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趣文学 > 其他小说 > 天才娘亲叶楚月非我良人 > 第3708章 惩恶扬善,都是傻子才做的事
  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

  “自古生前哪管身后事。”

  韩洵压低了嗓子,咬着牙从缝里蹦出来。

  “你父亲的身后之事,只需处理好后事就好。”

  “人死之后,没有意识,没有痛觉。”

  “否则的话,古人为何要说人死如灯灭?”

  “醒醒吧,卫袖袖,你的父亲不愿看到你这样。换算下来,便是不值得的一件事,你还要增加他的痛苦吗?”

  功德之事执法队都清楚。

  秦怀鼎、老仙人、羽界主等都知道他们清楚。

  但彼此没有挑破。

  亦不愿再让这些指法队的为难。

  为了还并肩作战过的岁月恩情。

  正因如此,韩洵才会冒大不讳来到卫袖袖的身边来提醒。

  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徒劳无果,既知是既定的结局,又为何要弄得自己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再这样下去,卫袖袖的骨髓全部被抽干为墨汁,就算侥幸活在世上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是残废之躯,岂不白瞎了这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好青春?

  韩洵从前也过多冷漠,或者怯懦不敢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人人俱知的道理,他也不例外。

  况且,从前年纪小帮过一人,说了一句公道话,自诩在伸张正义,得天之道。

  哪知被自己保护的那人,为了蝇头小利将自己构陷,倒打一耙使自己遁入漩涡险些客死他乡,好在被段三斩队长捞走,堪堪拿回了一条小命。

  段队长只对他说过一句话。

  “人活在世,护好己身即可,莫管他人是与非,恩和怨。”

  “插手他人因果,必遭反噬。”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怯懦者无能为力的呓语祈祷,是可怜之人垂死挣扎后临终前的幻想罢了。”

  “跟在我的身边,日后绝不可做僭越之事。”

  “匡扶正义,惩恶扬善,都是傻子做的事。”

  “………”

  “是!段队长!韩洵定不敢忘队长的教诲之恩,必将众生铭记于心,时刻注意,绝不敢忘!”

  “………”

  段三斩虚眯起眼睛,在十步开外的距离望着急切的韩洵。

  她殷红的唇勾起了一抹嘲笑。

  韩洵,终究不适合执法队。

  “卫袖袖!”

  韩洵回忆往昔,深吸了口气。

  彼时的记忆,队长的话,因果循环善恶无报的话如一把把利剑穿进了自己的耳蜗。

  他血红着双眼,颤抖了一下手掌。

  缓缓地松开了抓着卫袖袖胳膊的手。

  悬在半空又猛地抓了回去,死死地攥住。

  “住手吧。”

  “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还能翻天不成?”

  “你就算搭上了这条命,何尝不是如沧海一粟?你又能在这海上掀起多大的涟漪?你的生命,一文不值,你若因此葬身,去了地下,见到你的父母,你又该如何面对?不!你面对不了!你无法帮你父亲做什么,你甚至还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你可是远征大帅卫九洲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韩洵的话已经够明显了。

  他并不知道背后这一手遮天的始作俑者是谁。

  只知是天上仙。

  而不管是哪一家,或是何方巨擘,皆非在座之人能够惹得起的。

  天子一怒尚且伏尸百万,神仙一怒苍生犹何在?

  “砰!”

  卫袖袖束发的玉冠被自己体内的狠劲灵力给猛地震碎。

  碎裂的玉冠和风同舞。

  锋利的一部分,割破了韩洵的脸庞,留下了三道溢血的痕迹。

  卫袖袖惨白的皮肤毫无血色。

  手上的笔不知何时早已森白阴气重。

  想来是以骨作笔的时候吧。

  满头墨发垂了下来。

  鼎炉的剑才飞出来,就被外头的阴森煞气侵蚀生锈。

  锈满剑身,如无数的寄生虫将他拼命锻造的剑给粉碎蒸发了。

  韩洵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位远征大帅唯一的独子。

  他曾被派来海神大地,邀请远征大帅卫九洲,踏步天梯,来到洪荒上界,日后去诸天万道逐鹿群雄。

  那时,远征大帅温和儒雅地拒绝了他。

  一身万钧铁血气势的将军,对他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若非甲胄披风在身,和寻常的花甲老人并无多大的区别。

  “远征大帅,以你的实力,去往了洪荒上界,才是最好的。”

  “想必,你一直在压境。”

  “你和寻常的修行者不同,戎马一生,征战四方,压境对你来说,痛苦倍增。”

  “你的每一次出征,都是对自己的伤害。”

  “去上界吧。”

  “上界需要你这样的为将之才!”

