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委的办公室主任曹水波听到周海英说要拦住王瑞凤的时候,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他瞬间呆立在原地,脑海里无数个问号如烟花般炸开。去拦副市长的车?还是王瑞凤?这是黄金草吃多了上头了吧?
他在心里疯狂盘算,该怎么拦?派谁去拦?难道要出动城管处的大盖帽?这不是明摆没事找事吗?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周海英,眼神里满是迷茫。
正这么想着,周海英已经一个箭步冲向衣架,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他的动作急促而有力,仿佛身后有野狗在追一般。紧接着,他迈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快速走到了门口。在路过曹水波身边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还在办公室里呆若木鸡发愣的曹水波,顿时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极度不耐烦的神情,大声喝道:“这个时候你发什么愣啊?抓紧时间走啊!”
“哎!”曹水波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透着深深的无奈。没办法,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上。
小车班的几个司机正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打着扑克。三个人专注地斗着地主,后面还有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围观,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这里面倒不全是司机,都知道夏南平不在,中层副职以上的干部都在会议室里等待开会。一楼办公室的几个干部也跑了过来,跟着凑起了热闹,他们一边看着牌局,一边指指点点,嘴里还不时冒出几句调侃的话语。桌子上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些零钱,显得格外刺眼。
周海英一把用力推开门,那扇门“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众人吓了一跳,原本喧闹得如同菜市场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门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不安。当他们发现来的是周海英时,紧张的神情才逐渐放松下来。
大家都知道,夏南平最不能容忍小车班的师傅们聚在一起打扑克,而周海英向来对这些芝麻小事不管不问,久而久之,众人也就对抓队伍的周海英不那么惧怕了。
周海英走进门后,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与愤怒,十分严厉地说道:“王市长一会儿要来调研,你们还在这里赌博,这是什么性质?曹主任,把这几个人的名字统统给我记下来,周一开例会的时候,全部给我上台做检讨。”
众人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牌丢了下去,动作慌乱而急促,一人还不小心把桌子上的零钱碰洒一地。周海英怒目而视,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看着自己的司机说道:“还不去开车?”司机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忙一低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小步快跑地出了门。
不多会儿,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就稳稳地停在了办公楼前。汽车还在缓缓滑行,周海英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去拉车门,然而,车门却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怎么也拉不开。愤怒地重重拍在了车玻璃上,嘴里骂道:“妈的,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赶紧开门!”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车窗边上的开关上按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周海英一用力,车门被打开,他一头钻了进去。没等曹水波那边上车,他左边一把就带上了车门,动作迅速而粗暴。他抬头看了一眼曹水波,此时的他,怒不可遏地说道:“曹水波,你在干什么?上车呀?”
曹水波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开另一侧车门,匆匆上了车。他的心跳如鼓,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给周海英开车的司机跟着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平日里的周海英总是沉稳冷静,可今天,他从来没有见过周海英如此慌张和紧张。司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里七上八下的。他马上一只手放在挡把上,手心里全是汗,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周书记,咱们去哪儿?”
