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你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失去了你最珍贵的东西,从踏进九天教那天开始,你就变成了安乐公主和陈法通的一块垫脚石。”
萨迪娅不知从哪里想到这些话,他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词一句比刀剑甚是锋利。
令狐云梦的内心深受打击,他暗暗自艾道:“令狐云梦,亏你自付天下第一,却连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全,没有了她,权势、武功、名节还有长生……又有何用……”壹趣妏敩
这时候,令狐云梦方才发觉过去懿美曾不止一次地暗示或劝解他放弃九天教灵王的身份,自此远遁江湖,过一过两个人清闲自在的生活。只可惜当时被名利所惑,不以为意,今番醒悟,悔之晚矣。
“真是枉为恶人……”
心念既动,回龙术进行一半,戛然而止。
群雄自感脱困,急忙纷纷跳离石阵。与此同时,蛟麟神剑感应到了嵇昀所在,自从钥匙孔中掘地飞出,妥妥落在嵇昀掌心。
彼时,经过屠蚺的注气疗伤,荆亢业已刚刚清醒。
朱垠功起,鬼神刀动。
电光陡闪之间,二人一齐向令狐云梦冲去,一刀一剑转瞬而至。
感觉四面危机,令狐云梦体内的赤甲胎元功不自控地启动护身。
荆亢鬼神宝刀大起大落,一刀劈开护身的赤甲元气,嵇昀手执蛟麟神剑紧接一记“中必决眦”。
随即——长剑从前至后,贯穿了令狐云梦的胸膛。
令狐云梦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或许心死之人本该死地这般无声无息。
“我终于把他杀死了。”
或因刚刚出手太过激动,眼看令狐云梦已死在刀剑之下,心愿满足的荆亢,又一次晕厥。
“荆教头!快,收治伤者。”
经历回龙大阵,众人十有九伤,相互扶持回到背阴山顶,平坦开阔处治伤调息。
“嵇昀!”
“萨迪娅。”
历尽劫波,二人紧紧相拥,相顾流泪。
“你终于完成了心愿,我为你高兴。”
“我错了,我不该撇下你,更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两人各自吐露心意,前嫌尽释。
“你还记得在溪谷小屋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记得,等剿灭了九天教,为师父报了仇,即封剑归隐。”
“你还答应我要到撒马尔罕去的。”
“去,等送还了蛟麟神剑,我就带你去。”
二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与大战之后的狼藉场面相比,甚是突兀。
“对了,还有一个……”嵇昀想起什么,眉头复锁。
“你是说钰澄?”
“是他。”
钰澄是九天教的卧底,更是杀害二人恩师的元凶,自然不能放过。
“周大哥,有劳你看护着大家,我和萨迪娅去找钰澄算账,他带着一个大活人,应该跑不了多远,很可能还藏在总坛。”
“钰澄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你自己去恐怕不行。”
“别担心,我手上有蛟麟神剑,他奈何不了我。”
“嵇昀大侠,我们跟你一起去。”
人群中有些健全无碍的,自告奋勇要和嵇昀一起。
于是,周德威照看伤者,嵇昀萨迪娅和其他人在背阴山上展开搜寻,总坛之内尚有一些教众来不及逃走,或被嵇昀训诫驱散,或被心怀仇恨的豪杰打杀,大约半天过去,九天教的残余势力几乎得到肃清。
但是,钰澄的下落始终没有找到。
“会不会已经逃走了?离开这儿了。”
众人纷纷猜测道。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过。”
“哪里?”
听到有人提醒,萨迪娅急忙询问,答话的是教中一个打杂的小厮,他感念不杀之恩,主动
报告道:“玉窑,是老妖婆生前住的地方。”
“走,去看看。”
嵇昀一众人在小厮引路下,穿洞过桥,来到位于深山内部的玉窑。
眼看这边只有一条吊桥通向对面的玉窑,嵇昀便叫人守在这端桥头,若钰澄果然藏身在内,则可防备他待会儿打此逃走。随后,嵇昀便一个人跨过吊桥,径直走进玉窑。
玉窑本自建造得雍容华丽,可此刻嵇昀却顾不得观赏,他压低了脚步,逐个屋子小心翼翼地打探,生怕落下一个死角......
忽然,刚要迈进一间内屋时,一个人影从背后一闪而过。
看样子那人似乎早早地发现了嵇昀,只待试图从他身后逃遁而去,虽已做的悄无声息,但还是被嵇昀察觉。
“钰澄!哪里走?”
说时迟那时快,嵇昀发现对方马脚的同时,即将蛟麟剑撩背后指,剑气所致,那人躲闪不及,被扫中小腿,呼啕一声撞在地下,声音明显娇嗔,原来是个女人。
“是你?”