  旁人对于上界丢出的橄榄枝只会瞬间红了双眼,兴奋不已。

  巴不得点头哈眼,臊眉耷眼。

  但他不同。

  他摇摇头,心如止水,平静不似面对上界的邀请。

  他说:“大地,需要老朽。”

  “韩副队长请回吧,老朽留在海神,至死方归,在没有找到新任大帅前,老朽是不会走的。”

  海神大地不能失去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去了上界。

  不过是上界的爪牙。

  想要帮海神,却是千难万难。

  天梯之隔,何等艰险。

  他看着下界被天劫磨难伤害到寸草不生,已是痛不欲生。

  他只能袖手旁观,否则他就会沦为下一个大夏。

  唯独能做的,就是送些好东西去仅存的下界大陆。

  他压境留在海神大地。

  因为他知道,当下界彻底地灭亡,恶魔之手,终将会伸到中界。

  若是人可以吃人。

  第一个。

  就是会吃自己的人。

  洪荒三界一体,却逐渐地被蚕食,被吃。

  是洪荒的悲哀。

  亦何尝不是凡族人道的悲哀呢?

  “请远征大帅慎重地考虑一下。”

  韩洵极其耐心。

  “卫帅应当清楚,一旦拒绝,往后再无机会了,这是非常恶劣之事。”

  “卫帅,我可以向你保证,去到了上界,我会帮你争取一切所需。”

  远征大帅看着韩洵微微一笑。

  “韩副队长,你是个好人。”

  韩洵分明是执法队的人,不过是根据上头的指令来执法。

  但他给了卫九洲许多暗示。

  卫九洲听懂了。

  依旧不干。

  只站起来朝韩洵作了作揖。

  “韩副队长,让你空手而回,实在是抱歉。”

  “老朽不得不在此等候。”

  “等一个人。不,更准确来说是等一个神。”

  说到此处的时候,卫九洲的脸上流露出了向往之情。

  人神?

  韩洵脑海里登时出现了楚神侯。

  纵观凡族历史,能够做到非人非神,是人是神的,不就是楚神侯吗。

  此乃凡族神官之巅,神族所封之侯。

  “大帅是在等楚神侯?”他如个愣头青般试探性问。

  哪成想卫九洲竟是直截了当点头“嗯”了一声。

  韩洵只当卫九洲疯了。

  他并没有因此放在心上。

  因卫九洲崇拜楚神侯的事洪荒皆知,狂热过头便是信仰,信仰毫无尺度就成了疯魔,世上天才囿于一处如钻牛角尖而走火入魔者十有八九之数,也不算什么稀疏罕见之事。

  韩洵便觉得——

  自己当初没把卫九洲带去洪荒上界。

  没能请动卫九洲踏天梯。

  那么!一定要保住卫九洲的儿子。

  “卫公子。”

  韩洵努力使自己镇定平缓。

  “请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的父亲回不来了。”

  “地狱天堂,不过旁人所道。富贵由天去吧。”

  他将语气放得缓和了些许,是真想阻止卫袖袖的疯狂举动。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刻钟,卫袖袖必然筋骨寸断,浑身的四肢百骸,再无半点骨髓。

  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会清醒地承受痛苦直至生命的陨落。

  “韩副队长。”

  卫袖袖苍白的脸,挤出了一抹礼貌的笑。

  “如若灵柩之中,是您的父亲。”

  “您还能这般理智吗?”