“地区医院,地区医院大门口!”周海英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地区医院是东原规模最大的医院,之前被称为东原地区人民医院,撤地设市之后,就改成了东原市第一人民医院。但是在大家的口中,还是习惯将东原市第一人民医院称为地区医院或者大医院。在东原群众心目中,其他几个医院都被称为小医院。汽车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只见司机不停地快速换着档位,手忙脚乱的,同时还频繁地按着喇叭,那尖锐的喇叭声在街道上回荡。路程其实并不远,再加上司机开得飞快,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
医院门口,一片嘈杂混乱的景象。有不少倒骑驴三轮车师傅在招揽生意,还有不少驴车、汽车混杂其中,偶有一辆出租汽车停下,下了客人,一脚油门就走了,根本不敢再三轮车师傅的根据地招揽生意。
有个别偷懒的三轮车师傅,自己惬意地靠在车斗上,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中,和旁边的师傅悠闲地聊着天,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惬意。汽车还没有停稳,周海英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下车,兴许是太过着急,又没注意脚下,这一脚就重重地踩到了驴粪上。周海英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脸上满是厌恶与愤怒。他低头看着踩了一脚驴粪的鞋。他直接大声骂道:“他妈的,哪家的牲口随地拉屎?没人管了是不是?”那声音之大,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转身就对着刚下车的建委主任曹水波说道:“马上把城管处的人给我调过来,把这里乱七八糟的人给我轰走。什么牲口都弄到这里面,还有没有个地区人民医院的样子?两个文明建设都搞到哪儿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跺脚,试图甩掉鞋上的秽物。
在八、九十年代,普通群众主要依赖的交通工具除了自行车,就是畜力车。农用三轮车也不是家家户户想买就能买得起的。所以,在整个东原,除了市区几条主要的干道禁止驴车通行之外,其他道路包括所有的县城,马路上的驴车、牛车、马车、骡车都并不鲜见。
旁边一个骑倒三轮车的老汉,斜坐在车座上,嘴里叼着自己的烟斗,下面还挂着一个烟布袋,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轻轻摇摆。听到周海英这么说,老汉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周海英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发这么大脾气,不就踩了个粪球嘛,我还以为来活儿了呢,这架势,跟奔丧来了似的。”老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空气中悠悠飘荡。壹趣妏敩
周海英本想发火,但想着王瑞凤马上要来了,自己也是不便再和老人斗嘴,无奈的转过身去。
司机已经看到周海英踩了驴粪,他心里暗暗叫苦,赶忙打开车门,好在车上有随时擦车的毛巾,他一把抓起毛巾,又快步走到周海英跟前。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拿起毛巾就开始为周海英擦鞋,一边擦一边说道:“周书记,幸好是驴粪,驴粪是干的,要是别的玩意儿,才不好办呢。”声音中充满了讨好与安慰,试图缓解周海英此刻的愤怒情绪。
周海英平日里斯斯文文,看着脚底下擦鞋的司机,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不好再开口骂人了。他便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只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你把汽车掉个头,一会儿我们带着王市长直接去办公室。”说完,他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朝着来车的方向张望。
不多会,远远地,他就看到一辆汽车行驶平稳地朝着医院大门口开了过来。周海英马上又用力跺了跺自己的脚,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抖擞。然后,他伸手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拉了拉衣角,摆正领带,显得十分自信。
汽车缓缓开了过来,周海英满脸堆笑,主动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同时一伸手,做出一个请停车的手势。汽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了下来。秘书科的黄科长降下窗户,看到周海英,微微一愣,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说道:“周书记,您怎么在这里?
周海英探着头,向后面看了看,就看到了面色严肃的副市长王瑞凤。他的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忙一脸媚笑地打了一个招呼,说道:“王市长,这医院这种地方,又脏又乱,同志们都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您做指示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弯腰,双手不自觉地搓着,显得十分谦卑。
既然周海英已经把话递到了耳边,王瑞凤自然不好不回应。她微微皱了皱眉,缓缓降下窗子,声音清脆而冷静,说道:“夏主任正在住院,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一看嘛。”王瑞凤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关切。m.sxynkj.ċöm
对于王瑞凤来看夏南平,周海英实在摸不着头脑。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而王瑞凤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想尽量在干部群众之间树立一个关心下属的正面形象。毕竟,自己的形象太过威严,有的时候,也需要群众的支持。王瑞凤内心之中,对这个夏南平还是颇为认可的,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到医院里慰问一下。
王瑞凤说完之后,就将窗户缓缓升了上去,动作不紧不慢,根本没有给周海英继续解释的机会。周海英看着高傲的王瑞凤,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又冒了起来,心里暗道:狂什么狂?在整个东原,也就只有你敢不卖我面子?
司机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看着王瑞凤关上窗户,立刻心领神会。他迅速挂档、松开离合、踩上油门,汽车就缓缓开进了人民医院,那动作一气呵成。
周海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再看自己的车,车头朝向了马路,门口不少拉客的三轮车挡着,再想掉头得等个一两分钟。周海英无奈之下,他只有小步快走,跟在王瑞凤的汽车身后。曹水波看周海英都跑了起来,自己哪还有看热闹的道理,也赶紧跟着周海英跑了起来。远远看去,一辆汽车后面,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后面奔跑,那画面倒也有些滑稽。
到了住院部,黄科长很是熟练地打开了后备箱,里面多多少少放着六样东西。黄科长马上走向后备箱,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提起东西,跟在王瑞凤身后。这个时候,人民医院的几个领导人,在院长高邵强的带领下,已经等在了住院部的门口,看到王瑞凤,马上快步迎了上去,。他一边走,一边伸出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王市长,欢迎您来视察工作,夏主任已经问了我们两三次了。”
曹水波看了之后,在周海英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周书记,咱们是不是也买点东西?”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叫,生怕被别人听到。
周海英心情复杂,瞪了曹水波一眼,仿佛在责怪他不懂事,说道:“你不知道他们这边的习俗吗?下午不能看病人。”
一行八九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住院部拾级而上。王瑞凤将双手插在风衣的衣兜里,显得很是干练,她的步伐沉稳有力,每她问道:“高院长,夏主任的病情怎么样啊?”
