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阿克昏昏沉沉地来到学校,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梦。
妹妹对自己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那片深邃的黑暗究竟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到害怕?
“会长好。”
走在路上,有男生看到他,和他打招呼。
“你好。”
阿克勉强露出微笑,他实在有些累,自己的事情都没考虑清楚,只能勉强应答。
“会长好。”
那个男生又重复了一遍。
“嗯,我知道。”
阿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的目光有些呆滞。
“会长好。”
那个男生继续这么说,目光呆滞,嘴半张着流着涎水,一副痴呆患者的表情。
“额。。你怎么了?”
阿克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长好。”
“诶?。。”
恶作剧吗这是,跟我开玩笑?
“会长好。”
男生的身体的兀地激烈颤动起来,仔细看,他的眼珠子已经变成了灰蒙蒙的浑浊纽扣状,完全没有半点神采,嘴皮哆嗦,上下牙齿直打架。
“会——长——好。。会——还——脏——号。。会——”
他已经话都说不连牵了。,就像出了故障的机器。
“喂!你到底——”
——“会长好。。会——长好——”
就在这时,阿克的眼角余光扫到周围又有几个学生围了过来,他们同样奇奇怪怪的地念叨着“会长好会长好”简直跟中了死循环病毒的计算机一样。
“你们。。冷静一下,请让一让,拜托让一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克感觉自己昏昏欲睡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他拨开人群,向着自己的教室跑去。
阿克边跑边向身后扫了一眼,发现几乎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人都在向自己走过来。
人挤人,人踩人,和丧尸群似的。
来到自己近前的痴呆们并不会来伤害攻击自己,偶尔有挡住道路的也可以拨开,不会造成太多阻碍。
不过眼前的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让阿克有些担心现在去教室是不是一件正确的选择。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鹊。
如果是鹊的话,他一定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董事会吗?还是学生会下属的阴谋?
不管了,现在回头就哪里都去不了了,现在只能先去教室。
如果鹊在的话,大概还能稳住局势。
阿克拨开人群,穿过向他涌来的人流,飞奔过走廊,迅捷地爬上楼梯。
当他从楼上向下看的时候,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向他涌来,里面有学生,也有教职员工,甚至还有很多其他工作人员,校外的无关人士。
“这真的是爆发丧失潮了?!”
仿佛整个世界所有人都找他来了,原本宽敞的校舍变得无比逼仄。
这番情景令他头皮发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只要能找到鹊的话。。。一定!!
阿克跑的前所未有的快,他来到教室门口,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眼神也恢复了些冷静。
平常这个时候鹊应该已经在教室了吧。
“吱嘎——”
教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似乎前所未有的响亮和刺耳。
教室里很安静。
除了失踪的那些个可怜孩子之外,其他的学生全都到了。
他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手放平在桌上,讲台前还站着老师。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动作一致天生呆板,虽然外貌各有不同,但是那种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呆滞,灰败,痴呆。
但是阿克没管这些,他注意到鹊的位置上是空着的,心下不禁感觉到一阵失落,但又带着些莫名的庆幸,庆幸鹊并没有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不过,果然不在吗?
不,我担心他干什么,所有人都出事了,他也不会出事的。
鹊是特别的。
恍然间,阿克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多么依赖鹊,不禁苦笑一声。
习惯了有鹊那样全能的天才在身边,人就不免会产生惰性。
相比于平凡普通的人类而言,鹊各方面的才能实在太过出众了,简直不像是同一个物种!
如果没有他在的话,事情就更难办了。。
完全没有一点头绪啊!
鹊,不会是你捣的鬼吧?
光靠董事会和学生会的那些家伙真的做得到这种事情吗?
或者是那天晚上那个西装男的同伙?m.sxynkj.ċöm
想到这里,阿克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先前一口气跑上来有些胸闷头晕。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妹妹失踪了,自己心力憔悴,工作又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几乎有一种要昏厥的预感。
现在该怎么办啊?