  韩洵怔住。

  他不知道。

  他被父亲卖给了一个老男人。

  自己逃窜颠沛的途中,因插手他人因果,丧命之际被段三斩救下。

  这些过往之事,他以为自己忘了,每日端着第五副队长的架势,当真有了贵人模样,不似从前可怜相。

  他闭上眼睛,内心挣扎了会儿,缓慢地松开了抓着卫袖袖胳膊的手。

  “打扰了。”

  他转身回到了队长的身边,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像是被方士抽走了三魂七魄。

  “队长。”

  “嗯?”

  段三斩回得漫不经心,眼皮都不曾掀一下,余光尽是曙光侯。

  这么久的时间,曙光侯皆是无动于衷的。壹趣妏敩

  这可不符合她对曙光侯的了解。

  “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韩洵嗫喏着问。

  声若细蚊。

  段三斩这才侧目看了眼韩洵。

  “人教人不行,事教人,一次就行。”

  “很可惜,你骨子里疏于管教,这是本队长的错。”

  段三斩眼神锋利地扫过了副队长。

  韩洵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队长分明告诫过他,不可随意插手他人因果。

  但他时常意气用事,不吐不快。

  “不糟糕。”耳边传来了一道飘忽的声音。

  韩洵的心海仿佛长出了定海神针。

  他蓦地朝段三斩看去。

  心脏咯噔一跳,激动都镌在神情之上。

  段三斩则板着一张脸,冷如冰霜,身穿执法队的特制甲胄犹如劲松苍竹。

  这般做派,仿佛适才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她,而是韩洵见鬼了。

  “侯爷,你也想拦着我吗?”

  韩洵循声望去,瞳眸缩了缩。

  曙光侯竟扶住了卫袖袖的锻剑炉鼎。

  她,能拦得住卫袖袖吗?

  一个丧失亲人的极端者。

  “不。”

  楚月勾唇一笑,眉梢轻挑,“我是觉得,你这炉鼎,差点东西。”

  “是何物?”韩洵怔住。

  楚月掀了掀眼眸,赫然间,轰然作响声如狂风骤雨。

  一双黑金火瞳,映入了卫袖袖的眸子,直击心灵的深处,瞳孔不可控制地睁大。

  只见火烧元神后的焰光,源源不断灌入了炉鼎。

  “这可远远不够。”

  慕临风飒沓如流星,白袍拂动,手掌贴在了火焰冲天的炉鼎之上。

  “咔,咔,咔咔,咔嚓。”

  细碎触耳的声音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裂。

  再看去——!

  慕临风的身上出现了诸多的血线。

  这些犹如布偶斩碎又重新被缝合的血线,触目惊心。

  沿着慕临风的皮肤冲去。

  至锁骨,往上蔓延。

  从脖颈,而后满面。

  他脸上的血线交割和卫袖袖的惨白如纸恰似天地尽头的两个极端。

  “卫兄,你我既是异姓手足,这等时候,自不会作壁上观。”

  言罢,无尽的血鬼之气,源源不断地充入炉鼎之中。

  那些粉碎蒸发掉的满锈宝剑,竟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地汇聚成形,有了个大概轮廓了。

  卫袖袖眸光颤动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以及慕临风那一张独属于血鬼烙印的脸庞,即便鲜红刺目,却扬起了璀璨灿烂的笑容,好似幼年躺在山坡上看见的那一颗星辰,格外的明亮,犹如流光。

  “这炉鼎所缺之物,属实有些多了。”

  慕臣海大马金刀走来,龙行虎步,一身魁梧腱子肉,雄赳赳气昂昂的一看就是出自于武将世家。

  韩洵正想说血鬼之气无需太多。

  这一家子的血鬼族人,别用血鬼之气把卫袖袖的炉鼎给震塌了。

  思及此,韩洵眼神一亮,恰对应脑海当中的灵光一闪。

  他就说曙光侯怎会非但不去阻止卫袖袖的极端,还特地助长。

  看来,这慕、叶两府,是打算以关怀的形式弄坏卫袖袖的炉鼎。

  这样一来,卫袖袖的炉鼎破坏,就不得不暂止了。

  然而,让他惊诧的是,慕臣海竟不是朝炉鼎灌溉血鬼之气。

  慕臣海手掌氤氲着微弱的金色光华。

  远远看去,好似令人流连忘返,云牵雾绕的崇山峻岭。

  光华下头,淡蓝的烟雾氤氲。

  犹如山下海。

  “这是我的武将星,一点小心意,还请笑纳。”

  慕臣海说得板板正正,面无表情。

  极其严肃的一张脸,因常年不苟言笑,导致旁人看了觉得有些凶。

  像一头注视着猎物的雄狮,随时会露出凶狠的獠牙。

  武将星?