高邵强还没有回话,周海英马上上前插话说道:“王市长,昨天我来看过,夏主任受的只是皮外伤。年龄大了,上台阶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摔倒了。”周海英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王瑞凤的表情,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
高邵强自然早就知道夏南平住院的原因,毕竟夏南平的家属在医院里陪床照顾,夏南平被周海英打的消息在小范围之内已经流传开来。他看了周海英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担忧,没敢说话,只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病房里,夏南平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那白色的绷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脸色苍白,显得十分狼狈。见王瑞凤市长进来,一个年过中年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敬畏,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王市长。”
王瑞凤以为是夏南平的爱人,便恭敬地说道:“嫂子,是吧?”王瑞凤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那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夏南平赶忙伸出手,他的动作有些迟缓,笑着说道:“王市长,王市长,这个是我的妹子,也在咱们东原教委工作。孩子们都在外地,家属也是个老师,还在上课,我妹就请假来照顾我。”
王瑞凤轻轻地拍了拍夏南平的妹妹,动作温柔而亲切,然后,她主动走到床边,对着夏南平说道:“夏主任,以后走路要小心一些啊,年龄不饶人,看准了再迈步嘛。你看现在摔倒,在医院里躺着,很多重要的工作还离不开你啊。”
夏南平马上笑着说道:“是啊,王市长,年龄大了,不中用啊。这胳膊腿的,又酸又痛,走几步都觉得腿发颤。工作上的事,有周海英同志在,我很放心啊。”夏南平一边说着,他妹妹夏南红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在旁边陪笑的周海英。此时的周海英心跳急速加快,像敲起了鼓一般,这要是王瑞凤知道夏南平是被自己打的,估计当场就要对自己开骂。
慰问的过程波澜不惊,王瑞凤给了一个红包,看起来有些分量。过了十多分钟之后,王瑞凤说道:“本来呀,还有个工作要跟您聊一聊,但是看您受伤的是头,也就不刺激您了。”王瑞凤的声音轻柔而体贴,让人感受到她的细心。
夏南平马上说道:“哎呀,不碍事,不碍事,领导,您有话就吩咐吧。”
王瑞凤扭头看了一眼,还有医院的领导班子在,也就不好说太多。毕竟25块钱买一棵冬青树,算不上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没有必要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个事情。王瑞凤说道:“夏主任,您就好好养病,工作上的事情您就放心吧。我还得去你们建委组织开个会。”
听到要去建委开会,夏南平躺不住了。其实他自己本来也想着早点出院,医生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只是皮外伤。但家属咽不下这口气,觉得不能就这么被随便打了,所以坚持不让夏南平出院。没想到今天倒真有市领导来慰问。
而夏南平是个倔脾气,觉得周海英打他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如果让组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必定对周海英的政治前途造成巨大影响。
夏南平微微皱着眉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看向王瑞凤问道:“王市长,您要去建委开会?”
