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谏殿。
这里是皇帝亲自办公的地方，不过在这期间总有大臣会进来上奏，亦或者是皇帝需要询问的地方，也会请大臣前来，于是这久而久之，也就叫纳谏殿了。www.sxynkj.ċöm
而今天，是正常内阁聚集议事的日子，余首辅由于身子不适，选择不来。
来的人，分别是欧阳靖文，范毅，马玉良。魏芳已被贬职，便没有参加此次议会。
不过除了这三位阁老，还来一位。
吏部尚书，孙源。
宇文皇帝正在看着各地方传来的消息，待他准备了，轻轻微笑。
“那，便开始吧。”
孙源在一旁静静地候着，他也是第一次进纳谏殿。三位阁老不断说出各个地方的问题，皇帝做出决断，三人有赞同，有反对，有不解，很快整个天下的大事在他们面前，结束了。
孙源却是知道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众卿若是没事，今日就这样吧。”
范毅没有后退，而是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说。”
范毅道：“在此之前，请陛下看一件东西。”
说完，马玉良便递上了一个卷轴，宇文皇帝打开，面色沉重了一些。
范毅解释：“此乃臣与马阁老，以及御史台众言官的亲笔，我们一直认为，应当裁撤余淮南的首辅之位，另选他人。”
欧阳靖文没有意外，心中正在打量。
孙源亦是如此。
宇文皇帝道：“为何？余首辅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陛下。”马玉良道：“余淮南让自己的学生孙源上任吏部尚书，随后一段时间里，裁撤了大大小小数百名官员。补上的官员又大多数是余淮南自己的门生，或是自己的故交。”
“此乃结党营私，乱臣贼子之举！是故，应该立即裁撤余淮南的首辅之位，还给朝廷一片太平！”
欧阳靖文没忍住了：“马阁老，据我所知，余首辅裁撤的官员都是冗官，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做实事，难道不应该撤他们的职吗？”
范毅道：“冗官是该撤，可是短短时间内，上百名官员被裁撤，他余淮南如何分清？”
“就算是他早有打算，难道就一定没有疏漏吗？”
“我再让一步，就算他余淮南毫无疏漏，那为什么补上去的官员，都是他余淮南的亲信！”
欧阳靖文反驳道：“什么是亲信！他们之中许多人连余首辅的面都没见过，余首辅仅仅只是认可他们的才干所以提拔他们，范阁老，注意你的用词！”
“欧阳阁老，只你这片面之词，如何让下面的人信服？”马玉良说。
“那你们又有何证据？难道就凭这空口白话，就在这欺瞒陛下吗！”
宇文皇帝看着，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马玉良道：“谁说没有证据？”
“他孙源，就是证据！”
“孙源，徐州平台人，当官不过五年，若没有余淮南的暗箱操作，一个没有政绩的普通官员，怎么可能连升六级，官至吏部尚书！”
“而且裁撤官员的折子，都是他孙源报上去的，我怀疑他和余淮南串通一气，排除异己！”
“荒谬！”
欧阳靖文道：“孙源虽说之前没有政绩传出，但是他担任吏部尚书期间做的实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马阁老敢说没有嘛？”
“身为吏部尚书，那是他分内之事。我们现在谈的，是他怎么上去的！欧阳靖文，你不要在这偷换概念，欺瞒圣上！”
“我欺瞒圣上？你们一直在说余首辅和孙源结党营私。在我看来，两位阁老和那些不知所云，纸上谈兵的言官，才是真正的结党营私！”
欧阳靖文上前一步。
“陛下，乱臣贼子是有的，他们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一个是范毅，还有一个就是他马玉良！”
“微臣建议，全部细查！”
范毅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欧阳靖文！我等在此劝谏，你怎可如此侮辱我们，颠倒黑白！我告诉你，现在御史台的言官就在殿外侯着，你可敢当着他们的面，再说出刚刚的话。”
马玉良道：“欧阳靖文，你也是余淮南的门生，现在无非是在为你的老师说话，你和那孙源，也是一样！”
“胡言乱语！这里只有陛下的臣子，没有什么门生老师之说！”
“欧阳靖文！你！”范阁老没想到，这欧阳靖文的话语如此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破绽。
欧阳靖文继续乘胜追击：“陛下，就连御史台的人现在都在殿外侯着，看来两位阁老早有预谋，这是要逼陛下就范！”
