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原官场上,军分区招待所绝非普通的接待住宿之地,其背后隐藏着特殊的含义。每当东原市纪委和监察局办理一些敏感性案件时,为了最大程度减少外界干扰,确保调查工作能够顺利、公正地进行,常常会将军分区招待所选定为审讯地点。
这招待所与军分区毗邻,平日里并不对普通民众开放营业。入住人员除了少数前来探亲的战士家属和军方领导外,普通群众根本无法踏入。招待所门口,一块醒目的“军事管理区”牌子高高竖着,旁边的岗亭里,有时候还会有哨兵值守。如此森严的戒备,让寻常人在平日里连靠近打探消息的勇气都没有。但凡在官场摸爬滚打,到了一定级别的干部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旦被请进了军分区招待所,那大概率意味着其问题已经基本坐实,后续等待的或许就是党纪国法的严肃惩处。
此刻,工业开发区办公室内,胡晓云尽管内心慌乱如麻,但多年在官场练就的沉稳还是让她在下属面前强装镇定。她目光扫向郑朝平,声音平稳地说道:“郑主任,你先回去吧,等有确切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郑朝平眉头紧蹙,一脸焦急地回应:“胡主任,纪委那边催得特别急,限定的时间是十点钟,您、其他四位副主任,还有我,咱们一共六个人都得按时到军分区招待所报到。”
胡晓云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然指向9点10分。她深吸一口气,依旧故作镇定地说:“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先去给大家通个气,让大家做好相应准备,特别是你准点那份进口冬青的材料,给大家都熟悉熟悉。至于到底去不去,等我的最终命令。”
郑朝平赶忙点头,应道:“那行,我这就通知大家。”说完,转身匆匆离去,办公室的门随之缓缓合上。
门刚关上,齐永林便陷入了沉思。他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脑海中反复思量着:这个电话要是打给钟毅,究竟合不合适?又该以何种恰当的理由跟市委书记钟毅开口呢?毕竟,此次市纪委调查的是工业开发区的事情,而自己与工业开发区之间,虽有过往的渊源,可在当下这敏感时刻,又该如何阐述这份特殊联系呢?
胡晓云瞧看齐永林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心中愈发焦急。她快步走到齐永林身旁,急切地说道:“领导,您在琢磨啥呢?您看啊,现在距离十点只剩50分钟了,从咱们这儿过去到军分区招待所,路上顺利的话得20分钟,满打满算也就30分钟的机动时间呀,可耽搁不起。”
齐永林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这件事直接找钟毅怕是不太妥当。我寻思着,要不我直接去找林华西、常云超或者唐瑞林,他们毕竟之前都是我的老下属,钟毅这热啊,有些死脑筋。”
胡晓云听了这话,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成语——“病急乱投医”。她瞧了瞧齐永林此刻焦急又无措的模样,心想,还有谁比他现在的状态更符合这个成语呢?不过,这话她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并未说出口。
齐永林稍作停顿,接着又说:“仔细想想,这事我还是得去找唐瑞林。其一,他如今是市政府临时负责人,从工作对接角度,我能直接跟他沟通这件事;其二,我现在挂着市政府特别顾问的名头,以这个身份去找他,于情于理都名正言顺。”
胡晓云面露疑惑,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说道:“领导,这个时候去找他真能管用吗?唐瑞林他再怎么说,也左右不了林华西的想法吧?毕竟林华西是纪委书记,纪委书记主要还是听市委书记的指示呀。”
齐永林对市委书记钟毅的行事风格再熟悉不过了。钟毅这人,原则性强得近乎执拗,遇到任何事情,都一定要刨根问底,非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弄个水落石出,然后依据事实情况,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会做出处理决定。在当下这个节点,自己要是贸然去找钟毅,既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又没有合适的中间人缓冲,事情很可能适得其反。但通过唐瑞林来介入就不一样了,唐瑞林身为市政府负责人。要是他能认可工业开发区关于进口冬青的说法,再出面协调,那事情或许就能迎来转机。
齐永林拿定主意后,伸手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快速按下唐瑞林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电话拨通后,听筒里“嘟嘟嘟”的声音持续响着,却一直无人接听。齐永林心里暗自猜测,唐瑞林有可能正在跟重要领导开会,脱不开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反正咱们这儿离市委大院不算远。我先给常云超打个电话,探探口风,之后再亲自去找唐瑞林。”说罢,他迅速切换号码,拨通了常云超的电话。
常云超在电话那头一听到齐永林的声音,立马带着恭敬的口吻,说道:“老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齐永林从常云超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一丝恭敬,心里稍稍好受了些,说道:“是这样,我想见见瑞林同志,你知道唐市长这会儿有没有时间吗?”