阿克叹了口气,想来这段时间自己叹气的是次数,是一生中最多的了。
他苦笑着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学生们的视线也重新看向黑板。
现在如果他到外面去,肯定就扎在人堆里出不来了。
虽然里面这些同学似乎也不大正常,不过至少没有围到我旁边来“会长会长”地叫。
门外人影绰绰,密密麻麻许多张灰败的脸贴在玻璃上像是恶心的画,这群痴呆正在无意识地用脸撞玻璃,发出“砰砰!”的响声。
要是真的有人要对自己做什么的话,这种阵容自己无论怎么逃也逃不掉吧。。。还不如静观其变。
情况已经有些超出现实的范畴,阿克反而冷静下来。
即使是此时颓废的阿克,大脑依旧保持着清醒,并且积极地思考着破局的方法,这就是一种资质和才能。
虽然已经不被鹊看好,甚至被他各种冷嘲热讽外加责备,但世上有很多疯子疯起来连自己都骂,鹊的观点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上课。”
老师的声音在寂静得不正常的教室中响起。
“同学们好。”
他照本宣科地念道。
“老师好。”
除了阿克外的所有人都齐声回答。
正当阿克准备坐下的时候,他刚刚弯下腰,就看到周围人没有坐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同学。。—们好——”
老师声音变得嘶哑。
——“。。老师。。好——”
学生的回答不再整齐。
这些人一个个就像是已经老化的机器,重复着无效的作业方式,犯着同样的错误,无法进行到下一步。
嘴张的再大,也只能从散发着臭气的喉咙六留出口水而已,腐朽的声带逐渐失去了发出声音的功能。
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们早就已经结束了。
阿克没来由的这么想到,表情黯然。
他们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音调极低,听来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感,到了后来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们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啊啊,我早该知道的。
阿克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想起了梦里发生过的情景。
灰色的世界,毁灭的国度。
——那根本不是梦。
阴影。
学生和老师都变成了纸片一样的直立阴影,全身充斥着的质感。
高大扭曲边框粗糙的身体,像小孩子胡闹的涂鸦一般的身体构造,一张张惨白的面皮,一只只黑色不见底的眼睛。
这些灰色的生物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最荒诞无稽的东西。
它们的哭笑与哀嚎混杂在一起,它们的生命鞣进了漆黑的皮质大锅种,徒留下锅底一些药渣。
。。。我真的。。早该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
鹊,你说的没错。
我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我在害怕。。
我真的。。好怕。
但是现在柠檬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你也不在我的身边。
呐,我该怎么办?
害怕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
阿克沉默着,全身冷得可怕,腿有些颤抖,起身时几乎站立不稳。
推开座椅,他径直来到窗边。
窗外——
成千上万的直立阴影,好似涌动的海潮,绵延向远方。
天空灰蒙蒙的。
有少部分正在变成阴影,那样子就像在残忍地深深的褪掉自己身上人类的外皮,从人类被转换成另外一种不可名状的事物。
不可名状的漆黑,无定形的阴影,可悲的人类残渣。
但外皮终究是外皮,如果本质已经被改变,那么外皮就这么就会有脱落的一天。
并非所有人人都是依爱,都能够有着强大无比的意志力,有着鹊赐予的成为神的机会。
这里几乎没有人拥有这种资质,即使有,现在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只能被滚滚的命运洪流裹挟着向前,最后在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机会,命运,这些从不是均等的东西。
楼下已经是群魔乱舞的场景。
自己身上正在不断泄露出某些东西,这种东西挥发在空气中,最后洒向天空,落向大地。
它们正在蜕变,从而彻底改换掉自己的外皮和本质。
阿克的脸上划过两滴泪痕。
他在笑。
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想要发狂,发狂却不能,因为他的理智仍旧在约束着自己。
眼泪流进嘴里,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如同痉挛。
