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狄采仍旧不肯相信,“忆兰师太会作画?”
“狄采,难道你忘了上次我们去孙氏香烛铺子,在那铺子墙角处发现的那幅画吗?
——那幅画也是一副山水人物画卷,且画风与东厢房两幅画卷如出自一人之手,只是,香铺中那画卷上的女子却不是东厢房女鬼的模样,而是一名貌如天仙的妙龄女子。
当时我们只觉得画中女子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想到与东厢房中画卷的关联,因此推定那画中女子正是忆兰师太。
并且,根据画中女子样貌,那个时候的忆兰师太,应不过十五六岁,正值最美的年纪,当时她一头乌黑长发,尚未出家。壹趣妏敩
后又听闻孙苏北说起其兄长孙苏南的情史,发现孙苏南孙掌柜的确有过一位心仪女子,但因其经商,家中并不看好这段婚事,于是强行将二人拆散。
又从中得知孙苏南心仪女子所经商之事,正恰恰与锁相关,这令我想起秋明师太曾经说起过忆兰师太年少之时的经历——忆兰师太年少时,也是做与锁匠相关的营生。”
“所以,孙掌柜很早之前心仪的那名女子,正是忆兰师太!”狄采目瞪口呆,像根木桩一样愣愣地杵在原地。
“不错。”鱼离看着眼前的这对恋人,一时间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至于那些画,我也是在忆兰师太屋中的柜子中发现她先前的画作,都是与东厢房画作风格相似,因此,我猜测,东厢房的画正是忆兰师太所作,只有凶手才会知道要画出什么样的有预示作用的画。
此外,我们在孙氏香烛铺子看到的那幅山水人物画,也是忆兰师太的手笔,是她将自己与向往的山水画在一起,赠与孙掌柜,以回应心意。
也因这前缘纠葛,孙掌柜和忆兰师太都无法放下彼此,后孙掌柜从汴州城中回到此处,却听闻忆兰师太还俗云中一事。
于是,这才有了师太们口中所说——孙掌柜忽而性情大变,整个人暴躁许多,还向庙庵索要先前捐赠的香火,并且执意要求折算成银两一并收回。
之所以如此,便是知道忆兰前往云中之后,欲攒够银两前往,自此与忆兰二人安居在云中。
可世事难料,我想不光是孙掌柜,除了庙庵之人,众人都不会想到忆兰师太还俗之事是个幌子。
孙掌柜到往云中之后便开始找寻忆兰师太,可苦苦寻求约一年之久,仍未听到或见到与忆兰师太相关的任何事情,心疑之际,便决定回到镇上一探究竟。
为了隐瞒行迹,孙掌柜刻意伪造口信带回家中,一来给家人报平安,二来便是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孙苏南,自去往云中之后,便未再回来!”
“这步棋下得相当好,简直天衣无缝,以至于当我们去孙氏香烛铺子询问信息时,孙苏南孙掌柜的弟弟孙苏北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坚信哥哥就在云中,且托人传口信回来。
原本我也就信了,可是,狄采说过,我们又去镇上茶坊找消息灵通的说书人打探过,都言从未听说过周姓的富贵人家,更没有去云中经商这个前缀。
于是,我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进而推断出孙掌柜如此隐瞒目的所在。”
“我还以为你们不信我的话呢!”听鱼离说到自己提供的线索,狄采忍不住兴奋地说道。
鱼离看向狄采,没有回应,但目光已然给予了肯定。
“我想,忆兰师太当年出家,也并非秋明师太所说那般,仅仅是因为开锁偷盗之事那么简单吧?”鱼离抿了抿嘴巴,犹豫之余又注视着忆兰的反应。
或许,开锁偷盗之事是否存在,都尚未可知,因为锁匠生意收入便足以养活忆兰师太一人,她如此说,不过是个幌子,而让她真正想要通过出家来逃离的,正是孙掌柜父母反对一事。
孙苏北说过,当年他父母极力反对他兄长这门亲事,于是不惜代价,举家迁至汴州城中,欲以此断绝二人往来。
可奈何二人心意已定,得知不可能后,忆兰师太心中悲痛郁结,因此才会有斩断情丝,出家为尼的想法。”
“忆兰……真如云姑娘说的这般吗?”秋明师太眼眶将将含住眼泪,她面色悲哀地看向忆兰。
忆兰闭目长息,似是终于释怀一般,“她说的没错。”
她声音很轻,如同这秋夜中的风,席卷落叶飞速而过,转眼间却似从未来过。
随即,她睫毛低垂下去,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悄无声息地滴落下去,消失于无尽的黑暗。
“为何……为何你不肯将实情告诉我……我只知那常来的香客有意于你,却不知……却不知你们竟有如此深重的过往……”
秋明师太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决了堤,她强忍住哭腔,“你与我情深义重,不该一人承受这些的。”
“秋明,我自是与你情同姐妹,但这些都是往事,我既已决心出家,便不再留恋红尘往事,况且,”她看向秋明,“此事事关佛家敏感之处,我不能斩断万千情丝,又该有如何脸面同你说起呢……”
“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忆兰无关!”孙苏南忽而说道。
此时他已无力地瘫在地上,似是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
他目光无力,却又坚定,“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事情真相,该将如何,都拿我一人是问便是,忆兰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善恶有别,明暗有分,谁做出什么样的事,自是有真相存在,如此才不枉死者白白死去!”
自带威严肃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云渊!
鱼离心头一颤,和众人一同回头看去。
只见云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面色苍白。
其身侧是申林月,正忧心地看着他,双手伸在半空想要搀扶,却迟迟未敢靠近,很明显,以云渊的脾气,一定是不想让众人看到他虚弱的模样,于是拒绝了她这个举动。
“哥,你终于醒了!”鱼离难掩心中惊喜,双眼也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外边这么嘈杂,不醒也难。”
云渊说着,看向对面的忆兰师太和孙掌柜二人,病色之下依旧难掩目光的锋利。
他的目光与孙苏南相交的一刹那,孙苏南陡然瘫软在地,似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没能与云渊同归于尽。
当然,他的秘密同样也无法再继续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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