翊回说:“还有半年满十八岁。”
建平帝笑说:“都说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世子可有婚配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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