女人妆容美艳,身量高挑,更引人注目的是,手里还提着一个偌大的用锦袍打点的包裹。
嵇昀见是李如意,立时举剑指在她额上。
“饶命!”
“钰澄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李如意战战兢兢,身边的包裹摊开,奇珍异宝散落一地。
“嵇昀掌门,以前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求你老人家高抬贵手,令狐云梦已死,树倒猢狲散,我也只想奔条活路而已。我对天发誓,从今往后隐姓埋名,绝不敢再做恶。”
萨迪娅从掉落的包裹中看到了一枚玉器,黄白润色,上卧蟠龙。认出可能是国宝,她赶紧将其抢进怀里。递给嵇昀定睛一看,果然是清玄观中失窃的传国玉玺。
李如意磕头如捣蒜,对嵇昀道:“献宝大会后不久,这宝物就到了令狐云梦的手里。”m.sxynkj.ċöm
嵇昀回想当初左枢殿内玉玺被盗,自己遭黑衣人追杀的往事,看样子,偷走国宝玉玺的人十有八九便是钰澄,至于钰铎,不过是他的替罪羊罢了。
萨迪娅见李如意一味求饶立誓,便动恻隐,嵇昀见状,便也不想再为难她。
“记住你的誓言,走吧。”
“谢谢,谢谢你们二位。”
李如意喜不自抑,死里逃生本该及时跑路,可她却舍不得满地的珍宝。趁着嵇昀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抓紧收拾散落的包裹。
正忙着装填,一只脚落在眼前,踩住了她伸手去捡的一个杯子。
杯子怪模怪样,上面的龙纹栩栩如生。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巧取豪夺的他人之物,今日天下英雄都在,正好各自认领了去。”
嵇昀从李如意手中扯过包裹。
“不要!”
出乎意料的是,李如意并不愿给,竟伸手去抢。
“嵇昀掌门,别的你可以拿走,这个杯子求求你千万留给我。”
萨迪娅劝道:“你人走便走,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是你的。”
李如意见说不过,索性把手探到裙下一摸,即刻抽出一柄短剑,冲着萨迪娅跃跃欲试。
嵇昀责道:“真不知死,难道这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
“命没了烦恼就没了,宝物没了烦恼就都来了,你们懂个屁!”
李如意急红了眼,举起匕首就往萨迪娅要害疾刺。
“小心!”嵇昀护住萨迪娅,反手提剑对招。
乒乒数声,二人也没过几招,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蛟麟神剑径直击中李如意后脑,顿时头盖裂开,鲜血顺着头脸淌下,染红了一抹素色锦裙。
追求惯了奢华与美貌,到头来,留下死状却是极惨。
除了李如意,收缴了传国玉玺和蟠螭御极杯,二人走出玉窑,萨迪娅从身上摸出一本秘籍,交给嵇昀。
“这是陈法通临死时交给我的。”
嵇昀接过来看,上面写着四个字《青炎秘籍》。
“他称这是韦玄贞当年留下的,里面记载了十多种玄门术数的施用法门和破解方法,包括之前我们见过的七重迷煞,以及总坛之中天地玄黄。”
“这个好,说不定今后还有用。”
得知书内有记载克制黄鱼的方法,嵇昀即行翻看。原来,所谓黄鱼,其实和红眼乌鸦一样,都是被人控制的腐尸傀儡,施术者先取出尸体的脑仁,汇以神秘的红色药剂,操纵其行为。此药剂药性奇特,一旦过量,无论是黄鱼还是红眼乌,都难免一死。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在暗河中,黄鱼们遇上同为尸体的雪奴,会惊吓而逃,原因只在于新生黄鱼浑身染发浓重的药剂味道,黄鱼们避之不及。
既然如此,嵇昀和萨迪娅照着陈法通的说法,在当初彭溪老祖的药庐中找到了这种药剂,顺便还取了一些治伤医病的灵丹妙药。
石桥上,嵇昀将药剂倾泻而下,倒入暗河,不一会儿,黄鱼们纷纷翻倒肚皮,尽皆没了活力。照嵇昀所说,也算是各自“安息”了去。
随后,嵇昀反身挥出蛟麟剑,剑气所致,将玉窑、石桥尽数摧毁,砖瓦石块崩落,阻塞暗河,砸死黄鱼无数,足算是捣毁了背阴山中的这座魔窟。
丰罗城外,群豪忙着分拣自家宝物。
嵇昀将盘螭御极杯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随后由萨迪娅接过,萨迪娅道:“这东西真有传说的那么神奇么?”