这让人越发觉得阿克凄惨无比,同时背脊发凉。
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但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的冷静逐渐被狂气和无止境的负面情绪淹没。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封印已经解开。
觉醒的过程不可逆。
他正被自己过于强大的力量所控制,他的本质正在改造整个世界。
阿克的脑中只剩下不可抑制的沉痛,悲愤,愧疚,还有疯狂和混乱。
我的确喜欢他的妹妹。
没错,我爱我的亲妹妹。
即使整个世界毁灭,其他所有人全都去死,比不上他妹妹的一根头发,比不上她半句温暖的话语。。但是啊——
但是。。我当时说的也不是假话啊。。
在面对学生暴乱的时候,在面对嗑了“咖啡”的已经暴走的一群学生的时候,在那明媚有如黄金一般的阳光之下,阿克曾经开口说。
——“我最喜欢你们了。”
虽然跟妹妹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这终究不能给他逃避的借口。
鹊曾经一度认为他拥有“王”的资质。
贤王会为了他的子民而存在,奉献一切。
暴君则需要他的平民为他而存在,为他去死。
阿克两个都不是。
因为没有哪个王会——或者说能够亲手杀光自己所有的子民。
此时的他更像是个精神脆弱需要人呵护的普通人。
可惜,阿克不是故事中的主人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呵护他,想要他死的人倒是一抓一大把。
柠檬。。柠檬。。我。。
阿克嘴唇哆嗦地呓语着,就他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在说什么,在想什么。
灰色正在侵蚀他的理智。
他的双眼目睹人类的双眼无法接纳的事物,他的耳朵听见人类的耳朵不应该听见的惨嚎。
阴影一样的介质从自己的脚下开始蔓延出去。
以阿克为中心,世界开始被逆转,被修改。
世间原有的规则都在被飞速地改写。
可怕的灰色只是顷刻间就覆盖了整个城市的范围。
随后。。。
人,虫子,飞鸟,猫狗,街道,房屋,餐盘,食物,手机,电脑,桌椅,但是大地和天空,天空上的云朵,太阳的色彩。一切的一切都被阴影覆盖,蒙上了不祥的色彩。
灰色在蔓延。
灰色在暴走。
灰色在疯嚣。
灰色在沸腾。
灰色将一切带向终章。
城市中,人们惊慌地尖叫着,车祸接连发生,到处都是一片混乱,还有混乱之下茫然无措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会给他们答案。
幸运抑或不幸的是,他们没有像阿克身边的人那样立刻变为阴影,城市的房屋和街道也只是在进行着慢慢的转化。
煎熬还在继续。
人们视野中的世界变成了黑白灰三种颜色的怪异。
神秘正在使他们的理性迅速崩溃。
“呐,鹊。已经开始了吗?”
依爱飞在高空中,她的身旁悬浮着穿着“彼方”的鹊。
“是啊,是啊,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鹊开心的拍着手鼓掌,单纯而快活,像一个吃到了棒棒糖的孩子。
如果说事情即将开始的时候,他还有那么一丝忧虑和危机感的话,看到眼前看到壮丽而不可思议的场景,那点危机意识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好玩和有趣!
只看他脸上肆意而神经质的笑容,就知道他最近怕是都没有吃药。
“真正的异变才刚刚开始,恐怕阿克自己也始料未及吧?就是不知道没了他妹妹会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都会死吗?”
依爱静静看着脚下的城市。
“嗯。。难说。就算会死,应该也还需要一段时间,至少现在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危害,事态没有被被冻结。嘛,这点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预料?”
“呵呵。。”
鹊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奔逃的人群。
“他们这是受到了波及,不过完全被转化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趁着还能动逃出影响范围,那么连后遗症都不会有,这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依爱抬头看向上方。。
下雨了。
但黑色的雨滴,像是被墨水浸染过的——或者说偏灰的水墨色更合适。
像是眼泪一样,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
啊。
淅淅沥沥。。。
惆怅有似叹息。
冰冷有似女孩白皙的手指拂过脸庞。
莫名使人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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