  又名武道之心。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是一惊。

  此将星多半出自于武将,而且是非常纯粹的武将才有。

  意味着心灵的纯净。

  武将最难的,就是纯净。

  生杀予夺,驰骋沙场,沐血而生的人如何保持所谓的纯净呢?

  慕臣海最难的在于,从前的他不仅驰骋沙场,而今更是沦为了血鬼。

  把灵魂贩卖给血鬼的人,想要武将星的纯净,何其之难,常人根本不敢去想的!

  卫袖袖身为远征大帅的儿子,更清楚其中来之不易的难和珍贵。

  “这不行!”

  卫袖袖赶忙摇头,放下了髓骨笔,急切阻拦慕臣海。

  “武道之心何其宝贵,于臣海兄而言,在日后更是一种保障。”

  血鬼人族受人非议,并不是正道。

  落于那些正统之人的眼中,宛如下九流般不入眼的存在。

  若是将武将星取出,便如勋章般,能够说服普罗大众,为自己讨个说法,关键时刻亦有妙用。

  “日后之事不足多言,眼前唯远征大帅和夏女帝最为贵重。”

  慕臣海执拗,“武将星若能为卫老功德多出一份力,也不枉费慕某悟得此星。物有所值才算珍贵,否则与束之高阁有何诧异?”

  金色山脉,被慕臣海置放于鬼画符般的画轴之上。

  “看来,比起炉鼎,这武将星更适合为卫公子的画作添上点睛一笔。”

  慕臣海文绉绉的讲话,倒是让两位兄弟不大适应了,须知素日一贯是个五大三粗的主儿。

  武将星的金色山脉犹如画上的一笔,直接映在了卫袖袖乱七八糟的画上了。

  给那五彩斑斓的黑,添上了无法忽视的重踩。

  似日照金山。

  犹霞光万道。

  仿佛还能听见海水流动的声音。

  以及那习习海风。

  竟让这灵柩四周的阴恻恻气息少上了许多。

  失去武将星的慕臣海面色白了几分。

  卫袖袖红着眼睛看过去,泪水模糊了自己的眸子,亦模糊了慕臣海的面庞。

  他愿粉身碎骨,但他不愿其他人有所受伤。

  他想——

  他大抵知道父亲生前对这人间的不舍了。

  身边环聚着共同生死镇守信仰的战友,又是何等的荣幸之事。

  泪水流淌下来。

  慕惊云走到了灵柩旁,站在秦怀鼎的对面,伸手扶棺。

  “夺远征大帅之功德,先夺惊云之躯。”

  男子儒雅沉稳,说话时并未高声暴喝,有着海纳百川的平静。

  卫袖袖泪流满面,感动不已地看了过去。

  咽喉胀痛到犹如被刀刃割裂,生疼得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夜墨寒、叶无邪,则分别在后两个方位扶棺。

  同时,两股气力,直奔大夏,亦守夏女帝。

  “善哉人间,不该为十九炼狱。”

  “佛渡众生,愿渡苦厄,不渡贪心作恶人。”

  慕老夫人转动着佛珠。

  纯金的经文带来古老的神秘,环慕老夫人而动。

  她闭上眼睛嘴唇翕动,诵读着佛经。

  佛经环绕远征大帅的灵柩,好似金色的披风,有着温和的风。

  慕山河召来血族小鬼,犹如万马千军。

  低声一喝!

