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人齐了,来上船吧。”胖子扯着嗓子朝着这边招呼道。壹趣妏敩
“走吧哥,坐船去。”荀乾站起身,却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荀让。
“你之前不是坐过吗?咋还这么激动。”荀让起身揽着他的肩膀道。
“陪你一起啊。”
荀乾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自然,天经地义。
小时候俩人的关系没这么好,经常打架闹别扭。有一次荀让一脚踹在他的胸前,被母亲看到了,惹得她哭了好久。说瞅瞅你们那样,本来生下你们兄弟俩,是让你们有个照应,免得被外面的人欺负。像你们这样,那还照应个球,以后出去了也是让人家看笑话。
那次母亲哭着说这些话的样子,深深刻在荀让的心里,后来他就没有再和弟弟闹什么别扭了。
弟弟开始听自己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荀让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从他上初级中学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开始寄宿在学校了,荀让还去看过他一次,拉着他去外面的商场买了两件衣服。
买衣服也是有缘由的。
荀让从初三的时候就开始臭美了,母亲在外,父亲又从不关心他的衣服。
有一次,他一件衣服穿了一个月,都穿出味了。
他对面坐的是一个女生,学习好,长得也好看。而且和荀让的关系不错,会给他讲各种学习上的问题。
那女孩的父母是老师,她不住宿舍,住在老师的宿舍楼,有一个自己单独的房间。
她喜欢看斗罗大陆,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只能抱着大大的一本书看。那本书就是荀让给她弄来的,每次谈起小舞,她都会伤心的红了眼睛。
荀让一直没有换衣服,她都看在眼里。
她隐晦的目光,荀让也注意到了。
幼小的心灵,那一刻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窘迫和自卑的滋味。
荀让和她有着非常朦胧的好感,纯洁的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好感。
所以,那种窘迫和自卑,也就来的更加深刻。
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他回想起那种感觉,还是那么刻骨铭心。
当喜欢上一个女孩的时候,即便是最不求上进的男生,也能深深地感觉到贫穷所带来的自卑。(别在这里抬杠,那时候的喜欢跟后面的爱情是两码事。)
从那次开始,荀让每一两周都会拿着自己的生活费去买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并不便宜,常常会用去他一半,甚至四分之三的饭钱。sxynkj.ċöm
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代价就是饿着肚子。
所以那次荀让带着弟弟去买衣服,还给他留了两百零花钱。两百块钱,对那个时候的弟弟来说,真的很多了。父亲一个星期,也就是给他十块钱。
那次往后,直到这次相见。弟弟的个子长高了,而当初那个活泼,阳光,善良的小男孩,却已经不见了。
他的性格虽然大变,但还是像往常那样听哥哥的话。看向哥哥的眼神,也总是带着崇拜。
“哥,给你,你会不会穿?”荀乾把一件救生衣递给荀让。
“这有啥难的,你穿你的,我自己会。”
荀让拿着救生衣摆弄了一下,很快就穿在身上。
跟在大家后面,排着队上船。
小船,踩上去的时候有点晃。荀让站在船头稳了一下身子,然后才走到船中间坐好。
荀让和弟弟荀乾坐在一排,父亲坐在前面。
在后面开船的是一个黝黑精瘦的小伙子,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远处的海面呼啸驶去。
荀让扶着船边,伸长胳膊,把手放进海水里,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阻力。
夏日炎炎,海水微凉。
快艇迅速的远离岸边,直到身后海岸线上的游客都变成一个个模糊的点点。后来的小伙拉了一下操纵杆,快艇的尾部直接甩了大半圈,在水面上荡起一大片白色的水花。
连着做了几个漂移的动作,荀让的头发都被海水溅湿,凌乱的仿佛海草一般。
船上的一些女的,每次漂移的时候都会尖叫,叫的让人心里烦躁躁的。
开船的小伙见好就收,停止漂移,调整好方向,朝着大海龟后面冠头岭的方向驶去。
荀让整理了一下头发,拿出手机跟弟弟和父亲分别合拍了一张。
快艇行驶到冠头岭的另一面,上面绿色的树木葱葱郁郁,里面还夹杂着几栋小楼。
父亲看着那些小别墅,不自觉的露出向往的神色。
荀让扫了一眼父亲,有些不忍,又有些可怜。移开视线,看着远方的大海,心里又开始泛起压抑。
小时候觉得父亲很厉害,看病救人,受人尊敬,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
后来长大了,又气愤他对自己的管教,气愤他每次都要盘问自己要钱干什么。
现在,荀让的心里早已没有了那种幼稚的感觉,有的只是对父亲肉眼可见的苍老的心疼,和对他仍然向往物质享受的悲怜。
人性如此,父亲也不能逃脱。小时候那个伟大的背影,一步步褪去光辉,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父亲,母亲,弟弟,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
奶奶还在老家没人照顾,就这么出来了?荀让不能理解,但作为人子,而且还不清楚情况,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从父亲的种种言行,荀让大概可以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父亲年岁已大,却重新燃起雄心壮志,不甘平庸,想要挣钱发财,住别墅开豪车。
以前过了几十年平淡闲适的生活,现在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前那个抱着一大堆医书看个不停的父亲,现在丢下书本里的知识和老本行,想要成为新的商业神话。
哎,应该就是这样了。想到这里,荀让心里更是堵得慌,父亲两鬓已经斑白,临老了,想要享受享受,有什么错。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争气。要是自己年少有为,事业有成就好了。
不过自己也才工作没多久,之前遇到韵儿的时候,身上钱最多的时候也不到二十万,哪里有能力让父亲纸醉金迷。
至于现在,负债流浪,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办法维持,那些扯淡的衣锦还乡的话就更别提了。
人生啊,真是离了大谱。有些人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有些人一辈子过去了也还是只能远远看着。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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