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业这一脚踹在尖嘴婆的肩膀上，她的身子往旁边倒下去，饶是如此一只手仍牢牢地抓着李彩燕的头发，把李彩燕的头拉扯得往后仰。
“疯婆子，你把手撒开！”李建业根本不像李爱国那般“文明”，直接上手去掰尖嘴婆的手。可尖嘴婆满脸怒容，嘴里叽叽哇哇乱叫乱骂，就是不肯松手。
罗壮壮家的一些房亲赶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没说话，可只要人往这一站，那尖嘴婆就像顿时有了依仗一般气势更加凶猛。她躺在地上像陀螺一样把身子转过来，用脚对准了李建业，双腿猛地一蹬，直中李建业的胸口。
李建业往后退了几步，一口气缓不过来，痛苦地单膝跪着，手捂住胸口。李爱国赶紧过去护住。
尖嘴婆站起身，手里抓着李彩燕的头发，就像是一根链子牵着一只狗。李彩燕的脸上有一些指甲的抓痕，鼻子和嘴角都流出了鲜血，可她的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她的双手随意地放在地上，她随时可以站起来反击，可她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任由尖嘴婆拉扯她、殴打她。
尖嘴婆冲着李富贵父子骂道：“你们李家没一个好东西！出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臭烂货！可怜我儿被你们害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场的人都知道罗壮壮是被狗咬死的，就算要怪也是责怪狗主人罗庆春，哪里有李富贵一家什么干系！罗壮壮的房亲里有个老人开口劝道：“二嫂，眼下的急事，是给大壮净身换装裹，其他事日后再来细究。”
尖嘴婆已经骂疯了，自家房亲劝说也听不进去，反倒把他们一块给骂了。“不用你们假仁假义，平日里那么多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一个个装瞎。枉我家大壮逢年过节总惦记着你们，如今他死不瞑目，你们就想让我闭嘴，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可能！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你们收人钱，想把这事埋了，我告诉你们，没门！我日日夜夜都会诅咒你们，你们都小心着点，我家大壮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那位劝说的老人被气得拿烟的手都在抖，他冷笑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了。跟着老人来的其他人见状，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其他一些与罗壮壮家本就不那么亲或者压根没亲的村民，也没兴致再待着，毕竟多待一刻就会被多咒骂一刻。
罗庆春准备的烟花秀已经停了，其他人家却还在继续放，且隐隐间似乎越放越多。没有人会喜欢罗壮壮，他生前就是李家村的一霸，卖猪肉缺斤短两只算是小事，谁要是敢在李家村开肉铺，他能暗地里把人家一条腿给废了。没有人想得罪这种小人，因为除非能弄死他，否则他活着一定会回来报复。而留在李家村的人，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根在这里，只能把各种愤怒和怨恨都忍下来，暗地里祈祷老天能把罗壮壮这些恶霸收了。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夜老天爷显灵了，真把他给收了。很多村民不敢到人家门前乐，但在自己家里庆祝一下，喝两口，放放烟花，总是不犯法的。有些人死了，知道的人都感到惋惜；也有些人死了，知道的人都忍不住赞美老天爷。www.sxynkj.ċöm
有警笛声响起。镇上派出所的警察赶来了，难得他们比平时还要快，除夕夜是很忙碌的时刻。春节是一个大节日，本应充满欢声笑语，哪怕是仇人见面，也要忍住不动手。可偏偏是亲人或朋友之间，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会因为各种各样奇葩的理由大打出手。