常云超连忙回应:“唐市长在办公室呢,刚刚一直在跟省里领导通电话,估计还没结束。老领导,您要是有事儿,是想让我给您转达,还是您打算亲自过来安排见面呢?”
齐永林略作思考,说道:“电话里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还是想和瑞林同志当面聊一聊。”
电话那头,常云超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心里清楚,如今市委大院里局势复杂得很,市委刚刚免去了周海英的职务。而唐瑞林这段时间更是心急如焚,常云超心里明白,唐瑞林一直想报答周鸿基的恩情,正绞尽脑汁想着在周海英这件事上能出份力。此刻,说不定唐瑞林还在和周鸿基通电话商量对策呢。
犹豫片刻后,常云超说道:“好的,老领导,您现在也是市领导,您要见瑞林同志,本就无需经过我这一道。只要瑞林同志有时间,您随时都能进他的办公室。”
齐永林听出了常云超话里推脱的意味,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齐永林抬手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还算充裕,去找唐瑞林来得及。他起身对胡晓云说道:“晓云啊,这边我马上去找常云超,探探情况。”
胡晓云见齐永林抬腿就要走,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满是忧愁地说道:“领导,我这边该怎么办呀?实在不行,您要不先给林华西打个电话通融通融?不然,一旦我进了那个军分区招待所,我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时候人多嘴杂,要是不小心说出些不该说的话,领导,那可就麻烦大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齐永林之前一直在苦口婆心地给胡晓云做思想工作,劝她尽快离婚。可从胡晓云刚才这番话里,他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是自己被组织调查、拿下了,那他们俩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胡晓云说不定就扛不住,会全盘托出。想到这儿,齐永林心里一阵烦躁。
齐永林和林华西平日里交集甚少,就算在自己担任市长的那段风光日子里,他也没怎么把这个从省煤炭局调过来的落魄纪委书记放在眼里。在他看来,纪委书记在整个市委班子里,并不算是手握实权的关键人物。真正在班子里掌握核心权力、能左右局势的,除了市委书记和市长、副书记之外,也就是组织部长以及政法委书记了。但眼下,为了胡晓云,也为了自己,齐永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拨通了林华西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林华西那沉稳的声音:“喂,哪位啊?”
齐永林强挤出一丝笑容,尽管对方看不到,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热情些,说道:“华西同志,我是齐永林啊。”
电话那头,林华西的回应很是平和:“永林同志。”
“永林同志”这四个字,依照党章规定,本是党内最规范的称呼,党内同志之间理应一律如此相称。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在官场的日常交流中,“同志”这个称呼渐渐变得生分起来,大家潜移默化地形成了一种习惯,除非在一些极为正式、庄重的场合,平时相互之间都更倾向于称呼姓名加职务。就拿此刻来说,按常理,林华西应当尊称齐永林一声“齐市长”或者“齐书记”才对。
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林华西其实也有过短暂的犹豫。喊“齐市长”吧,齐永林早已卸任市长之职,不太合适;喊“齐顾问”,又觉得太过拗口,实在喊不出口;要是喊“老领导”,林华西又觉得有点谄媚之嫌,毕竟自己来东原任职时间不长,日常工作汇报大多是向市委书记钟毅,和齐永林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关系并不亲近。
齐永林此刻哪有心思在称呼上纠结,他赶忙直截了当地将自己打电话的意图向林华西说明,核心意思就一句话: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希望林华西能网开一面,别让工业开发区的同志去军分区招待所。
林华西听后,带着一丝疑惑反问道:“这可是上级通知安排的,怎么,您现在分管工业开发区了?”
