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瑞凤要见商恒华,周海英心底瞬间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沉甸甸地没了底。他缓缓靠向椅背,目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望向远处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散开去。
放眼整个东原,市委书记钟毅平日里为人宽厚,向来重情重义,就算有什么事,钟毅也会考虑周鸿基的面子。而市长唐瑞林,更是一路见证周海英成长的领导,从市委秘书长到如今的市政府临时负责人,周鸿基每一步都起到了关键作用。可如今,在这东原的官场中,真正让周海英打心底里惧怕的,唯有市委常委、副市长王瑞凤。
王瑞凤的背景在东原是可以直通省委的。在东原的官场圈子里,流传着诸多关于她的传闻,那些只言片语中,无不透露着王瑞风的霸道作风。别说是周海英,就算是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位高权重的市领导,一旦站在王瑞凤面前,也都得乖乖收起锋芒,满脸堆笑,客客气气,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皆是那错综复杂、深不可测的关系网。再者,王瑞凤的行事风格,也让周海英极为忌惮。在周海英看来她的情商仿佛低到了极点,在这处处讲究规则与圆滑的官场之中,她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肆意行事。
在东原的官场生态里,还从未有人能让王瑞凤收敛半分,乖乖遵循所谓的官场规则。当然,王瑞凤有的骄傲资本,在周海英眼中,用“猖狂”二字来形容,毫不为过。
周海英的思绪飘回到过去,他的父亲周鸿基,曾经身为地委书记,那可是整个东原说一不二的最高领导人。在周鸿基在东原的时候,对周海英的要求极为严格。按部就班地在工地上当了两年普通工程师。那两年,风吹日晒,艰苦异常,每天都在和钢筋水泥打交道,皮肤被晒得黝黑,双手也布满了老茧。
在周鸿基离开东原前往省城之后,长期压抑的周海英仿佛脱缰的野马,瞬间挣脱了束缚。他开始肆意妄为,在工程建设和人事任免等诸多领域大肆插手,利用职务之便,谋取了不少利益。这两年,他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甜头。
周海英略作犹豫,缓缓放下电话,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但无论商恒华是否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这个消息都已无法再隐瞒下去。毕竟,王瑞凤要见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又有能力阻止商恒华去见她呢?sxynkj.ċöm
将电话稳稳放回座机,周海英抬起头,看向商恒华。此时的商恒华,脸上带着一丝期许,又夹杂着些许疑惑,还没等周海英开口,商恒华便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试探着轻声问道:“领导,刚才听不太真切,电话里好像说要见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微微颤抖着。
周海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此刻觉得这样还不够郑重,便缓缓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说道:“啊,是这样,市里面瑞凤市长要和你聊一聊。”他刻意用了“聊一聊”这个听起来极为轻松、仿佛朋友间随意交流的词汇,试图让商恒华放松些。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用词不当,一个副厅级的市委常委,和一个正科级的园林所所长,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可聊的呢?这“聊一聊”三个字,在他心中,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掩饰。
商恒华满脸疑惑,眼睛睁得大大的,重复道:“周书记,您的意思是说王瑞凤市长要找我聊一聊?”在说到“聊一聊”这个词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脸上的表情既有惊讶,又带着一丝自知之明的苦笑。他心里明白,自己和王瑞凤之间,差距太过悬殊,这样的“聊一聊”,必定不简单。
商恒华又紧接着说道:“周书记,这不是开玩笑嘛,一个副厅级的副市长,找我一个正科级的干部,能聊什么呀?”
周海英搓了搓脸,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颇为惆怅地在心里想着,是啊,到底聊什么呢?聊25元一棵的冬青价格,问一问这个价格究竟是如何算出来的!还是聊背后是否有领导指示,才报出了这样离谱的价格?亦或是聊这整个事件背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可这些问题,他自己都毫无头绪,又怎能指望商恒华给出答案呢?他实在想不出,这两人之间,能找到什么共同话题。
周海英清了清嗓子,说道:“呃,这个,我估计啊,只能说是我估计,聊的问题肯定还是审计上的那张报价单。你想想,25元的冬青,这价格明显偏离了市场行情,多多少少有点不符合常理。我估计王瑞凤市长重点肯定是针对这个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商恒华的表情。
商恒华满脸诧异,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说道:“周书记,就这么个事,连王市长都惊动了?这真不是我的本意啊,周书记,您知道这个价格是腾龙公司报的价呀,王市长要找也应该找腾龙公司不是吗?”