派出所的所长张金亲自来了，四十上下的年纪，脸比较圆，有些黝黑，但腰杆笔直，估计曾经在部队待过。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察，一个一看就是“老人”了，神态自若，见惯了风雨。另一个一看就是新人，不是实习生就是刚上岗，手里拿着一本本子，脸上严肃得像是要把在场的人都拉回去审问一番。
起初他们的视线被留下来围观的村民挡住，等村民让开道，那位年轻的警察突然把手上的本子往地上一丢，疾步冲到尖嘴婆身旁，一手握住李彩燕被拉扯的头发，一手抓住尖嘴婆的手。
“放手！”那位年轻的警察喊道，“我是警察，我现在要求你放手！”
尖嘴婆不怕李家村的人，谁来都敢骂，那是因为她知道李家村的人不敢拿她怎么样。可眼前这位是警察，那种威严，顿时吓得她把手松开了。
年轻的警察也放开尖嘴婆的手，弯腰把李彩燕给扶起来。
张金拿着之前被丢在地上的记录本，和另一位警察掏出警察证向在场的众人出示。倒也没人会质疑他们的身份，李家村原本属于穷乡僻壤，就是骗子也懒得来。张金把记录本拍在年轻警察的怀里，笑了笑。另一位警察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笑道：“行啊，小范，这股子凌厉劲儿不输所长当年。”
“行了老许，先办正事。”张金说道。
尖嘴婆看到这些警察，突然不再骂人了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此时她只哭丧，不骂人，谁都不骂了。
“老许，先把老人家扶起来。”张金说道。老许弯腰去扶尖嘴婆，可尖嘴婆死死抱住儿子的遗体，老许也有些无可奈何。
张金蹲下来，对尖嘴婆说道：“老人家，您节哀。我们是警察，来查清您儿子的事。要是真有坏人害他，我们肯定不会放过坏人。您先起来，让我们看看。”
尖嘴婆仍旧不肯起身，但也不再抱着儿子遗体，坐在一旁哭丧。张金不再管她，戴上一双白手套，拿起那件带血的衣服，眉头瞬间皱起。
“所长，这……”老许咧咧嘴。
张金说：“怕是这头玩意给弄的。”他看了看旁边那只死狗。
老许问道：“这是什么狗？这么大只！也忒凶残了！”
一旁的小范说：“这应该是藏獒，我在网上看到过。这种狗非常凶，也很贵，一般人是不能养的。”
老许说：“所长，你看小范，这小子真行。这种场面我们都没碰到几回，他第一次看居然这么镇定。”
小范说：“许哥，我们在学校里专门有这类训练。”
老许说：“看到没？这就是科班和半路出家的区别，说什么我也要让我儿子上大学。”
张金说：“你们烦不烦，人家属在这，赶紧办事。”他起身对围观的村民们说道：“各位乡亲，今天过年，出现这种事实在不幸，大家也别在这挨冻了。今年的春晚很精彩，错过了怪可惜的，都回去吧。我祝大家阖家欢乐，新春大吉。”
有些村民回应了一句“春节快乐”，有些默默地往后退几步继续围观，也有些村民听了劝告回家去了。
“爱国，你也在这。哦对，瞧我这记性，你就是这村的人。”张金笑着和李爱国打招呼，他一笑，上颚那颗金晃晃的门牙就格外醒目。
李爱国笑着说：“所长，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张金说：“出了人命，我总要来看看。而且报警的说，和什么罗庆春有关，我不认识。刚好领导在值班室，我顺嘴一问，领导就让我来。”
李爱国递给张金一根烟。张金把烟接过，顺手摸出打火机点燃，又帮着李爱国把烟点着。“就是那个人？”张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罗庆春。
李爱国点点头。
张金突然凑近李爱国说道：“大过年的穿一身白色，他不出事，老天爷都会怪自己失职。”说完两人就要笑出声，但又生生忍住了。
张金把刚抽了两口的烟卷丢在地上，用脚后跟踩了踩。他问李爱国：“这里谁说事？你？”
李爱国忙把自己手上的烟也丢了，把张金带到李富贵身旁。“爸，这位是张所长。所长，这是我爸，旁边这位就是报案人，我们村的副主任。”
“所长你好。”罗多多伸出手。
“你好。”张金伸手与罗多多握了握。“具体怎么个情况？”
李富贵对罗多多说：“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吧。”
罗多多说：“所长，你看到的那……”
“等下。”张金打断罗多多，对另外两个警察说道：“老许，你和周围的人聊聊，让无关的乡亲先回去，别乱猜。”。老许答应了一声。“小范，你做笔录。”sxynkj.ċöm
张金对罗多多说：“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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