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垲国的日子并不好过。
几个月前，余垲国被公司职员举报说有家暴行为，人品不正，泄露公司机密，事情闹大以后，老板对他也有很大的偏见。
从耀俪家搬出来之后，他就在外头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每天抽烟酗酒毫无节制，他已经堕落了，找不到任何动力生活下去，过上了颠倒黑白的生活。
有几次睡到中午忘了上班，这次他终于收到了辞退信。
他没能拿下美国的那个杰里，对工作也不再上心，公司里传的都是他的八卦，至于已经传成了什么样，他不是非常清楚，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出面辟谣。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谣，他曾经确实做过这种事。
他没有脸再留下来了。
——
客厅里的小电视正在播放着他看不懂的节目，垃圾桶里的烟头足足有上百根，空酒瓶零乱地丢在地上、桌上、沙发上，整个屋子都呛人的烟酒味，连灯也没有开，斥着浓浓的窒息感。
余垲国醉得不成样子，面部是酗酒后充血的红，眼神迷离，欲靠不靠地在沙发边上，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烟，他重重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白烟。
良久，他的手缓缓插回口袋，摸出一张小小的、保存了很久的相片。
相片被人保护的还算可以，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边缘泛了黄。
上面是三个人，中间的小女孩绑着两只可爱的小马尾，模样生得水灵，五官有余垲国四分相像，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裙子，像一个精致的小洋娃娃。
身旁是两个大人，女人穿着杏色的长裙，五官秀气，嘴角扬笑，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幸福感。
余垲国一身休闲装，也在笑。余童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从前有时他甚至会无耻地想。
——为什么她不是自己和耀俪的孩子。
许是被以前这种没良心的想法逗到了，余垲国很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盯着照片上两个曾经很爱他的人，眼眶渐渐盈了泪。
*
余童和江嘉澈两个人都是厨房小白，就算是两人联手挑战这种有些难度系数的菜，失败率也依旧是居高不下。
手忙脚乱地，一碟排骨终于出锅，色泽诱人，香气四溢，乍一看好像还蛮有食欲。
她只尝了一口，轻轻拧眉。
“怎么样？”江嘉澈盯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问。
“太甜了。”
她轻轻摇摇头，糖放得有点多。
“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安慰她，顺便帮她解开身后的围裙带子。
拉了几次绳发现无用，到后来竟然直接成了死结。
“……”
江嘉澈不敢说话，微眯着眼睛聚精会神地试图解开。
捣鼓了半晌没动静，余童微微侧头：“怎么了？”
江嘉澈心虚地抬起头：“……不小心弄成死结了。”
余童：“……”
余童索性直接把围裙从头上弄下去，小心地翻看他弄成的死结，手指都捏红了，终于才解开。
“拿去挂在那。”她指了指厨房的一处地方，“你系的够死的。”
“我不会系蝴蝶结。”他小声说。
她说：“那就学呗。”
一顿简单而温馨的晚饭过去，他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无意间就提起了系蝴蝶结这件事。
“要我教你吗？”
他飞快点头：“要！”
他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她独处的机会。
“行吧。”
反正余童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找点事做。
她随便截了两根绳子，递给了江嘉澈一个。
“像这样，”她做着示范，“先打一个活结，再把这两边的绳子折起来，绕到一起……”
她做一下，他就跟着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这样，最后这个”跟着她学的蝴蝶结也还是系成了死结。
“它好像失败了。”江嘉澈挑眉，一副无辜地样子。
“……”
余童接过来一看，差点把自己看傻了。
为什么这个人连跟着做都会出错！
为什么他什么都能系成死结！
为什么他这么厉害！
稍微无语了几秒，余童耐着性子，费劲地重新把结解开，让他重新再跟着做一遍。
“这样，把绳子从这一边绕过去，拉一下，两边绳子对折……你这一边手不要松开啊……”
纵使她讲得再详细，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自己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教学出了问题。
