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帕斯行走于世界,如同行走在他的国。
他的生命不断地泄露出来,奇妙的能量场化作微微细雨,一点点滋润着大地的伤口,抚平人们内心的仇恨与苦痛。
平实沉重的步伐走向一切的终点。
蒙帕斯仍旧在追寻永恒的道路之上,他从未放弃,一如三千万年前,一如直面灭亡的当时,一如即将终结的即刻。
拔刀。
没有迷茫——或者曾经有过。
没有彷徨——或者曾经挣扎。
这位可敬的老人一点点地抽丝剥茧,将刀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出来,将众生最大的痛苦显现于世间,一步一步走向带给他痛苦的根源。
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澈意志弥散在大地之上,回环在天空的尽头。
柔和若水,轻捷如风,拂过田野与山岗,掠过流云和飞鸟的尾羽。
所谓求道者,莫过于此。
可怕到可悲的程度,无所不能到无路可走。
蒙帕斯的刀将自己的路延展出去,他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样清晰地看见自身的内心,也从未有一刻像这样的接近永恒。
漫长的等待,掩埋在深渊的没分每秒,一直未能拔出来的刀。
这是他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的刀术,承载着一位烛火三千万年的努力,从歇斯底里到返璞归真。
这一刀必将印刻在多元宇宙之上,无论何时都无法被抹去。
“命运啊。。我亲爱的时间。。”
“我是如此的衰老。”
他轻抚自己的胸口,灰色的破布包裹着的地方有着一片不自然的凹陷。
“即使是现在,我也在不断地死去,可与此同时,我没分每秒都在重生。”
“我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快乐。”
“原来活着竟能成为欢愉的事情,即使深陷在痛苦的囹圄之中,对我而言也是珍贵的时光。”
“命运,我向你献上我的刀,我的年轻与衰老,我的生命。”
“我要向你求取永恒。”
火纪的刀和现在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并不纯熟的工艺让那看起来更像是生铁棍子。
当蒙帕斯开始拔刀的时刻,他虔诚庄重地拔出自己记忆中的“刀”——即使此刻的他手中空无一物。
在过去的日子里,想要做出一把“刀”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谈世俗礼法,宗族聚落的约束,单单是材料这一点就会难住很多人。
石头太脆,不堪大用。
兽骨只能磨成四不像的尖锐长矛。
蒙帕斯清楚记得,自己用三年的劳力换来的一块半人高的厚重生铁。
不多,但足以帮助他在锻造出一把“刀”。
这很难得,也很重要。
对于青年蒙帕斯而言,时间紧迫,弥足珍贵。
战争在前线蔓延,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
不甘于牲畜地位的人纷纷站起来,将手中粗糙的武器指向神灵!
快点!
再快点!
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充满威胁的野兽所追捕,蒙帕斯加紧锻造他的刀。
需要熟铁!
需要火焰!
需要鲜血!
青年狂躁的心情在一声声锤击中嵌入铁的内在。
刀成的那一刻,也有无数的活物陨落在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中。
他的身后延展出长长的道路,上面遍布血与骨。
各种生命体的血混在一起的涂鸦,森森白骨有大有小,绵延成山,座落为谷。
他将邪恶的部落祭祀碾成肉沫。
他单人独行八千里,斩下邪教祈并者的头颅,挂在故乡的老树上祭奠死去的亲族。
他肢解山岭巨人坚硬的身体,切断龙种的双翼叫它活活摔死。
二天七流的剑士惨死在钢铁的暴力敲打之下,征伐中原的国主于万军之中被夺取首级。
他从人类的疆域厮杀至诸神的国土。
神子的暴行随着生命一起终止。
残酷的心灵能力者连同他的扭曲国度一起化为历史。
西北远古野人的一支在三天之内绝种,煊赫一时的超能力结社无缘无故失去踪迹。。。
手执巨大沾满鲜血器具的男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悯。
在那之后,蒙帕斯建立了自己的国,将勇武的名字传唱整个大地。
蒙帕斯的刀从鲜血中锻造出来,却长久的没有再沾染过血液,直至断裂。
国土周遭稍弱的神灵都畏惧他的名,放弃领地躲到其它地方去,他的民众害怕他更多于敬畏。
——然而,故事终有结束的那一天。
王国没了。
曾经的战友一个个死去,敌人一个个消亡。
无论卑微还是伟大,残忍还是良善,不成烛火,终将腐朽。
蒙帕斯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无法匹敌神灵化为流星,它们的座从天空落下。
怪异肆虐大地,收割凡人,弑杀神灵,清洗大地,扫清天空。
最终的要塞落入海洋,再也不曾浮出水面。
“唉。。。”
年老的早已不是国王的老人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他快乐,他也痛苦。
当然痛苦,为什么不痛苦呢?
可他从未放弃那些幼稚,刚烈,执拗的理想。
人生而平等。
所有人都应该活得像个人。
如果这个肮脏恶劣的世界还有什么光明善良可敬的存在,那一定有一部分的伟大美德留存于这位老人的身上。
他用了百年去铸造自己的刀,用更长的时间去学会用刀杀戮——最后,走到了这里。sxynkj.ċöm
曾经暴躁的青年已经不需要去杀戮了,只因他学会了更可贵的东西。
漫长的战争。
早已被世界所抛弃的老国王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他叹息,理想没有实现,甚至越来越远。壹趣妏敩
这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样。
我的刀不是为了这样的目的锻造的。
那些被我砍死的人与神,凡物和幻想种,无论它们站在什么立场之上,都不可能打心底里期望世界变成这个样子。
蒙帕斯拄着残破的拐杖,披着灰扑扑的长衫,粗莽的狂风吹刮着他苍老的脸。
“命运啊。。世间可还有我的敌手与朋友?”
“没了。。”
他自问自答。
“他们都死了。”
“如果有机会再一次见到你们,一定请你们喝酒,说上一年的话。”
“可我的斗争远未结束。”
“自从我的王国建立一来,我就没有用过我手中的刀,大家都被打怕了,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或者从未有一刻,有谁把我当成自己人。”
“当初的我真的做了很多过分的,不可饶恕的事情呢。。。”
“从我失去一切的那一刻,我就开始了这最后的一次拔刀。”
孤独的老人行走在历史残渣和现实的交界处,说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
“呐,我的命运啊,你现在在哪里?”
“你有准备好我的永恒吗?”
“这个世界实在是一团乱麻,让人想要一刀砍断。”
“我从三千万年前开始萌生出砍你一刀的想法。”
“你有准备好吗?接我这样一个废物老头的刀。”
“可别。。让我失望啊。。”
苍老遍布皱纹的眼皮缓缓睁开,一线白色的刺目光芒从眼角一点点绽放开来,从缝隙中泄露而出。
此刻的蒙帕斯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
他更近似于一道光。
无尽的光从他的眼中绽放开来,勾勒出枯瘦骨感的轮廓。
强烈的光芒不带丝毫的妥协,那白色的瀑布流流泻而出,从三千万年前的时光里跃动出来,化作滚滚的海潮。
一股无法言喻,玄之又玄的气机弥散开来,弥散向整个主物质位面。。
随着蒙帕斯的眼皮翻动,那白色的光也跟着向两边打开,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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