嵇昀点点头。
“如不然,安乐公主也不会活到现在。”
萨迪娅道:“这么说要是没有它,也不会有后世这么多的麻烦。”
这时,兵士回报嵇昀,平鸮崖上令狐云梦的尸体不翼而飞。
谁会偷一具尸体?偏偏还是令狐云梦的尸体。
嵇昀和萨迪娅相视一眼,心想除了钰澄,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嵇昀回头一笑,扶着萨迪娅坐下。
“你好好歇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于是嵇昀架起身法,须臾而至平鸮崖上。
“钰澄,我知道你在附近,怎么不敢现身?”
环顾四周,一片战后的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半空中幽幽传来一声答话。
“我不忍杀你的心上人,你却狠心害死他!”
嵇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你说的是令狐云梦?”
“没错。从今天起,我与你势不两立。”
“自你害死我师父的那天,我们就已经不共戴天了。”
嵇昀说罢,横眉冷目,徐徐抽出蛟麟神剑。
只是过了许久,却不见钰澄露面,甚至也无片语传回。
“既然不共戴天,为什么不现身与我一战?”
嵇昀一连催问,仍没有任何答话。看样子,其人似乎已经远遁了去。
“嵇昀掌门!”
突然,有人沿路来找,边跑边喊声呼喊,似有不祥。
“发生什么事了?”
“萨……迪娅姑娘被人抓走了!”
“什么?!”
嵇昀心头一坠,暗叫中计,急忙翻身回赶。
野南浔呜呜咽咽地告诉他:“是钰澄,那个狗贼突然出现,对师娘偷施毒手……”
周德威道:“怪我一时不慎,被那魔头趁虚而入。”
“不怪大家,是我牵累了萨迪娅。”
嵇昀心烦意乱,一时没了主张。
背阴山前,丰城城下。
群豪经过休养调理,伤情大致无碍。
“嵇昀掌门,真不用我们大家和你一起去追那个钰澄吗?”
“对呀,人多力量大,我们还是一起找吧。”
临别时,绍济等人问道。
面对众人好意,嵇昀抱拳谢道:“谢谢大家的深情厚意,只是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在何处。各位前辈、朋友果然有心,盼望回到各处,能为嵇昀留意拙荆下落,我在这里已经感激不尽了。”
虽未正式拜堂成亲,但嵇昀无论嘴上还是心上,早已将萨迪娅当成了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他这话说罢,即向众人躬身答礼。
“你放心吧,嵇昀掌门,我们中如果有人发现了嫂夫人和那个狗道士的踪迹,一定第一时间报你知道。”
“各位!多多保重!”
“掌门保重!”
辞别群雄,神威军战船收拾齐备,专等嵇昀发令。
“大将军,可以起锚了。”
“先等一等。”
嵇昀叫来荆亢,并从野南浔的怀里取过用锦布包裹的物件,转手交给荆亢。
荆亢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传国玉玺。
“荆亢,你带着宝物,先回长安,向皇上交令吧。”
“你要去找萨迪娅姑娘?”
“嗯。”
“皇上问起来,该怎么说?”
嵇昀想了想道:“我当初领这个差事,也不是为了做官,只因为了剿除九天教,现在事情都做完了。兵符和官印,就请你一并代我交还陛下吧……别忘了顺便说一句,嵇昀感谢他出兵相助。”
荆亢接过玉玺,微沉一刻,说道:“朝廷会记住你的功劳的。”
嵇昀没有答话,目送荆亢和大军远去后,他便带着野南浔,踏上了寻找萨迪娅的步途。
至于贾延锋,他持断掉的飞鸾剑先赴八渡禅寺,托铁铺匠人将剑接回。后回到海昏山,为太叔髦、周道然立墓,将九天教覆灭的消息在坟前祭告。
长安城,大明宫,朝堂上。
十路大军横扫东南的捷报一早摆上了皇帝的案头,昭宗龙心大悦,亲率文武百官至丹凤楼迎接神威军凯旋之师。
这是唐昭宗继位以来首次用武,结果一举荡平九天教势力,甚至连失传数百年的传国玉玺也复归大唐帝国。
这对昭宗来说,无疑倍受鼓舞,随即下诏大赦天下,官民同庆,以为中兴气象。
转眼,时过境迁,春去秋来。
师徒二人历时三年有余,走遍了唐朝的大江南北,行程囊括十道、数百个府县,可终究没有找到萨迪娅的下落。
萨迪娅、钰澄以及安乐公主,她们三个人就像是石沉大海,尽管夔门之战后,嵇昀的朋友遍布天下,却没有一个人能提供有用的消息……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看着被折磨得精神不振、面容憔悴的嵇昀,野南浔不忍心但又没法子。
“乾元门……”
“乾元门?”
嵇昀摸了摸背上的蛟麟神剑,心道:“当初答应莫能天师三个月便可交还,如今已经三年,是时候上一趟太仪山了,也说不定天师或能指点迷津……助我早点找到萨迪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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