周海英故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商局长,放宽心啊。虽然是他们报的价,但现在有个问题,他们是民营企业。王市长身为总不可能亲自去找一家民营企业小老板问个究竟吧?再者,采购主体是园林所,园林所才是整个事件的主要责任人,瑞凤市长找你了解情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点头,也是想着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商恒华面露难色,说道:“周书记,这价格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说是您介绍的吧,如果不说是您介绍的,这问题又该怎么回答?”
周海英自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出头,微微皱眉,说道:“哎!在这个事情上,你还真不能说是我介绍的。倒不是我推卸责任,从全面角度来讲,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是出于好心给你提供个资源,但至于报什么价格,我确实不清楚嘛。”
商恒华心里暗暗叫苦,这价格当初自己可是明明白白给周海英汇报过的,当时周海英还信誓旦旦地说把这个价格报过去,让工业开发区自己砍价,如今却翻脸不认人了。想到这里,商恒华心里一阵憋屈,但又敢怒不敢言。
周海英看了看商恒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说道:“商局长啊,罗腾龙的背景你可能不太清楚,啊,我给你说一说。罗腾龙的姐夫,实不相瞒,就是咱们市政府秘书长常云涛,那可是亲姐夫,在唐瑞林市长眼前,那是红得发紫的人物。他敢报出这个价格,说明背后有秘书长给他撑腰站台。如果你在王瑞凤市长面前说了罗腾龙的名字,那可就有大问题了,这相当于直接得罪了秘书长。得罪秘书长不算什么,我和云超老朋友了。关键是你得罪了秘书长背后的市长啊。唐市长和王市长都是市委常委,一个常务副市长,一个副市长。再加上现在唐市长只是临时主持市政府工作,局势本就微妙,万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针对唐市长,商局长,你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我明确告诉你,你胸口一拍,把这事扛下来。扛下来之后,会有人记住你的好。你现在看似吃点亏,但关键时候会有人给你说关键的话,这样你不就搭上领导的线了吗?”
商恒华听完,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忍不住骂道,妈的,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子去顶炸药包吗?不去顶,这边就得罪了市长和秘书长,这两人在东原官场,那都是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更别提背后还有副省长周鸿基;除此之外,因为邹新民的事,自己还得罪了临平县委县政府,而他们背后,又是市委书记钟毅。商恒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怎么这事儿一股脑儿全压到自己身上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夹在这复杂的官场纷争中间,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商恒华面色忧郁,眉头紧锁,只觉得被压得胸口发闷,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眼神中满是对周海英的期待,说道:“周书记,这事您可得替我说话呀。我这人比较老实,嘴又笨,不太会说话,要是见了王瑞凤市长,说错什么话可咋办?”
听到“说错什么话”,周海英脸色瞬间变得不悦,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冷冷地说道:“商局长,我可要提醒你,饭可以乱吃,酒可以乱喝,但话绝对不能乱说。别的不说,你要是说错话耽误自己前程和进步,我觉得倒没什么。我是担心殃及家人啊。你想想,就算你把罗腾龙交代出去,对常云超有什么影响?他依旧稳稳地坐在秘书长的位置上,我也还在我的岗位上,最后所有人矛头都会指向你。你家媳妇、你家儿子,还想不想在东原这地界上安稳生活了?”
商恒华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周书记,那省纪委那边……”
“哎!商局长,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知道事情得一件一件办,饭得一口一口吃。省纪委那边和咱们说的这事没有牵扯,是两个独立事件。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省纪委问你,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商局长,你是文化人,王阳明不是说过吗?越是艰难处,越是修心时。这机会难得,多少人想和领导搭上关系。只要你在这事上扛住了,你保护的不是罗腾龙,而是唐瑞林市长的体面,保护的是常云超秘书长的颜面,更是保护了你妻儿老小下半辈子的幸福嘛。商局长,听我的,明天抬头挺胸去王瑞凤办公室。你放心,瑞林市长是市政府临时负责人,到最后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罚三杯嘛。”
商恒华内心已纠结万分,此时谁都清楚,这哪是自罚三杯就能轻松解决的事,弄不好,自己真得面临牢狱之灾。自己进监狱先不说,就说审计那事儿,大不了不当官,可这官场中的勾心斗角,远比想象中可怕。邹新民那人,睚眦必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扛得住这样沉重的负担呢?
