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独自坐在院子里,怔怔地看着手上拿着的三支香。桌上的茶已经冷得变了颜色,一旁用易拉罐剪裁成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sxynkj.ċöm
民间敬鬼神总少不了要烧香,而在烧香的时候最忌讳“两短一长”,这是很不吉利的兆头。在罗文英出发去看病之前,李富贵给祖宗上香,结果偏就烧出这“两短一长”来。
钱秀秀坐在里屋,轻轻的摇动着身旁的摇篮,可她此时的心思却不在儿子身上。她唤来李丝言,让她陪着弟弟,自己走到院子里来。
“爸,您要不要喝点茶?”钱秀秀把冷茶倒掉,重新泡了一壶。李爱国、李建业和张舒梦带着罗文英去了县城医院,钱秀秀留在家照顾几个孩子,以及李富贵。
“有消息没?”李富贵问,声音里充满着焦虑和疲惫。
钱秀秀说:“他们刚到医院一会,这会儿应该在办手续。您别太焦虑,要想知道有没有病得做体检,没那么快出结果呢。”
李富贵没有答话。钱秀秀把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热气袅袅升起。“您看这三支香都看了小半天了,有什么讲究吗?”
李富贵叹了口气。他说:“以前的人说,‘人最怕三长两短,鬼最忌两短一长’。给祖宗上香是为了祈祷平安,祖宗却给出这样的警示,哪能让人安心呢?”
钱秀秀试探着说:“也许只是巧合呢?说不定是那根长的香受潮了。”
“但愿吧。”李富贵捏着三支香,突然递给钱秀秀,“你拿到炉灶里烧了。”
“可以吗?”钱秀秀把香头接过来,有些疑虑。“我是说,这个可以拿到炉灶里烧吗?”
“烧,以后百无禁忌。”李富贵说。钱秀秀点点头,拿着香头往厨房去了。
院门外出现一个人影,罗多多伸着脖子往里张望,瞧见李富贵在院子里后便走了进来。“主任,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只好找过来了。”
李富贵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也不知道有没有摸到手机,他把手往旁边一伸,说:“坐吧。手机不知落在哪里。你这么急着找,又出什么事了吗?不会又是出了人命吧?”
罗多多笑道:“看你是真被吓到了。放心吧,不是出人命的事。”见李富贵的情绪不高,罗多多收敛了笑容。“镇上下了通知,让村里组织人手,严防祭扫引发山火。”
李富贵说:“哪来的人手?我们这几个人哪里防得住?再说祭扫是习俗,不让人拜祖宗,没有道理。”
罗多多说:“不是不让拜,是建议大家不要用明火。”
李富贵不以为然,道:“建议有用,还要法律做什么?儿子都不听老子的,何况是别人的儿子,还会听我们提的建议?”
罗多多轻笑一声,后觉不妥,说:“先提建议,不听的再走法律。”
“啥法?”李富贵从鼻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哪条法律规定不能给祖宗祭扫了?那些人肯定会这样质问我们,我们怎么回?”
罗多多说:“不讲没有的法,只讲有的法,这引火烧山严重的可是要坐牢的,拿这个劝大家。”
李富贵想了想,说:“你有主意了就照着办吧。”
罗多多答应一声,转了话题,问道:“我听说英嫂子身体不舒服?”
李富贵给罗多多倒了一杯茶。“没什么事,去做个体检。”罗多多听了这话,心里已经了然。农村人轻易不会去大医院,做体检是稀罕事,除非身体已经有了毛病。但眼下李富贵不愿意说,自然也不能多问。
罗多多端起茶喝了,把杯子放下,李富贵要给他添,他用手把杯子盖上,意思是够了。他说:“那我以村委的名义,召集村里各房的‘老大’,把祭扫禁用明火的意见传达一下。今天初五了,已经陆续有人开始拜山了。”
李富贵点点头,随即又说道:“禁用明火我觉得太过了些,香烛总是要烧的,你跟他们说,不让燃放烟花炮竹就好了。”
“这倒也是。”罗多多撇撇嘴,“说实话,拜山是有风险,可这习俗也不是这一两年才有,几百上千年拜下来,也没见这些山烧光了。”
李富贵说:“你这话可别乱传了。”
罗多多轻笑道:“知道,就是随口说说。”
李富贵说:“更早的时候不知道,但最近几年确实有些过了。给祖宗祭扫讲究的是诚心诚意,扫墓扫墓,结果割草打扫都花钱请别人做了,自己就只是去拜拜。要真诚心诚意地拜也还好,结果拜得不认真,连个头都不肯给祖宗磕,一门心思只想燃放更多的烟花炮竹,生怕别人不知道土里埋着的这个人的子孙有多么出息!”
“可不是吗!”罗多多一昂头,情绪多少也被李富贵的话给引动了。“这烟花炮竹就该禁了,没点好处的东西,还浪费钱。每年祭扫摊派的丁子钱越来越多,说也说不听。”
李富贵说:“可以适当地强硬一些,把那些坚持要带烟花炮竹上山的人给处理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管不到,那就用家规。”
罗多多说:“我会把这层意思一并传达的。”
罗多多走后,李富贵想了想,拿出大衣里的手机,半举着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通了。“贵叔,过年好。”妇女主任李佳琳的声音传来。她没在李家村,而是随家人在县城买的房子里过年。
“佳琳啊,过年好。”李富贵说,“县城热闹吗?”
李佳琳说:“一般般吧,这边连鞭炮都不能放呢,也没人串门。外面倒是比村里热闹些,可逛两天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富贵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村里来?”
李佳琳说:“我奶奶早就吵着要回了,她在这住不惯,说是像坐牢一样。呸呸,过年不说晦气话。我妈说还要今年刚住新房,还要多待几天接待亲戚。我爸和我哥应该今天就回去了,叔伯他们说要扫墓了。”
我心想这李佳琳真是可爱,而且可爱得有点憨。她真把李富贵的这通电话当成了一次拉家常了。
李富贵也有些无奈,他只得多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佳琳说:“我?上班的时候就回去了呀。初六晚上或者初七早上进去。”
李富贵说:“好,注意安全。”
李佳琳回道:“我会的。诶等下,贵叔,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提前回去吗?”这女娃终于反应过来了,真是难得。
李富贵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你问问你罗叔,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事要帮忙。”
李佳琳答应了一声。
钱秀秀已经做好了午饭,喊李富贵吃饭。
“有消息了没?”
钱秀秀说:“妈在医院又腹痛了,医生给处理了一下,具体的爱国也没说。应该会先针对性地做个检查,他们今天应该不回来了。”
李富贵没说话,默默地走进屋里。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他和罗文英没有分开过一个晚上了。有些人啊,在身边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天天见,抬头看低头也看,转身还能看。这突然间看不到了,还真是挺不习惯,也怪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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