林华西这句话,犹如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戳中齐永林的痛处。他心里清楚,自己虽挂着市政府特别顾问的名号,享受着副厅级的待遇,可实际上在整个市政府体系里,没有分管任何具体工作,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林华西这话,明摆着是在明知故问,故意给自己难堪。www.sxynkj.ċöm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齐永林强忍着内心的不悦,说道:“哎呀,华西同志,你是知道的,工业开发区是我在当市长的时候一手创建起来的,我在那儿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啊。如今,我和工业开发区的同志们都在光明区政府老院儿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是邻居了。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有什么问题不能在办公室里心平气和地谈,非得去军分区招待所吗?”
林华西倒也坦诚,说道:“永林同志,事情是这样的,在哪儿谈话其实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相关人员得如实交代问题。现在工业开发区的同志,对有些问题遮遮掩掩,没说清楚、没说明白。如果他们现在能主动、坦诚地向组织交代清楚,我看,不去招待所那边也不是不可以。最要紧的是,他们不能把组织的问询当儿戏,得端正态度。”
齐永林接着说道:“那这样,我让晓云同志亲自到您办公室去,当面向您解释说明,您看怎么样?”
林华西回应道:“这个倒不用。市委钟书记对这件事极为重视,专门点将,指定让郑成刚同志负责对接。如果晓云同志在之前的回答中有什么遗漏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她直接跟郑成刚同志联系嘛。至于郑成刚同志后续怎么安排,我也不好过多干涉,你说对吧,永林同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永林也明白再僵持下去也没意义。挂断电话后,他对胡晓云说道:“这样,你马上给郑成刚联系一下。我现在立刻去市委大院,找唐瑞林。我就不信了,唐瑞林会不给我这个面子。要是唐瑞林那儿说不通,我再去找邓牧为,实在不行,我就去找钟毅,一个一个找过去,我就不相信市委的同志都是墙头草,一点情面都不讲。”
说着,齐永林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胡晓云见状,也急忙起身,快步走到齐永林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胆怯,说道:“领导,我真的有点害怕呀。”
齐永林轻轻拍了拍胡晓云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实在不行,我就去省委找领导反映情况。不就是一张报价单的事儿嘛,就算有问题,也不至于上升到犯罪的程度。要是有人想借此上纲上线,那明显就是在打击报复干部,我绝不答应。”
安抚好胡晓云后,齐永林快步走出办公室,赶赴市委大院。抵达市委大院后,他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大院里的小花园。花园中,一排排冬青整齐排列,周围的花草在寒风中早已枯萎凋零,唯有这冬青,绿意盎然,在萧瑟的冬日里,为市委大院点缀出一抹生机,一道道绿墙般的冬青,让整个大院多了几分灵动与活力。
齐永林抖了抖身上的风衣,整了整衣领,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走向电梯,按下了前往七楼的按钮。如今,他在市委大院里还保留着一间小办公室,不过在五楼。当年他担任市长的时候,出于“七上八下”这种传统说法的考虑,特意将七楼设为常委办公室,没成想,上去的人不少,自己确是下来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走进电梯,随着电梯缓缓上升,他的心情也愈发忐忑。
来到七楼的办公室走廊,走廊里灯光亮堂,却安静得有些压抑。齐永林的皮鞋敲击着地板,发出“踏踏”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仿佛敲在他自己的心上。很快,他来到了唐瑞林的办公室门前,伸手用力推了推门,发现门被反锁着。他凑近门,侧耳细听,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就在这时,秘书室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年轻小伙子。齐永林瞧着这张陌生的面孔,断定他是新来的。而这年轻人似乎也不认识齐永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礼貌地问道:“您找唐市长?”