见她陷入自我怀疑的迷境，江嘉澈得意地笑了一下，没有被余童发现。壹趣妏敩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再教一遍，我肯定能学会。”
星星藏得很深，不一会儿又从灰暗厚实的云层里冒出头来，夏天的风不管何时都是闷热的，风一来，卷走了蝉鸣，留下了一路的沙沙树声。
果然像他说的，他成功了。
是一个系得歪歪扭扭，但还算看得出形状的蝴蝶结。
余童很高兴，说明这不是自己的教学水平低下，甚至有种“差生学子终于毕业”的自豪感。
江嘉澈小心地调整着蝴蝶结的形状，随后闭了闭眼，像是在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他轻轻拽了一下余童的裙摆。
余童抬眸，鼻腔里一瞬间涌入了只属于他的味道。
清爽的、干净的。
同时也算是陌生的。
她霎时间大脑死机，半个身子都僵着，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他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她还要紧张，环着她脖子的两只手臂缓缓收紧，头埋在她的颈边，心跳快得他都想吐了，只需要轻轻一呼吸就可以问到他喜欢的味道。
她身上甜腻却自然的体香。
灯光明亮，晚风在窗外吹箫，两个人前一秒还在一本正经地学着怎么系蝴蝶结，后一秒就莫名其妙地抱在一起。
几秒过后，她大脑开始正常运转了。可能是心跳感应，他先一步拦截了她想问出口的话。
他闭着眼睛撒谎：“为了感谢你。”
他在解释他抱她的原因。
余童飞速眨了眨眼，花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轻轻“哦”了一声。
感谢……还用得着抱吗。
以前也从来没这样过。
她竟觉得心脏发紧，顿了好久才犹豫着将两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安抚似的轻轻拍了几下，说：“不客气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后来的这一个动作，好似续命药水一样缓缓注入他的心脏，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嗯。”他笑。
余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是预感，又似是错觉。
难以形容。
*
余童今晚还是没有早睡。
蒋时时非要拉她明天出去玩，还说什么如果她拒绝就上门亲自拖她去。
余童：“你不是在c市吗，怎么去？”
“我回来了呀，”蒋时时说着好像还挺得意，“专门回来找你玩的。”
蒋时时这种话平时听听也就罢了，余童也基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将近十二点才慢悠悠地去洗澡，现在头发还在滴着水。
她也没急着擦，往肩上披了条毛巾，免得湿了她的睡衣。
“可是明天我想睡觉啊。”余童瞟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欠说。
“我就回来几天而已啊，就想找你玩一下嘛。”蒋时时哀求着。
反正明天也没事干，就算睡到十二点也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
余童答应了。
蒋时时很高兴：“这就对了嘛！”
不知道那一头发生了什么，她听见蒋时时愤怒地骂了一声“给我”。
余童皱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接电话的人就不是蒋时时了。
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男音响起：“喂？”
余童：“？”
那边的蒋宵说：“阿七？”
余童愣了两秒，说：“你别叫我阿七了，我叫余童。”
阿七这个外号是和她很熟的朋友才能叫的，不然她听起来会感到很别扭。
被他拦在门外的蒋时时已经开始咆哮锤门了，蒋宵不予理会，淡定自若地多扭了一道锁。
“好啊，余童。”
电话里传来蒋宵独特低沉的嗓音，以及蒋时时玩命的拍门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演丧尸片。
余童害怕待会儿真出什么事，连忙说：“你赶紧把手机还给她吧……”
蒋宵反问：“想让我还手机？”
“嗯。”
“好啊，”蒋宵说，“看看你的微信，通过申请我就还给她。”
可能是他说的内容被门外的蒋时时听见了，余童感觉拍门怒吼声变得更大了。
“什么？”
“看你、微信。”
余童连忙切了微信，就看见下方通讯录有个红色的小点。
她眉心一跳，点进去，果然是他。
她轻轻咬唇，今天下午好像没有给他自己的微信吧……
蒋宵没听到她说话，料想她十有八九是在回忆今天下午。
蒋宵指引她：“点同意。”
“……”
“那我就不还手机给她了。”
好哇，现在还被威胁了。
余童头疼，到底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已经同意了，快点把手机还给她。”
蒋宵拿出自己的手机确认后，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这就对了嘛，余童？”
余童不想说话：“……”
“我挂了。”
“记得还给她啊！”余童不放心地提醒道。
“知道了，哪这么多话。”
这个小姑娘这么不信任他啊。
蒋宵嗤笑一声。