  这些小鬼瞬间连在了一起,形成天罗地网,覆盖了棺木。

  “远征大帅,一路走好,当安宁九泉,魂归往生之路。”

  老伯公慕山河低声道。

  太夫人拄着拐杖,拐杖点地,竟然凝结了一圈光阵。

  以灵堂地面为中心,血红色的光阵朝周围清晰地荡漾开来。

  血腥诡谲和神圣的融合,光阵之中星图转动,月光染金,绚烂于将士们的视野,开出了璀璨的花儿。

  沐凤鸣扭动着脖颈发出骨骼摩擦之声。

  她抽出了血色的刀,身如霹雳弦惊而迸出,电光火石间留下道道残影在半空,披风掀起带过的弧度都像是剑的锋芒蕴藏着无限的杀气,出现在半空之时,红发扬起,墨黑的瞳孔在刹那间犹如天雷震动般,变作了血红色。

  血眸捕捉到了蚕食亡灵的无形小鬼。

  她一脚踹了过去,将直奔灵柩的小鬼踹到了半空。

  小鬼并未凝聚出实质,肉眼凡胎且都看不清。

  只依稀可见,诡异的暗红之雾流动,符箓的光泽在闪烁。

  弹指间,沐凤鸣身影如锋,快到极致,瞬闪到了半空中的小鬼上头。

  她双手握着血色的刀刃,从天灵盖开始将小鬼给贯穿,并且不断地往下滑动。

  “砰!”

  直到!!

  穿过小鬼的刀刃连带着沐凤鸣一道下滑到了平地。

  刀尖穿插进固若金汤的地面。

  裂痕沿着血色刀刃朝大地四周蔓延而去。

  不仅蔓延到了远征大帅的灵柩下方。

  还囊括了太夫人所布下的地面光阵。

  沐凤鸣则双手握刀,单膝跪地,披风摇曳,她半垂着眼皮看过去。

  被血族之刀所横穿的小鬼,终于显出了原型。

  刀下挣扎的,是一条鲜少见过的鱼,因这鱼的嘴是鸟喙,身体两侧如鸟鹊开出十翼,鳞在羽周,生出了火焰的光。

  与其说是“小鬼”,落入将士们的眼里,倒像是不伦不类的走兽。

  从未见过此等走兽,史书亦无记载,众人只当是小鬼的特殊形态。

  “喳,喳喳。”

  喜鹊的叫声响起,出现在这鸟喙鹊翅鱼身的飞禽之上,略显诡异。

  配上刀插血窟窿和火光斑驳的画面,愈发显得诡异,叫人不由倒抽冷气,脊背都生出了一股直奔头盖骨的寒气,令人毛骨悚然。

  “此乃,何物……”

  蓝老紧皱着眉头,对陌生的飞禽小鬼,生出了恐惧之意。

  楚月蓦地怔住,脑海闪过《山海经》!

  段三斩眸色幽幽,负手而立。

  她见过此物。

  记录在一本禁书之上。

  那本禁书,是神留下的宝物。

  世上之人不识此飞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乃西西之鱼,非寻常小鬼。”

  楚月一语道破,挽回士气,凝视了西西鱼好一会儿,冷笑了一声道:“更说准确一点,是符箓所化,并非真实走兽。此鱼擅长御火,水即可破。”

  “袖袖——!!”

  “……”

  “来了!”

  卫袖袖两眼一亮,执髓骨笔,从画轴之上扫过慕臣海烙印上的武将星。

  金色峻峰下。

  蓝的海洋浪涛。

  涨潮之时,一笔横扫。

  海水从画中来,冲向了沐凤鸣的刀下鱼。

  鱼在刀中挣扎,火焰越来越浓烈。

  炽热浓烈到了最高的程度,便逐渐地弱化,直到被彻底地熄灭。

  武将星的海水覆灭了鱼的火。

  死鱼扑腾挣扎了几下,便成了一张符箓。

  沐凤鸣歪头挑眉,剑扫符箓,丢给了楚月。

  楚月双指夹住了符箓。

  符箓之上,红色的线勾勒出了鱼的模样。

  “符箓由人画,舍不得将真正的鱼送出,只用些符箓来蚕食旁人的功德,好算计。”

  双指之下,雷火焚起,将符箓烧为了灰烬。

  不枉费她在大炎城无上殿得到的雷和火。

  嘴里还在念叨——

  “御火,五行既属火,而今被水覆灭,则忌火。”

  “火,可焚之。”