齐永林听到唐市长三个字,心里有些发酸,抬头看向年轻人,问道:“唐市长在不在啊?”
年轻人接着问道:“您是哪位啊?有没有提前预约?”
齐永林从政多年,自从当了市长过后,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问过,眉头瞬间微微皱起,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差点就想发作,摆一摆市政府特别顾问的架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何必跟一个新来的年轻人计较,徒增笑柄。
齐永林微微抬起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说自己是市长吧,早已卸任;说自己是市政府特别顾问,又觉得这头衔太过尴尬,简直像在自嘲。犹豫了一下后,他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我刚从下面县里调过来。”
齐永林“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不认识你,我叫齐永林。”
这年轻人虽然没见过齐永林本人,但齐永林的名字在官场那可是如雷贯耳,也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曾经犯了错误,被从会议室带走的前市长齐永林。他立刻满脸堆笑,恭维道:“哎呀,原来是齐顾问啊,领导,您要见唐市长,不知道您和唐市长提前约好没?”
齐永林没想到,这年轻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居然还坚持要预约这一套,心里顿时有些不悦,说道:“怎么,我见唐市长还非得预约不可?”
年轻人赶忙解释道:“领导,我也是刚到这儿不久,常秘书长交代过,除了市委常委和副市长见瑞林市长不需要预约,其他人要见的话,都得提前预约。”
齐永林听完,心里气得不行,鼻子都快气歪了。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当市长的时候,定下的规矩也是如此,除了市委常委和自己见面无需预约,副市长们要见自己,也都得先跟秘书宋清仁打个招呼。
齐永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自然不会跟这年轻人一般见识,毕竟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丢了身份。他抖了抖身上的西装,努力挺直腰板,抬头挺胸地走向对面不远处的秘书长办公室。
走到门口,齐永林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应,就直接推开了门。
常云超看到齐永林进来,脸上立刻堆满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说道:“老领导,您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您不是要找唐市长吗?”
齐永林说道:“唐市长正在忙工作,我就在这儿稍等一会儿,不打扰你吧?”
常云超连忙说道:“瞧您说的,‘打扰’这词儿可太重了。我的办公室,您随时来都没问题。”说着,便大声招呼对面秘书一科办公室旁边一个年轻小伙来给齐永林倒茶。齐永林打量了一下这个倒茶的年轻人,同样不认识,心里暗自感叹,自己离开市政府这段时间,市政府办公室看来进行了大换血,自己以前的那帮班底,估计早就被边缘化了,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齐永林在沙发上坐下后,常云超陪着寒暄了几句。这时,有工作人员抱着厚厚的一叠文件走进来,说道:“秘书长,这些文件需要您签字,上面有几个文件特别急,还有几个涉及报数据和安排开会的事儿。”
常云超瞧了瞧手中那叠厚厚的文件,又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齐永林,脸上露出了颇为纠结的神情。他微微皱眉,嘴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所顾虑。齐永林敏锐地捕捉到了常云超的这一细微变化,忙开口说道:“云超啊,你就安心批你的文件,不用管我。我在这儿坐会儿,等唐瑞林那边忙完有空了,我再去找他。”齐永林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往昔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下属们哪个不是毕恭毕敬、鞍前马后,常云超更是对自己的吩咐言听计从,可如今时过境迁,自己竟成了这般不受重视的尴尬角色。
常云超听齐永林这么一说,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赶忙转身对送文件的小孙说道:“小孙啊,你多留个心眼,盯紧唐瑞林市长办公室那边。一旦他那边空下来,立马过来给我汇报,顺便也跟瑞林市长的秘书知会一声,就说齐永林市长这边有点急事,想插队见个面。”说完,他又迅速转过头,对着齐永林堆出一副满脸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又有一丝敷衍,说道:“那个,领导,您就在这儿踏踏实实地坐一会儿,我赶紧把这些文件处理完。”