范毅和马玉良都慌了，这是一顶天大的帽子！
“陛下！臣绝无此意！”
“请陛下不要被他欧阳靖文蒙蔽，余淮南的首辅之位，必须要裁撤！”
“陛下！”
宇文皇帝看向了孙源，询问道：“孙尚书，你怎么看？”
孙源伸手行礼，说：“今日乃是内阁与陛下议事，臣虽来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如今已经讲到了微臣身上，那么臣斗胆说上几句。”
宇文皇帝笑：“说，都可以说。”
“嗯。”
孙源说：“范阁老，马阁老。你二人的言论，确为事实。可我有一件事想问，我所安排上去的人，是否尽心尽责，做好了分内之事。”
范毅和马玉良相视一眼，他们做过调查，虽然大多数是余淮南的门生，孙源安排上去的人，确实都把事情做得很好，这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二位不说话，我便当二位默认了。”
孙源继续道：“那么，我再问，那些人是否有与我，或者余首辅有书信往来？”
范毅和马玉良再次哑言，确实没有。
“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可呢？”
“举贤不避亲，这句话各位大人都知道。真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大煌失去人才，自然是不好的。二位大人为国担忧，我也看在眼里，很是钦佩。”
“我孙源也经得起查，若是两位阁老能查到我孙源有中饱私囊之类的举动，也可以呈上证据，让陛下诛我的九族。”
孙源玩笑道：“不过孙源孤身一人，也是没什么九族了。”
“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他这几句把话说得很开，范马两位阁老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
宇文皇帝问道：“二位阁老，觉得孙尚书讲得怎么样？”
“孙尚书句句诚恳，我等，无话可说.......”
“可陛下........”
范毅按住了还要说话的马玉良，暗自摇头。
宇文皇帝似乎很满意。
“那好，今日的事就讲到这里吧，烦请范阁老和马阁老让御史台外的言官们撤了吧，天气挺热的，别中暑了。传朕口谕，每一个言官，送一个西瓜。”
“两位阁老，每人送两个。”
“谢，谢陛下。”
宇文皇帝道：“好了，退下吧，朕听你们说话，头都大了。”
“恭送陛下。”
宇文皇帝离开后，范马两位阁老便离开。
殿外。
“老范，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马玉良问。
范毅反问：“孙源，是你叫来的吗？”
“不是啊。”马玉良惊奇道：“难道不是你叫来的吗？”
范毅摇头：“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可能是他欧阳靖文，那就只有陛下了。”
马玉良幡然醒悟：“这么说，陛下早就知道今天我们会有大动作？”
“是了，”范毅道：“我刚刚从东门进来的，正好给我看见了有一整车西瓜，我还疑惑是哪来的，原来是给我们的。”
范毅回忆一下，不由得苦笑。
“整整二十八颗，你我加上御史台的言官，正好。”
“这是陛下给我们的安抚，也是警告。”
马玉良点头，轻声道：“西瓜解渴，却似头颅。”
“我们今日，是有些过了。”
范毅解析道：“不过陛下能叫来孙源，说明陛下也意识到余首辅的问题了。那我们只需要多加注意，剩下的，就交给陛下吧。”
“陛下二十余岁登基，历经叛乱，却依旧能稳住局势，本就不一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眼中。”
马玉良赞同道：“是啊，那就随机应变吧。”
二人并肩而行，让殿外的言官散去，一起去领西瓜。
孙源正走，却被叫住了。
“孙尚书。”
“欧阳阁老。”
欧阳靖文道：“刚刚的事，能否别向老师提起。”他刚刚为了不给人留下话柄，说出了一些难听的话，若是给余淮南听见了，他老人家或许不计较，欧阳靖文会记一辈子的。
孙源道：“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欧阳靖文轻声道：“多谢师弟。”
“师兄客气。”
“那我们一同回去？”
“甚好。”
二人亦是并肩而走，却是心中各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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