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左等右等，天都亮了，依然不见李春回来复命。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妙，就算没有马，走也该走回来了。
思来想去，事情越发不对劲，便吩咐道：“阿尔泰！”
“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阿尔泰就守在一旁，闻言赶忙凑上前来。
鳌拜面色沉重，说道：“李春可能已经出事了，若我所猜没错，明军很快就会打过来！”
阿尔泰苦着脸说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准备分给你半数兵马，主动出击！”
“啊！”
阿尔泰一时不知所措，心说我是管后勤的啊！
让我带兵打仗，也不是不行，可是，所谓的半数兵马……现在哪里还有马？
你就直接说一万五千人好了。
再说了，都已经被人打成这逼样，还主动出击？
“主子，奴才以为当下局势不宜分兵！”
“你听我说！”
鳌拜神色凝重，说道：“我给你一万人，然后我带剩余人马冲击北古口，牵制住明军主力，从眼下局势来看，山海关是最容易攻破，你把握住机会，带人冲出去！”
“可是……明军主力不下十几万，您只带一万五千人，如何是明军的对手？”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我只能为你争取时间，胜败在此一举了！”
阿尔泰不由得一阵感动，当即俯首道：“还是让奴才来掩护主子吧，您的命重要！”
鳌拜摇摇头：“明军不会放过我，只有我亲自出战，才能吸引明军主力，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回到辽东，定要向陛下禀明，恳求陛下集结大军，为我等报仇！”
阿尔泰还是不肯，说道：“主子先走，奴才来掩护！”
鳌拜急了，说道：“叶赫那拉氏和瓜尔佳氏情同手足，你我之间不称主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兄弟，听大哥的话，走！”
“主子……”
“叫大哥！”
“大，大……大哥！”
“这就对了！”
鳌拜点点头，说道：“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走！”
“我，我……”
“快走！”
阿尔泰四下看了看，为难道：“大哥，我应该带哪些人啊？”
鳌拜说道：“你就按照顺序，从前往后清点兵马，够半数就动身！”
“好！”
阿尔泰似乎下定某种决心，然后俯身跪下。
“请大哥放心，兄弟若能活着回到盛京城，定劝说陛下，举全国之兵力，为大哥报仇！”
说完之后，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建奴人出门狩猎或打仗以牛录为单位，每个牛录是三百人。
经过数次交战，减员严重，为了方便统计，鳌拜刚刚下过令，命全部人员重组。
阿尔泰很快清点了一万五千人，然后起程向东，直奔山海关。
到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
本来也没打算留下来给鳌拜陪葬，没想到，这厮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主动分出一半兵马，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有了这一万五千人，再加上鳌拜亲自吸引明军主力，说不定真的可以杀出去。
倘若真的能杀出重围，回到盛京，报仇不报仇的，再说呗！
无论如何，总好过留下来等死。
“报，前方发现明军！”
就在阿尔泰畅想未来之际，果然，明军出现了。
“传我命令，列阵迎敌！”
命令传达，本以为身后大军会想往常一般，立刻摆开阵型，然后和明军拼杀。
可是，场面却乱糟糟的，阵型也乱的一塌糊涂。
阿尔泰大声道：“明军都杀过来了，你们做什么呢，快些列阵迎敌！”
“大人，咱们的伤员太多，行动多有不便！”
“你说什么？”
阿尔泰这才注意到，刚刚带出来的一万五千人，竟然几乎全都有伤在身。
这就奇怪了，明明记得，只有一半人负伤，怎会这么巧，全都被自己带出来了？
他再次看向身后众人，有的断了腿，还需要旁人搀扶……
明明记得清点兵马的时候，是从第一牛录开始，按顺序选的人。
建奴人作战只是，越派名靠前的，越能打。
而且，牛录之后还有杂兵，甚至有随军的民夫，这些人连排序的资格都没有，全都在正式编制之后，也就是剩下的那一半人当中。
“那个谁，你过来！”
一名牛录额真匆匆上前，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来问你，你可是第一牛录额真？”
“正是！”
“你们的牛录的人，为何全都负了伤？”
此人赶忙回道：“鳌大人刚刚重编了队伍，要求将伤员编在靠前位置，若能杀出重围，按照排名顺序，越排在前的功劳越大。”www.sxynkj.ċöm
“哎呀！”