  “此符箓,生于火,而亡于火,不枉费辛苦一场,万里迢迢也要奔赴我海神大地了。”

  段三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月。

  第七队长周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

  这鱼他是有所知的,但叶楚月,一介凡人王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诸天殿的梵音台,贴在蒲团之上远征大帅额角的红鱼符箓,瞬间湿透又被强火烧得殆尽,围绕远征大帅和夏女帝的血衣僧人们,猛地震颤,怒目圆瞪,充斥着惊诧之色。

  符箓的毁坏,形成了回旋的风暴,冲开了围聚在此的贵人们。

  唯有黑纱裹目的少年,盘膝而坐,纹丝不动,只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有所惑。

  “《山海鱼箓》竟被破了。”

  “有意思。”

  “……”

  少年鲜红菲薄的唇角,勾起了饶有兴味的笑。

  僧人们口溢鲜血,疑惑不解。

  贵人们闪过了慌色。

  “卫九洲的功德,竟被守住了?”

  “海神大地到底有何能人异士,竟能毁掉梵音台的《山海鱼箓》,这可是神族留下来的好东西。”

  少年闻言,缓声道:“一张鱼箓,不过小试牛刀,纵有几分本事,也是孤木难支,孤掌难鸣罢了。”

  “中界的能人,可毁一张鱼箓。”

  “那若是……”

  “成千上万张呢?”

  少年露出了笑。

  两侧尖锐的虎牙,像是会吸血。

  霎时,成千上万张的《山海符箓》,喷发而出,随着风环绕。

  僧人们诵读经文,梵音绕耳。

  张张不同的符箓将远征大帅和夏女帝的轮廓阴影给贴得密不透风了,每一张符箓上方都用红线勾勒出了不同的古怪的飞禽走兽,死死地贴合在蒲团之上的两位,如跗骨之蛆不依不饶,不仅要隔着千万里去钻进对方的尸体,还要蚕食两位的亡灵,窃取掉二人生前的功德!

  四方的贵人、修行者们显然对那少年十分敬重,不敢轻易得罪,就算看上一眼,都是敬畏的。

  那是低位者对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的敬畏!!

  少年戏谑道:“能护远征大帅,又能否护得了夏女帝呢?”

  僧人察觉到了什么,立即睁目。

  “转印功德塔,十六童女阵。”

  “还有一股力量,同在窃取功德。”

  “瞧着方向,似是来自海神上界的西北方位,需要注意吗?”

  领头的僧人单手合十,满含敬意地看向了少年问道。

  少年兴致盎然。

  “看来,亦有同道中人,连转印功德塔都舍得拿出,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便看这功德花落谁家。”

  “是你的转印功德塔厉害,还是我梵音台的《山海符箓》更胜一筹!”

  少年像是个赌徒。

  满身富贵却嫌富贵,偏爱豪赌的刺激。

  他笑着说。

  《山海符箓》紧密地贴在了远征大帅和夏女帝的身上,算是定心针,让周围的人都已心安。

  要知道。

  光是远征大帅一人的功德,在座全部人一道瓜分,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很浓厚的功德,能够少奋斗数百年。

  物以稀为贵。

  功德是何等珍贵稀罕之物。

  要是抛售出去,足以引得百万人争得头破血流,引起令人惶恐的血雨腥风。

  一张《鱼箓》就能够把功德全部蚕食回来。

  这么多的《山海符箓》应当是稳操胜券了。

  岂是那小家子气的转印功德塔可相提并论的?

  清远沐府。

  祁老紧张问道:“发生何事了?”

  南阳大师在里头回:“祁老先生,诸天有感,正在窃取功德,我们还要继续吗?”

  祁老目光一凛,咽了咽口水。

  试问,谁敢跟诸天的人博弈呢?

  犬彘见到恶狼,岂不得退避三舍才好。

  然,当足够饿,肥肉足够鲜美滴油的时候,犬彘也敢在恶狼的眼皮子底下夺食啊!