王瑞凤瞧夏南平对建委之事如此关心,觉得既然来了,有必要将相关情况如实向他通报一下。她微微转头,目光扫视一圈屋内众人,而后说道:“这样吧,你们都回避一下,我和夏主任交流几句。”
周海英见状,忙满脸堆笑,抬手招呼众人说道:“啊,那大家都先回避一下啊。领导有话要单独说。”说罢,众人也就走了出来,在门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聊起天来。
王瑞凤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周海英,微微挑眉,说道:“诶,周书记,你怎么还在这?”那眼神仿佛在提醒他该自觉回避。
周海英心里一紧,他本想留在病房里听听两位领导到底说些什么,毕竟心里一直担心自己打人的事情被抖出来。但王瑞凤这么一说,他也只能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他看向病床上的夏南平,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夏主任,咱瑞风市长时间紧,啊。”说完,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把门关上,那关门的动作轻缓又带着几分忐忑。
众人见周海英也出来了,医院的领导们便围了上来,把夏南红暂时搁在一边,围绕着周海英说起话来。其中一位副院长满脸堆笑,率先开口道:“周书记啊,咱们医院一直想再征几亩地,扩大院区的建设,这往后还得靠建委多多支持啊。”另一位主任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周书记,您可得多在这事儿上费费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多多少少都是希望建委能对医院多些关心和支持。周海英只是嘴角上扬,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应付着,时不时点点头,“嗯嗯”两声。但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王瑞凤和夏南平在病房里的谈话内容,实在是没有心思去管医院这些事情。几个人说了有十分钟,病房门依旧紧闭,不见打开。周海英心里愈发不安,暗自琢磨,难道夏南平把自己给卖了?把冬青树的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要是这样,这夏南平确实是该打。可他又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又怎么能全怪在夏南平身上呢?
周海英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这笑容却十分僵硬,就像戴了一张假面具。他的眼神时不时飘向病房门,心里七上八下。是啊,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思笑出来?就算纸能包住火,可这么多棘手的事情,这纸又怎么可能包得住呢?
又过了两三分钟,病房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打开。周海英马上一扭头,眼睛瞬间瞪大,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王市长。”
王瑞凤十分平和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主动与夏南红握了握手,一只手轻轻拍在夏南红的手上说道:“夏姐啊,您就多费心,有什么事需要组织上照顾的,直接来找我,也可以找海英书记,找医院都可以。组织一定会把南平主任照顾好的,我还有个会,就不多耽误了。”说罢,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周海英赶紧跟在王瑞凤身后,一行人在医院领导的簇拥之下,缓缓下了楼。
夏南平的妹妹夏南红走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二哥夏南平,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礼品,忍不住说道:“二哥,这王市长不像你们传的是个冷面市长嘛,这人多热情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夏南平微微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是啊,王市长这个人,对工作是苛刻了一些,咱们市委还是软了一些,东原,需要这样的干部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试图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夏南平的妹妹伸手在拿来的水果篮里挑了一个橘子,一边熟练地剥着橘子,橘子皮的清香瞬间在病房里散开,一边说道:“二哥,你给领导说没有?你是被周海英那小子给打的。”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愤不平。
“哎呀,我都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海英是年轻人,有点冲动是正常的嘛。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样,容易意气用事嘛。”夏南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夏南平的妹妹眉头紧皱,提高了音量说道:“二哥,你这个人也是性子软,周海英怎么了?你没看到他刚才看到王瑞凤吓得那个样子。周鸿基的儿子就能随便打人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她越说越激动,手中剥了一半的橘子都差点掉落在地。
“好了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没什么意义。建委是大单位,闹出党政一把手打架的事情,这不叫人家看笑话吗?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嘛。对了,你嫂子那边,你要再去做一做她的工作……”
夏南红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不去做工作,反正嫂子说了,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等她忙完还要去市政府喊冤呢。”她气鼓鼓地将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掰下来,放到了搪瓷缸里。
“这种不讲原则的话,不要说了,咱们也是革命后代,革命同志就是要相互包容,相互包容。大家都在一个锅里舀饭,再说了,鸿基省长是个多好的人啊,别把关系闹得太僵。”夏南平语重心长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期许。
而在市委大院里,邓牧为和张庆合面对面坐着,已经聊了许久。此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程国涛推开门走进来。他一看到张庆合,马上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张书记。”声音洪亮又带着十足的敬意。
张庆合马上问道:“哎,小程啊,你帮我看一下林书记办公室的门打开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前倾了顷身子。