见商恒华内心挣扎,表情都写在脸上,周海英又说道:“商局长,我可提醒你,罗腾龙的父亲以前可是咱们东原的政法委书记,在政法系统那是享有极大威望的老领导。”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商恒华的反应,试图用这个来稳住对方。
周海英说到这里,商恒华反倒不信了。因为之前罗腾龙在东原大大小小场合里的那些荒唐事,早已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他曾带着一帮人要和平安县公安对着干,结果被公安堵在市委家属院的床上,据说当时还抱着个没结婚的媳妇,那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商恒华心里暗道,这小子都蹲过监狱,他父亲就算是老领导,又能罩得住多少?所谓的老领导,也不过是人们口头上的尊称罢了,在这现实的官场中,现在的人“只认当朝小官,不认前朝大宰”。sxynkj.ċöm
商恒华已认定周海英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事到如今,再和周海英周旋也改变不了局面,便咬了咬牙,说道:“这样吧,我接到通知就去找王市长。到时候请周书记放心,我一定把该扛的都扛住。”
周海英笑着说道:“哎!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两肋插刀是好汉。你放心,你儿子的事我记在心里。等他退伍之后,直接让他到办公室来找我,我带着他一起去找秘书长。”
两人客套一番后,商恒华主动提起:“周书记,我还想着回趟老家。你看我们园林所没有公车,能不能局里给我派一辆车?”
周海英听到商恒华主动要车,微微一愣,随即一拍桌子,说道:“华哥啊,这事那还需要你亲自张口。你让你们所办公室主任直接去找委办的曹主任。我马上给曹主任安排,让他把我常坐的那台越野车给你。你什么时候用,直接去找曹主任。”说着就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办公室副主任的号码。
办公室主任曹水波是党委委员,虽不能称为委领导,但因紧紧跟上周海英,在建委的话语权比某些副主任还大。听到周海英安排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给商恒华安排了最好的越野车。那辆车,平日里周海英出行也常坐,性能优良,外观气派。
周海英说:“好了,车子安排好了,你直接去办公室找曹主任,他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一副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商恒华出门后,周海英越想越气,又重重拍了一把桌子,心里暗道,肯定是夏南平上次开会时把这事甩锅到园林所,不然王瑞凤怎么会把目光落在建委的一个二级机构上。这么想着,周海英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咽不下这口气,袖子一挽,大步流星地就去找夏南平理论。
此时,夏南平正在办公室和总工程师孔双银讨论工作。办公室里,文件略显凌乱,一个搪瓷茶缸上面黄黄的有些茶渍,两人正对着一份图纸,指指点点,讨论得很是热闹。
虽然在党委会上,孔双银投票支持周海英,但夏南平并未觉得孔双银做得不对,也没把孔双银当作周海英的人。因为孔双银这个人为人正直,是建委里专业知识和文化水平最高的一批老干部,有真才实学,脑子里只有业务,不懂人情世故。作为党委委员,无论是给谁投票,就没有反对过,所以,从没人把他归为任何一派。
周海英面色不悦,满脸怒容,一把推开夏南平的办公室门,门被推得来回晃动了几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周海英一伸手,用力将门挡住,那架势,就是来打架的。
夏南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摘下老花眼镜,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周海英,一脸惊讶地说道:“周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上门打架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试图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海英看着夏南平,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走进办公室,没等招呼,一把扯过凳子,用力往地上一放,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凳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周海英盯着夏南平,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久久没有说话,那眼神仿佛要把夏南平看穿。孔双银一脸尴尬地看着两人,手里还拿着刚才讨论的图纸,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两位领导,要是有事我就先回避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试图寻找一个脱身的机会。
夏南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就在这听着,看咱们周书记有什么重要指示。”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戴上老花眼镜,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周海英终于开口,大声说道:“夏南平,我就搞不懂了,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总爱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说话间手指不自觉地指向夏南平。
夏南平微微挺直了脊背,脸上带着一丝愠怒,直视着周海英的眼睛,严肃地说道:“海英同志,请你把话放尊重些。先不说我是建委的一把手,就单论年龄,我和你父亲周鸿基相差无几,在党委会上,我作为班子成员、副书记,难道连发表自己真实意见的权利都没有吗?遇到有问题的干部,我出于对工作负责、对组织负责的态度,提出质疑,想要踩一脚紧急刹车,这又有何不妥?”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击着桌面,以强调自己话语的分量。
周海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哼了一声后说道:“你少在我面前摆年龄大的老资格架子。这东原官场年龄大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得一一捧着、敬着?尊重确实是相互的,可你又何曾真正尊重过我这个书记?在这建委,虽说实行行政首长负责制,但我身为书记,也是肩负着把握政治方向的重任。可如今,你在党委会上的所作所为,处处与我作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的权威?”