  “继续!”祁老深吸了口气,身居高位的他亦像个赌徒。

  隔着一扇富贵门,能够听到沐君泽的呜咽之声。

  沐君泽使出浑身解数,吐出了堵嘴之物,泪如雨下,映入眼帘皆是蟒吞童女的血色场景,他红着眼睛,用尽力气,不畏昔日最为惧怕的祁老,扯着嗓子喊:“祁老爷爷,放过她们吧,我真的梦到祖宗了,若有半句虚言,此生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五雷轰顶,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苦厄不断。祁老爷爷,快住手吧,祖宗之意不可违背啊,徒增杀孽乃损阴德之事,沐府必有恶报的。”

  “咔嚓。”屋门打开。

  浑身被绑的沐君泽看了过去。

  纵使黑夜,明珠如灯悬于回廊,使得府邸亮如白昼,是金碧辉煌和雅致古木结合的格调。

  光从门外照耀来,有些刺眼,晃得沐君泽眯起早已被泪水打湿的眸子。

  自眼皮缝里看过去,族老爷爷站在光中,拄着拐杖,目光阴冷如毒蛇般钳着他。

  沐君泽对上那样的一双眼睛,害怕到身体都在难以遏制地颤抖,只敢将其幅度频率皆降到最小,尽管如此,依旧是一副绝望恐惧的模样,当真如青天见鬼,如丧考批。

  “君泽。”

  祁老站在明珠如昼的光华之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沐君泽。

  “祁老爷爷。”

  “你既说是祖宗显灵,祖宗托梦,你说你不敢说假话,那你可敢来与祁老爷爷赌上一场。”

  “怎,怎么赌……”

  沐君泽从未赌博过。

  他不是赌徒。

  他只是见不得这类血腥杀生的事。

  那些女孩们绝望的眼神。

  那些缠绕的蟒蛇的冷血的信子,丝丝声叫人肝胆俱颤。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不算个君子和有气魄的豪杰。

  但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不想余生的午夜梦回都是这些女孩们临死前的眼神。

  “就赌这阵塔之事。”

  祁老笑了,缓和地说出了让沐君泽惶恐到极度的话。

  “赌你是否梦到祖宗显灵今日的阵塔相关,若你口出谎言,来诓骗沐府诸君,便将你沐君泽喂给血蟒,你可愿意?”

  沐君泽愣住。

  他知道。

  这是单方面的赌。

  祁老无需付出任何赌注。

  而他,给出的将会是生命。

  他若是点头应允,接下来就会让他立下誓言。

  血契为誓,骨魂作枢,真真假假,契誓可断!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十六童女中的一位,是最冷静的女孩儿。

  她的声音,出奇地出现在了沐君泽的元神之中。

  这些童女,都是未曾修行过的纯净女躯。

  沐君泽就算实力再差,也好过普通人。

  这女孩又是怎么能给他元神传音的呢?

  沐君泽一度陷入了疑惑,但迫在眉睫,容不得他有空闲去疑惑。

  直觉让他看向了一位女孩儿。

  蟒蛇正在蚕食她。

  她的眼神,非常的纯粹,濯濯清涟漪,又如冷月般。

  此外,女孩有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尤其让人过目不忘。

  比起那张脸,镶在面庞之上的一双眼,才是真正的触及心灵。

  “我知道。”

  “你未曾做过祖宗告诫的梦。”

  女孩的声音又响起。

  空灵悦耳,如环佩作响,黄莺轻啼。

  “你想救我们,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谢谢了,我们命数已定,无数再救。”

  “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不过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罢了,何须再多带上一个你。”

  “此事与你无关,往后的日子不要内疚,不要折磨自己,做一个平安康健的人。”

  “……”

  沐君泽眼眶通红。

  女孩的躯壳,被蟒蛇蚕食得越来越多。

  快要没命了。

  声音也逐渐地虚弱,始终是如梦般的空灵纯净。

  “祁老爷爷,我愿意赌!!”

  沐君泽用尽力道喊道。

  祁老狐疑了下。

  难不成,这小子真没诓骗他?