程国涛将夹着文件的文件夹双手递给了邓牧为,动作十分恭敬,而后说道:“哦,张书记,我来的时候瞟了一眼,看到林书记的门是打开的。”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两位领导的表情。
秘书就是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细节,以便领导随时询问都能及时回答。
张庆合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清晰地显示着时间,他微微皱眉说道:“都一个半小时了啊,看来谈得很全面。牧为,我还要回平安,就先回去啦。”说罢,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邓牧为也跟着站起身,神色认真地说道:“这个高粱红是平安县的经济支柱,东投集团刚刚成立,在管理经验上并不是很丰富,你们一定要把工作想细致一些,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让高粱红未来的发展受到影响。”
张庆合拿起桌子上的皮包,这个皮包满是褶皱,颜色深的地方都已经褪去了颜色,边角处甚至有些磨损,一看就是跟随了他多年。他紧紧握住皮包,说道:“放心,我和红旗坐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到后天调度会的时候,一定要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说罢,与邓牧为握了握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张庆合来到市委大院梧桐广场,他一眼便看到自己的汽车从停车场里缓缓开了出来。司机在车上,时刻关注着市委办公大楼大厅的动向,眼睛紧紧盯着出口,随时观察着领导从大厅出来没有,一旦看到自家领导,车就要启动开过去。这已经成了所有司机的工作习惯。
等张庆合走近,发现钟潇虹已经坐在了后排。张庆合将包放在汽车后座,动作轻缓,然后坐了进去。
张庆合看着钟潇虹,发现她眼圈泛红,双眼有些浮肿,一言不发,神情落寞。张庆合当着司机的面也不好发问,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着自己先回平安县,再让司机送钟潇虹回临平武装部大院,但想了想又不放心,就吩咐道:“走吧,去临平。”
汽车沿着高标准公路一路疾驰,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钟潇虹坐在后座,手里拿着手绢,时不时擦拭着眼泪。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会被商恒华举报到省纪委。而与自己谈话的,竟是曾经帮助不断侮辱自己的林华北的亲哥哥林华西。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她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钟潇虹一路一言未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张庆合坐在前排,满心忧虑,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一眼钟潇虹,却也一句未问。他知道,此刻钟潇虹需要的或许只是安静。从光明区到临平县,是要借道平安县,多走了七八十公里的路,到了武装部家属院,天色已黑,这也是张庆合为什么坚持修临光公路。
张庆合拍了拍司机,俩人率先下了车,脚步有些沉重地回到家里。不多会儿,小院门口的灯也就亮了。自己的爱人就系着一个围裙,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车门口。她两只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双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皮肤干裂,还有些老茧。擦完手,她才轻轻拉开车门,弯下腰,在钟潇虹的耳边轻轻说道:“妮啊,下车吧,婶和了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擀面条。”
钟潇虹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的万分委屈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宣泄出来。她从车里出来,灯光洒在脸上,满是泪痕,紧紧抱住张婶儿,委屈地大声痛哭起来。这一刻,她多想喊张婶一句——娘!这些年,她在痛苦与挣扎中度过,此刻在张婶的怀抱里,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温暖与依靠。
张婶拍了拍钟潇虹,赶忙将钟潇虹扶进家中,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张庆合默默摸起桌子上的一包烟,他抽出一支烟,缓缓走到小门外。他将烟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火苗闪烁,映照着他满是沧桑的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吐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屋内,钟潇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声音传了出来:“等到了,等到了……”张庆合隐约听到,林华西已经表态,将组织力量,重新对罗正财、林华北、邹新民等人的案件并案调查,天地良心,绝不姑息……
张庆合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仰起头,抽着烟,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他的内心充满了纠结,自己也不清楚,当初一直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当初不选择妥协,临平的本土干部必将抱团和县委对抗到底,张庆合心里感慨,自己年龄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慢慢周旋了。现在县委追回近千万的国有资产,才有了如今即将雨过天晴的大好局面。
可转念一想,钟毅书记说得对啊,怎么能拿一个女娃娃的清白和荣辱去做交易呢?这对钟潇虹这个女娃娃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也正是自己当初力排众议,将在政治上明显还不够成熟的钟潇虹提拔为组织部部长的原因。
听到里面的哭声,张庆合抖了抖披在身上的大衣,两行热泪从他的脸颊滑落,他在心里暗自感慨,罪在庆合一人,功在千秋万代,妮啊,当叔的对不住了!
而在省城的欧式火车站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一个戴着厚厚棉口罩的中年人,背着一个有些破旧的背包,在登上火车的那一刻,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解脱。火车缓缓启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他望着站台,看着灯光下的站台渐行渐远,这位中年男人的眼中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心中响起了陈光宇所说,“这水太深了,小老百姓下水就是死路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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