“我哪点不尊重你了?在党委会上开诚布公地发表意见,这是身为委员的职责所在,怎么就成了不尊重你?”夏南平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慨。
孔双银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来越浓,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里暗自叫苦,知道自己此时根本插不上话,留在这只会愈发尴尬。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来,动作尽量放轻,试图悄无声息地脚底抹油开溜。
周海英眼尖,一下子注意到孔双银的动作,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急切地说道:“孔总,别走啊。我今天就是来评理的,你作为咱们建委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业务能力强,为人又正直,你也来给评评。我今天不说党委会上的事,我说说审计上的事。夏主任,审计发现问题后,不向班子成员通报,却直接越级汇报到副市长那里,这是什么行为?你心里好好想想,这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有没有集体观念?有没有最基本的工作原则?”
夏南平听完周海英的这番指责,满脸的疑惑与不解,说道:“海英同志,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呀?什么审计问题汇报到副市长那里了?我压根儿就没把任何审计问题汇报到副市长那儿啊?”
周海英板着脸,表情愈发严肃,大声说道:“什么问题?你还在这儿给我装糊涂!上次唐市长组织召开的那个会,你是不是参加了?参会之后,会议精神为何不在党委会上及时传达?涉及到建委的问题,为何不向大家通报?现在王瑞凤副市长都要去找商恒华谈话了,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还在这儿装傻充愣,说自己不知道?”
夏南平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两道眉毛几乎要拧成一团,带着深深的疑惑问道:“王瑞凤市长要找商恒华谈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王瑞凤找商恒华谈什么话呀?”
周海英这才突然想起,王瑞凤要找商恒华谈话的消息,是秘书长常云超直接打电话告知自己的。按照正常流程,这种谈话通知应该通过办公室层层传递下来,而目前整个委办公室显然还没接到相关通知,正式文件也还没到建委。意识到这一点,周海英心里明白,此刻再提谈话的事儿也不合适,于是便将话题一转,就园林所的事情继续向夏南平发难。
周海英目光紧紧盯着夏南平,说道:“夏主任,审计组进驻咱们建委下属单位这事,你肯定知道吧?”
夏南平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审计组进驻到哪个单位,这是他们根据工作安排和相关规定进行的,属于正常的工作流程。整个建委下辖众多单位,所有单位都有义务配合审计工作。他们不光进驻了园林所,像质量监督站、规划设计院、人防办公室、房地产开发总公司、房地产管理局也都进驻了。这么多单位,我不可能对每个单位的审计细节都了如指掌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扶了扶眼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坦然。
周海英看着夏南平那副看似无辜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更旺了,不悦地说道:“夏主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卖关子了。开会的时候,是不是你拿着那份报价单大做文章?那仅仅是个意向性的报价协议书,根本还没正式进入采购环节,你何必把这事儿捅到领导那里去,搞得这么复杂?”
夏南平微微一愣,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领导们都已经知道报价单的事情了?”
周海英听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声,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都被震得跳动了几下,他大声吼道:“虚伪!要不是你去告状,这事儿能闹到市领导那边去?夏主任,你也别在这儿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了,做了就是做了,敢作敢当!”
