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悬崖之下。

  谢景元站在崖底的一片碎石滩跟前,看着那一股激流顺着岩石的缝隙飞奔而下。

  青灰的山石耸入天际,从这样高的一个悬崖上摔下来,无疑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崖底的尸体已经被人处理过了,此时经流水的冲洗,早已瞧不见当日血色。

  但这飞速奔流而过的水雾中,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记录着半个月前,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次激战。

  “王爷,此地向下二十里的水面都已经寻过了,还是没有发现国公爷的……”长胜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谢景元一眼。

  日夜兼程,五天就赶到了青州,绕过野狼谷大片鞑靼和瓦剌的驻守区,在这悬崖下整整寻了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像张睿所说的,国公爷的尸首,早已经被这山里的野兽给吃了。

  谢景元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只肃然道:“再往下找,沿途五十里的地方,都不要放过,每一寸水面,都给我看清楚;沿路的村庄,也都给我问清楚。”

  谢景元说完,只抬起头来,视线扫过那高耸入云的悬崖,眉心依旧紧蹙。

  父亲啊父亲,你到底在哪里?sxynkj.ċöm

  不远处,一名穿着寻常百姓衣裳的将士翻过岩石,朝着谢景元快速走来,到了他跟前,这才拱了拱手回道:“回王爷,运往雁门关的虎蹲炮已经改道青州,过两日就要抵达了。”

  谢景元低落的神色也不禁为之一震,只打起了精神道:“好,我们这就去给虞小将军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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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昊焱在谷中又休养了几日,渐渐的也和这一对母子熟悉了起来。

  他们原是青霞谷外的猎户,因为昔年老妇人曾在这山谷里救过一位大魏的军爷,两人有了一段露水姻缘,那人说好了等仗打完了之后,就会来这小山谷接她回家的。

  老妇人因为曾经的这个诺言,一心一意的等着她的心上人,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把孩子生了下来,又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把孩子拉扯长大,昔日明亮秀美的一双眼睛,也在伤心和劳累中失明了。

  可谁知道那个人竟一去不复返,二十多年都杳无音信。壹趣妏敩

  如今年岁越来越长,老妇人等那男人的心也已经死了,只是每年入秋之后的一段时日,母子俩还是会来这山谷中小住一阵子。

  “姓马的将士,在下也认得几个,只是你们说的那时候,在下尚未从武,只怕他要比我年长些许。”萧昊焱跟那年轻人混熟了,也越发欣赏起他这种憨厚质朴,随遇而安又谦逊孝顺的性格。

  马万年就笑着道:“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我想我爹早已经死了,只是我娘她不肯接受而已。”

  此时老妇人正在隔壁的房间里睡午觉,萧昊焱坐在木屋门口的躺椅上,看着马万年替他做一根拐杖,那人用柴刀把木棍上的树枝毛头都修干净了,只对着吹了一口气,又用掌心磨了磨,这才递给了萧昊焱。

  萧昊焱便笑着接了过来,在地上杵了两下,心里却想着,他在这里已耽误了多日,只怕众人都当他已经死了,他得想个办法,给侯成报个信才行。

  “从这山谷里出去,往青州大概要走几里路?”萧昊焱只开口问道。

  他艰难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拄着拐杖往前才走了两步,身上的各处伤口又疼痛了起来。

  听马万年说,这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他身上的伤,都是用他们猎户流传下来的土方子,用这山里产的野草捣成的汁,敷在伤口上治的。

  “那得有上百里路了。”马万年悠闲的四下里看了一眼,见他还走的晃晃悠悠的,只起身扶着萧昊焱又坐了下来道:“要靠你这跛腿断手的,还没走出这山谷,只怕就掉进咱老猎户的陷阱里头去了。”

  萧昊焱便顺势坐了下来,他也知道马万年说的没错,他们行武之人虽然体格强健,可遇上这样的山林,根本比不上当地的猎户,因此打仗的时候,也时常会请当地的猎户当向导,以免在山中迷失了方向。

  可是……若是再不能跟外头取得联系,萧昊焱实在担心国公府的人一旦得知了他的死讯,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别人不消说,单单一个徐氏,一想起她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萧昊焱的心都揪了起来。

  想想这老妇人都哭瞎了眼,万一徐氏也……

  还有珠珠儿和三个儿子,还有年迈的老母亲……

  萧昊焱忍不住就叹息了起来。

  “你要是实在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我帮你去青州走一趟,给你捎个口信?”马万年见萧昊焱急得长吁短叹的,只开口道:“正好也出去给你买一些好上的金疮药,这样你的伤还能好的快点。”

  他说着,只往房里看了一眼,又低声道:“只是别叫我娘知道了,就说我是打猎去了,要过一两天才回来,外头正打仗呢,她不准我乱跑。”

  萧昊焱实在想不到这年轻人是这般古道热肠之人,只感激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随身携带的荷包,那荷包早已经被鲜血给弄脏了,连上面的花纹都看不清了,可他还是视作珍宝,只轻轻的抚了抚,才打开了,从里头摸出一个竹制的军牌来,递给了马万年道:“你带着这个军牌,去青州大营找一个叫侯成的校尉,他自会接待你。”

  马万年清澈的眸子忽然就亮了一下,只开口道:“原来是这个,这东西我父亲也有,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把这个留给了我母亲,说是拿着这个,就能到军中找到他。”

  那人说着,只从胸口掏出了一根红绳来,红绳的末端,赫然就挂着一个和萧昊焱一模一样的竹制军牌。

  萧昊焱低下头去看时候,只见上面刻着几行小字:

  冯安

  籍贯:山西大同

  生辰:建武十年六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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