“蒋宵！你给我滚出来！！！”蒋时时喊得嗓子都哑了。
这扇怎么锤也锤不开的门终于被打开，蒋宵悠哉悠哉地出现在门口，还显炫耀似的摆出了和余童的微信好友界面。
蒋时时冲上去打他，无意间扫过手机屏幕，瞬间呆住了。
蒋宵冲着自己的傻妹妹挑了挑眉，对蒋时时来说是种莫大的羞辱。
“你怎么加的？”
蒋时时傻了，刚才他是拿着她的手机把余童的名片推过去了吗，如果是这样，余童怎么又同意了呢！
她不敢相信，夺过他的手机仔细地看着上边的【云藤】，又点进去看了看【云藤】的朋友圈。
货真价实。
她吸了一口气，迅速背过身疯狂点屏幕，找到那个红色晃眼的【删除】，还没等行动，手机就被他抢走了。
蒋宵眼神冷了下来，把她的手机抛给她：“别乱动。”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啊！”
蒋时时属实没想到他还能执着一个女生这么久，从一月到如今的六月，足足有五个月，往时都够他换五个女朋友了！
她从来不会想到他这次是认真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蒋宵这个人还会有真心。
“我说过了，我是认真的。”
蒋时时只求他放过余童，故意说：“就你这一头蓝毛，她不会喜欢你的！”
蒋宵满不在乎地哼笑：“就她那个男朋友，个头都没我高长得还没我帅，她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你还去见她了？”
蒋宵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答案。
“这次你说要回l市，不会就是专门回来找她的吧？”蒋时时淡淡说。
“不是。”
蒋时时和他对视着，试图从他的眼睛里面找出他话里的破绽。
蒋宵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为了余童特地跑来l市，只是很单纯的在路上远远地看见她，因为担心认错人，于是就跟了她一路。
默默看着她和她旁边的“男朋友”浪漫地坐在路边吃章鱼小丸子，只是她太过于敏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想要到她微信还不简单吗，昨天亲自在她面前露面也只是非常单纯的，想去挑衅一下她的“男朋友”。
顺便给她的“男朋友”打个预防针：你的女朋友，我迟早收了。
*
余童挂了电话，趴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
她把肩上的毛巾拿来擦了擦头发，插上电源，用吹风机吹头发。
吹到八九成干，她重新趴回床上，发现手机里来了条信息。
头像是一个染着雾霾蓝的男生，木着脸，没有任何表情，身穿黑色的冲锋外套，平静的狐狸眼似是藐视，又似是勾引。
他拿自己的照片当头像。
正是新加的蒋宵。
她还没来得及给他备注，他的昵称是一个很简洁的【。】。
。：【没睡吗。】
余童刚想回他还没，忽然就顿住了。
为什么他发信息自己就一定要回？自己是被威胁着的。
另一边的蒋宵无聊地靠在昂贵的沙发上，盯着手机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良久，一直没能等到她回复。
蒋时时刚刚洗完澡，下楼看见蒋宵孤独地待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澡，等着熬夜猝死吗。”
蒋宵戚了一声，懒得和她斗嘴。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打字。
余童又收到了他的消息。
。：【想删我？】
你说呢。
余童在心底默默想。
。：【我不会发信息打扰你的，别删。】
不会打扰她吗。
那就行。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夜色浓郁，房间里却是光亮，清冷的月亮独自在薄云里穿梭。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给他回了一句“睡了”。
退出和他的聊天窗，无意间的一瞥，有个备注是“弟弟”的人给她发了条信息。
这么晚了，他还给她发消息？
弟弟：【我喜欢你。】
她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脑海里的思绪犹如海浪冲刷，很奇怪的，心跳频率好像一瞬间加快。
——这就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吗。
从今晚的拥抱开始，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一边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却很诚实地一边期待。
她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可再次看时，那一句【我喜欢你】已经被他撤回了。
悄无声息的，转瞬即逝的，这一条告白短信消失在这个闷热的夏夜。
他所有的勇气和冲动，在消息撤回的那一瞬间尽散。
就好像那条信息的出现真的是她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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