夏南平一听周海英说出如此不堪的话语,顿时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血压瞬间升高。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他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来,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周海英,声音颤抖地说道:“周海英同志,你还是党的组织书记吗?你说出这种污言秽语,简直,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周海英这辈子何曾被人这般辱骂过,尤其是被夏南平这样一个他平日里并不放在眼里的人骂作“禽兽不如”,这四个字就像一把利刃,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怒火。他双眼通红,几乎失去了理智,顺势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想都没想,抬手就朝着夏南平的头上狠狠甩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烟灰缸重重地砸在了夏南平的额头上。瞬时,夏南平双手捂住额头,指缝间渗出了鲜红的血液,他这才发现手上黏糊糊的,抬手一看,满手都是血。他心里一激动,双腿一软,顺势瘫坐在了座椅上。
周海英此时气还没消,看着瘫坐在座位上的夏南平,心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他抬脚就想冲上去再踹上一脚。就在这时,孔双银眼疾手快,用尽全力死死抱住周海英,嘴里大声呼喊着:“别冲动,别冲动啊!”这个时候,听到吵架声音的办公室主任曹水波,急忙推开门走进来,看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也是吓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孔双银和曹水波等人七手八脚地将受伤的夏南平抬出办公室送往了医院。
商恒华回到临平后,心情异常沉重,脚步也显得格外沉重。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了煤炭宾馆,在这儿订了一个包间,约了县委常委、副县长,同时兼任麻坡乡党委书记的陈光宇。
两人早年间都从同一个乡镇起步,在公社工作时就相识相知,多年来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感情极为深厚,平日里有什么心里话,都会毫无保留地私下交流。
商恒华下午就早早到了煤炭宾馆,此时才五点多,距离和陈光宇约定的时间还有些早。他独自坐在包间里,心情烦闷,时不时地望向门口,眼神暗淡。他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上的菜单,却无心点餐,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眼下那一堆麻烦事。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在这寂静的包间里,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直等到七点钟,包间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陈光宇满脸歉意地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忙得晕头转向,连厕所都来不及上,差点尿裤子。”商恒华尽管心情苦闷,但看到陈光宇这副模样,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哎呀,老陈啊,有些工作适当安排给下面人去做嘛。”
“下面人?我可不就是下面人嘛。”陈光宇苦笑着回应道。
“别扯了,你现在都是县委常委、副县长了,手握大权,还能算普通的下面人?”商恒华说道。
“唉,在那些真正的大领导面前,我们可不就是下面人嘛。”陈光宇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椅子坐下,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你说,华西书记可倒霉了。”
商恒华听到“华西书记”四个字,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也立马聚精会神起来。毕竟,他心里清楚,下一步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和华西书记打交道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真是他妈冬瓜皮做帽子——霉透顶,华西书记又要迁坟了”
商恒华听陈光宇左一个他妈的,右一个他妈的,倒是不觉的刺耳,反倒是觉得亲切,乡镇干部和群众打交道,咬文嚼字反倒是和群众打不成一片,有时候说些粗话,反倒让群众觉得干部亲近。
陈光宇继续道:他们上去准备迁坟,还特意带了个风水先生,说是要好好看看风水。我听华东主任讲,以前华西根本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现在呢,比谁都迷信。”陈光宇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慨。
商恒华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要迁坟?他家不是刚……”
“哎呀,所以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马上要搞电厂的奠基仪式,王瑞凤市长要出席。偏偏他们家祖坟就在奠基仪式的场地旁边,你说这王市长看到了那还不得发飙啊。我在乡下,消息相对闭塞,但也听到不少传闻。听说王瑞凤有时候连齐永林的面子都不给,在市委常委会上都敢拍桌子,华西书记哪敢惹她呀,只能乖乖迁坟。”
商恒华听了之后,心里的负担愈发沉重。原本他满心期待着能从陈光宇这儿寻得一丝慰藉,解解心里的疙瘩,可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令人胆寒的消息。连纪委书记林华西在王瑞凤面前都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为了不惹她生气,连自家祖坟都得让路,更何况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九品小官?想到这儿,商恒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弄不好自己真得被她“活剥生吃”了。
商恒华端起酒杯,手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目前遇到的问题,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向陈光宇倾诉出来。
陈光宇听完之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他端着酒杯,却忘了喝,眼神中充满了忧虑。
“哎呀,老商,都到咱们这个年龄了,你咋还能遇到这些事,这,整个东原的几大势力都在你身上招呼,咱这样的普通家庭,咋扛得住呦。”
商恒华苦笑着说:“命苦如蝼蚁,身死似浮萍啊。”
陈光宇手里点燃的烟,不知不觉间已经烧到了过滤嘴,烟灰不停地掉在桌子上,他却浑然不觉。
商恒华急切地看着陈光宇,问道:“老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光宇沉思了许久,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好办啊。不过,我琢磨着,你或许也有三条路可以走。”
商恒华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追问道:“三条路?哪三条路?快说说!”
死路一条,生路一条,还有一条,看你敢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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