  他不信这个邪了。

  “好。”

  祁老多了一丝凝重谨慎,“给他解绑,让他以精血立下誓言,来验证他是否假话。”

  沐君泽的元神之中,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仙灵的喟然。

  沐君泽咬紧牙关,映着头皮立下血誓。

  “晚辈沐君泽,乞天地佛灵,三尺神明,睁眼看这人世间。”

  “祖宗托梦阵塔,事关沐府的气运和前程,晚辈不敢有半句妄语,句句属实,情真意切,不敢有假。绝不会有一个字是假的。”

  事已至此,他只能顶住恐惧,一条路走到黑。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结果。

  结果是注定的。

  他这条命,要搭在这里了。

  他很害怕。

  怕死。

  他不想当英雄啊。

  他怕死啊。

  只敢在内心祈求,苍天若是有眼,就该为良善之人换得喘息的机会。

  纵然仅有刹那喘息,亦是恩赐的甘霖琼露!

  血誓红纹旋绕着他。

  根据血色誓言。

  若有诓骗之话,那些红纹会开出血色的莲花。

  其眼为真,血色莲花的花蕊处,则会有一道金色的圣剑之光。

  沐君泽知晓自己诓骗人,不信苍天敢开眼,则知既定结局,必死无疑。

  他后悔了。

  若好人没好报。

  他不想当这个好人。

  可重来一次,他想他还会这么做。

  良心的谴责如母亲温柔的手,推着他往前走,远离自己厌恶的歧途,于是在遍地恶话的地方,他还有怀揣着初衷本心而行路,纵然不是世间的佼佼者,无法和世族的天才们争得一席之地,却还算是个堂堂正正的磊落之人。

  让他意外的是,惨淡的结局迟迟未来。

  周围竟无叫嚣着杀机的声音。

  沐君泽缓缓地睁开了眼。

  面前所盛开的,竟非血色莲花。

  而是血色木槿花。

  花蕊部分,含着金色的刀光。

  “这……”

  祁老怔住了。

  族人亦傻眼。

  活在世上这么久,此等景象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呢。

  “这算个什么事?”沐府族人诧然。

  纷纷沸腾。

  “是啊,这算真还是假?”

  “说真不太真,说假又很真。”

  “祁老先生,这要如何是好?”

  众人皆看向了主事的祁老。

  祁老看向了南阳大师。

  “南阳大师,你可知晓此寓意何为?”

  南阳大师盘膝入定,闭目也能有远胜于旁人的清晰五感,感知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还包括任何的细节。

  “真亦假时假亦真。”南阳大师吐字高深莫测,神情不起波澜叫人难以琢磨。

  祁老皱了皱眉问:“那是真是假?”

  南阳大师回:“天机不可泄露,事关天机,乾坤难定,真假皆在人心。扑朔迷离之事源于天机,若强行窥测此天机,必遭反噬。”

  “祁老先生,听我一个忠告。”

  “真真假假,无需再猜,皆由本心。”

  祁老嘴角抽动了下。

  一堆废话。

  他一把年纪了,能不知真假同存。

  “老先生,可还要继续夺取功德?”南阳大师再问。

  祁老犹豫了会儿,“南阳大师,依你之见,该如何断?”

  “关乎天机,命在己,运在祖,我不可私窥天机,好坏参半之事,皆看老先生如何抉择了。”

  “那便请南阳大师继续吧。”

  “好。”

  “来人,把沐君泽带出来。”

  “祁老,可是要将其斩杀?”

  祁老怒目圆瞪,“他既牵扯到天机,岂能随便斩杀?”

  沐君泽愣了好久。

  兴许,他看见老天开眼了。

  但这眼,只开一半是怎么回事。

  既已开眼,弄得扑朔迷离,何不全开,给这些童女们一条生路。

  这样一来,他的立誓毫无作用啊。

  “祁老爷爷,求你了。”

  沐君泽屈膝跪地。

  因身体被捆,跪了好几次才跪稳。

  他仰起头,近乎哀求:“放过她们吧,君泽真的没有骗你。”

  祁老置若罔闻,喃喃自语。

  “此花,形似木槿,洪荒界境内,无间口人屠宫的木槿花开得最好。”

  人屠一族的朝华公主岳离,便取自于木槿的别名。

  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关联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天才娘亲叶楚月非我良人更新,第3708章 惩恶扬善,都是傻子才做的事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