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怒雷咆哮着从天而降，随后一道闪电划过长空。
照的人心惶惶。
雨越下越大，大大小小的雨滴连成一片，好似银龙在拥挤的空间碰撞、飞溅，画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
人心也是越来越慌张，各生鬼胎。
小秦公公双手拢在袖子中，躬着身子堆着笑脸，一直等到文武百官全都离开了之后，才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眼神缓缓的冷淡起来。
他虽然是个太监，但更是皇帝陛下的眼睛，刚刚殿前这些官员暗里的细微变化都收在了他的眼中。
......
梁皇身上披着钟爱的那件蜀锦大氅，看着雨水哗哗落下，灌入草木之上，隐入泥土之中。
“陛下，该您了。”
梁皇的对面坐着的是刘祭酒，他早早的就被梁皇请进宫中饮茶，二人饮茶时的娱乐是对弈。
棋盘交纵，黑白分明。
就在这看似简简单单的黑白之中，却有着无尽的凶险，深不可测。
刘祭酒的棋品比另外那两位大儒要好很多，但他的棋力好巧不巧的正好比皇帝陛下差一点点。
主要是他人很老实，输了也不会吹胡子瞪眼，每次都让梁皇赢的很开心。
不过今天，刘祭酒的心思确实复杂了些。
昨晚的事王司业回去之后就跟他坦白了，当时差点没把刘祭酒给吓死......这般莽撞的行事就是把整个儒家绑在李敬的身上，然后跟着他一起去作死啊。
杀太子，杀储君......
刘祭酒这一晚啥也没干，就在国子监的先贤大殿内跪了一整晚，希望儒家的诸位先贤能给他点明示。
或者说，他是求诸位先贤保佑李敬。
进宫之前，刘祭酒去了洗墨池。
池的莲花未见丝毫的颓意，已经绽放的花朵依旧灿烂夺目，娇艳欲滴，还有两个刚刚冒尖的花骨朵柔柔弱弱。
刘祭酒点了点头，嘴里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悬了许久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这池中的莲花代表着儒家的气运，而这一朝的气运都绑在了李敬的身上。
未见颓意，这是好事。
齐弘大儒和王司业经过昨晚那么一闹，今日根本不适合进宫，所以只能让刘祭酒来。
他也必须来。
祸你们闯了，锅我得替你们扛住了。
你们与皇帝陛下的情分尽了，我多少还有一点......
不过李敬如果输了，这点情分恐怕也中不了大用。
“啪！”
梁皇拈起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之上。
平平无奇，未见波涛。
但刘祭酒感觉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酝酿的越久，风浪越大。
“你有心事。”
梁皇笑呵呵的看着他，对着身侧的老太监招了招手，示意他给刘祭酒倒一杯茶。
刘祭酒暗自叹了口气，都到了这般态势了，没心事才是有鬼吧，而且你儿子都快死了，怎么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
“多谢。”刘祭酒站起身，从老太监手中接过了茶杯，十分的尊敬。
老太监呵呵笑了起来，口中却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牙。
梁皇不经意的瞟了他们一眼，轻声道：“小坠子替朕去殿前了，只得把这个老的快死的家伙喊了过来，多日不见，他连牙都没了......”
老太监听到皇帝陛下的话，挠了挠头，笑的更带劲了。
不过刘祭酒对这个老太监的尊敬可不是因为他老的没牙了，而是因为这个老太监的另一个身份。
阵师，梁国最强大的阵师。
传闻能控制整个上京城的阵图就在这个老太监的手中，如果开启了大阵，他便是这座城中无敌的存在。
说来也是讽刺，谁能想到梁国最强大的阵师竟然是个老太监呢？
听闻广阳书院的白如镜曾想拜他为师，但跪了三日也未见到这老太监的真容，只得到了个天赋不够的评语。
刘祭酒的思绪到这里又停住了，他不经意的想到了广阳书院，今天要将天捅破的李敬就来自广阳书院。
世界还真是小。
梁皇再次拈起棋子，在棋盘一旁敲了敲，说道：“想什么呢？该你了。”
“唔......”刘祭酒回过神，看着依旧不停歇的大雨，鬼使神差的说道：“其实这风雨早就来了啊。”
此话正好对应他之前的心理活动。
应时应景。
却入不得皇帝陛下的耳朵。
“下棋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不然棋路就乱了。”梁皇落子，堵住了刘祭酒的一处疏忽，提起五子。
黑子的局势一下子就打开了，豁然开朗。
刘祭酒皱了下眉，他有点想不清楚，陛下手中的黑子代表的究竟是太子殿下还是李敬？
他抬头看了看皇帝陛下。
梁皇面容平静，目光深邃似湖面一般澄净，在他的眼中只能看到黑白交错的棋盘，再也没有其他的内容。
蜀锦大氅披在身上，更显的身姿挺拔，不动如钟。
“你又失误了。”梁皇皱了下眉，不悦。
刘祭酒今天的内心戏实在是太多，所以影响了自己棋力的发挥，以往是刻意的输一点让皇帝开心。sxynkj.ċöm
如今却是因为心不在焉，输的狠了些。
“呵呵，都怪这风雨，乱了我的心神......我认真些！”刘祭酒打了个哈哈，开始认真下棋。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今日你认真些就可以再来过，只怕有些人却再也没得机会了。”壹趣妏敩
刘祭酒拈着棋子的手指僵住，认真的说道：“陛下，人生也是在黑白中博弈，只不过这局棋不能错......所谓一步错，步步错，错的多了也就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梁皇皱了下眉，说道：“所以你也认为太子该死？”
气氛瞬间凝固。
刘祭酒不似王司业那般满不在乎，也不像齐弘大儒那般倚老卖老，他对皇帝的敬畏要大于其他的情感。
“陛下，我只是认为李敬不该死。”
刘祭酒说话的时候，面庞在颤抖，甚至连眼睫毛都止不住的颤抖，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恐惧。
棋子落入局中，很干脆。
说话的语气也很坚定。
“咦？”
皇帝陛下看着刘祭酒刚落下的棋子，惊诧一下。
“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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