齐永林嘴角微微上扬,客气地回应道:“你忙,你忙。”可他心里却忍不住暗自感叹,想当年自己在位时,常云超就算家里着了火,只要自己没发话,他都不敢擅自离岗。而现在呢,不过是手头有几个文件要处理,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发自己,世态炎凉,人心易变,着实让他感到一阵心寒。
在齐永林离开后,胡晓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终于拨通了郑成刚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郑成刚那冰冷且不容置疑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了过来:“有什么话别在电话里说,直接到军分区招待所来。”
胡晓云脸上瞬间堆满了媚笑,尽管对方看不到,她还是用那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说道:“哎呀,郑书记,咱们昨天不是都谈得好好的嘛,怎么今天就变卦了呢?这有啥话不能在电话里沟通的呀?您就通融通融呗。”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手指绕着耳边的发丝,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郑成刚并没有被胡晓云的软磨硬泡所打动,依旧语气强硬地说道:“晓云同志,我就问你,冬青的事情,到底是进口冬青,还是之前的国产冬青?”
胡晓云闻言,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桌子上那份精心准备的冬青验收方案。这份方案可是昨天一整天,开发区的几个科室齐心协力、加班加点整理出来的成果。为了找到一款能完美应对上级询问的进口冬青资料,他们不仅四处收集各类相关资料,还专门请教了东原师范学校里那些在农业领域颇有建树的专家学者。如今这份方案里,详细记录了一款价格昂贵的进口冬青的所有信息,从品种特性到生长周期,从养护要点到高清图片,可谓是一应俱全、事无巨细。他们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就是担心万一领导再次追问起进口冬青的事情时,自己这边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无法自圆其说。然而,此刻胡晓云的心里依旧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军分区招待所”这几个字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毕竟,陈东富当年那么风光无限的干部,根子比自己深多了,就是在那个地方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最后身败名裂,自己要是进去了。
尽管心里害怕得要命,但胡晓云还是强装镇定,再次坚称是进口冬青。郑成刚听了她的回答,心里的不耐烦愈发强烈。因为冬青这件事,他已经被林华西批评了好几次,压力巨大。如果再不能把这个问题调查清楚,就不好交差了。想到这儿,郑成刚的语气变得愈发冰冷,面色不悦地说道:“那就到军分区招待所来,咱们慢慢谈。”
胡晓云还想再争取一下,连忙说道:“领导,要不我到您办公室,当面给您汇报,这样也能说得更清楚些,您看行不行?”她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只要能和郑成刚单独见面,凭借自己的手段,说不定还有转机。
可郑成刚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不耐烦地说道:“胡主任,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十点钟要是你还不到,我的人可就要亲自去工业开发区请你了,到时候,你可就别嫌场面不好看。”说完,他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那干脆利落的动作。
胡晓云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暗暗骂了一句“走狗”。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桌子上这份临时拼凑出来的冬青验收方案,还有那个神通广大的齐永林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再和几个副主任来通个气。于是,她拨通了郑朝平的电话……。
不一会儿,几位副主任陆续来到了胡晓云的办公室。大家都在同一楼层办公,距离不远。胡晓云给了郑朝平一个眼神,郑朝平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胡晓云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问道:“郑主任,这次纪委通知名单里,有廖书记吗?”