阿尔泰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他赶忙喊来二牛录的额真，一问之下，跟头牛录说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阿尔泰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说什么吸引明军主力，原来是让自己带着伤员去当炮灰，吸引明军。
鳌拜太狠了，伤员失去战斗力，成为累赘。
在抛弃他们之前，竟然还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大人，明军冲过来了，怎么打？”
“还打个屁啊！”
阿尔泰心灰意冷，说道：“投降！”
“啊？”
“你啊什么啊？有意见？”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愿意上你就上，我不拦着你！”
阿尔泰说完后，将手中刀一扔，直挺挺跪下。
其他人见状，纷纷丢掉武器，跪地乞降。
“杀啊！”
喊杀声中，一抹鲜红的披风十分亮眼，正是红娘子。
只见她一马当先，手持鸳鸯双刀，准备大开杀戒之时，却发现情况不对。
“什么情况？”
“报，敌军全都投降了！”
“还没打就降了，什么东西！”
红娘子满脸失望，说话间，手中双刀归鞘。
“报，有人声称是建奴首领，有重要情报！”
红娘子摆了摆手：“带上来！”
紧接着，两名明军押着阿尔泰上前来。
红娘子上下打量，问道：“你是他们的头儿？”
“回主子，奴才阿尔泰，原本是鳌拜麾下参领，负责押运粮草。”
红娘子皱眉道：“谁是你主子，你能不能要点脸？”
阿尔泰只是陪着笑，满脸恭敬，说道：“这位女将军请息怒，奴才知道鳌拜的去向！”
红娘子赶忙道：“快说，在哪？”
阿尔泰指着北方，说道：“鳌拜带了一万五千人，已经进攻北古口去了！”
“北古口有人防守，他拿什么攻？”
“鳌拜也知道有人防守，他现在是狗急跳墙，没有其他选择了！”
“你若敢骗我……”
“不敢，绝对不敢！”
阿尔泰慌忙摆手，说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愿意效忠将军，以尽犬马之劳！”
红娘子看了看四周，黑压压全都是人，不由得问道：“你手里有多少人？”
“回将军的话，有一万五千人。”
“这么多人，为何不战？”
阿尔泰闻言，眼中尽是苦涩，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其实压根不想出来打仗，实在是逼不得已啊。这些天来，鳌拜残暴不仁，大家早就心生不满，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无法弃暗投明。”
“今日有幸目睹将军英姿，我等愿意当牛做马，为奴为仆，只求将军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红娘子原本就是穷苦人出身，看着阿尔泰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但是想到临行时，李岩曾叮嘱自己，建奴人狡诈，决不可轻易相信。
“我没有权力决定你们生死，不过，有人可以！”
阿尔泰似乎抓到救命稻草，赶忙问：“请问……是何人？”
“当然是陛下！”
“啊？是大明的崇祯皇帝……陛下？”
“废话，还能有几个陛下？”
阿尔泰眼珠急转，若能面见崇祯皇帝，凭着自己善辩之才，活下来的希望很大。
这些年来，大清不断从大明招揽降将，难道大明就不需要大清的人？
我可是叶赫那拉氏族的头领，八旗贵族，地位非比寻常。
“奴才叶赫那拉阿尔泰，愿意投效大明，希望将军代为引荐。”
红娘子招了招手：“来人，将他送去山海关！”
阿尔泰千恩万谢离去，剩下的建奴人被重重围住，等待旨意。
一个时辰后，一骑快马匆匆而来，直奔红娘子。
“平西侯，接圣谕！”
红娘子认得此人，是勇士营的王大龙，也算个熟面孔。
她走上前来，款款下拜：“臣恭迎圣谕！”
王大龙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朕让你出来打仗，不是让你当活菩萨的，建奴人个个可杀，以后遇到这种事，先杀首领，再杀士卒！”
红娘子愣了一下，问道：“一万多人呢，都杀了吗？”
“平西侯别急，还没完！”
王大龙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杀不完，留下一些身体好的，朕会发配他们去修城墙，修皇陵，挖运河，总之，不要把建奴当人看，你就当是牲畜好了！”sxynkj.ċöm
紧接着，安静了片刻。
红娘子还在等，王大龙却说道：“完了！”
“刚刚送去的那个呢？”
“已经杀了！”
红娘子疑惑道：“那人说自己是建奴的大官，说不定知道些有价值的线索，陛下什么都没问吗？”
“陛下说了，没有价值！”
“那……陛下有没有说，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平西侯，陛下给你的旨意是主动出击，寻找建奴决战！”
“明白了！”
红娘子点点头，然后召集各将领前来。
“第一第二营留下，其余人随我继续向前，追击建奴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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