郑朝平连忙点头,肯定地说道:“没有,我专门跟纪委那边确认过,给的名单里面确实没有廖书记。”
胡晓云听后,冷哼了一声,说道:“大家都是我从各个单位精心挑选到咱们工业开发区来的,以前都共事过,关系也都不错,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桌子上那份材料,扬了扬,继续说道:“这是昨天郑主任连夜赶出来的,大家都再好好看看,熟悉熟悉。上面详细记录了品种、产地、价格、养护周期等信息。虽然园林所之前没明确提进口的事儿,但咱们验收的时候,就得按这个标准来。只要大家统一口径坚决咬定就是进口的,他们又能把咱们怎么样?我就不信了,他们还真敢对咱们用什么强硬手段。”
众人听了胡晓云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清楚,自己现在就像上了一艘贼船,想要中途下船,谈何容易。弄不好,两边都得罪,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十点。齐永林坐在常云超的办公室里,不时地低头看看手表,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他又将目光投向常云超,只见常云超依旧埋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对他这个大活人似乎完全视而不见。齐永林的茶杯早已见底,从他坐下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给他添上一杯茶,这让他愈发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如今的尴尬处境,这个市政府特别顾问,看似风光,实则就是个徒有虚名、遭人冷落的官职,真是丢人现眼。
齐永林心里一直惦记着胡晓云,不知道她和郑成刚沟通得怎么样了。在这焦急的等待中,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云超,这样吧,你先忙着,我出去转一转,透透气。”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常云超只是简单地抬了抬头,敷衍地说道:“领导,不着急吧,唐市长空了,他们回来报告的。”
没事,我去看钟书记他空不空!
那我就不陪您了,您看这桌子上的文件,确实还得花些时间签完。”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齐永林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摆了摆手,转身走出了常云超的办公室。他径直来到了唐瑞林的办公室门前,只见门虚掩着,周围一片安静。他侧耳细听,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他心中暗自猜测,难道唐瑞林这会儿有空?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礼貌地敲了敲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一声“进来”。齐永林推开门,心里却忍不住暗骂道: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自己曾经好歹也是市长,如今却落得这般被人怠慢的下场,简直太混蛋了。sxynkj.ċöm
走进办公室,齐永林看到唐瑞林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悠闲地看着报纸。唐瑞林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当看到是齐永林时,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那笑容看着十分热情。他急忙起身,快步迎了出来,说道:“哎呀,老领导,您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好下去接您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做出握手的手势。
齐永林此刻心情十分浮躁,他心里清楚唐瑞林说的不过是些客套话,便说道:“瑞林啊,我就是随便过来转转,看看你忙不忙。要是你这会儿没空,咱们就下次再聊,也不耽误你的工作。”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主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唐瑞林连忙说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该批评我不懂事呢。您来了,那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齐永林倒了一杯茶。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先是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齐永林轻咳了一声,说道:“唉,咱们周书记还是以前那个老脾气,海英这次也没犯什么大错,我去南平那儿打个招呼,这事儿不就结了嘛,何必非要走免职这一步呢?你说是不是?”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唐瑞林的反应。
唐瑞林自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齐永林过多纠缠,他只是附和道:“老领导,您和周省长一样,都是原则性很强的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不过,海英这次的事儿,确实是严重了些。”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点头,脸上保持着那副看似真诚的笑容。
齐永林听了原则性很强这话,感觉自己像被噎住了一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一直牵挂着胡晓云,如果胡晓云真的因为这次事件被组织严肃处理了,那他们俩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胡晓云很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全盘托出,到时候自己可就麻烦大了。想到这儿,他心里一阵烦闷。又寒暄了一阵后,唐瑞林像是看出了齐永林有话要说,主动问道:“老领导,您今天专门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吧?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向前倾身,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齐永林笑了笑,说道:“还真有个事儿。你也知道,工业开发区是我一手推动建立起来的,工业开发区的主任胡晓云,也是我从计划委员会带出来的……”。
说完之后,赶忙又道:您看,这是进口冬青的方案。
唐瑞林听了之后,并没有感到意外,接过所谓的正版冬青方案,瞄了一眼就放在桌子上,淡然一笑,说道:“老领导,这些东西,不重要!您信得过我吗?要是信得过我,我给您提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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