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夕,额娘给她整理着及腰的青丝。脸上隐藏不了的惆怅满怀,反倒是比她忧郁了许多。边理着她的头发边嘴里念念叨叨的: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会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多福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天地心。

  芳儿无动于衷,但是额娘的眼泪却已经涌了出来。她觉得很幸福,前世的自己即便是家财万贯却没有疼爱的双亲,如今即便是被双亲所累,她终究觉得那是幸福的负担。

  “芳儿,额娘知道你心里苦,你别怪你阿玛,你知道家里一直是你爷爷和你叔父掌权,你阿玛因为当年执意娶额娘过门,你爷爷有段时间都不带见他……”

  “女儿都明白。额娘说这些做什么,明日就是女儿的婚事了,你要高高兴兴的看女儿出嫁。阿玛不是说了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是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吗?那恰巧正是女儿的喜好呢……”

  “芳儿,你不要这样,你让额娘心里难受,要哭就趁今晚都哭出来吧。”

  “为什么要哭呢?明日女儿就要成为后宫之主了,高兴还来不及呢。”不是没有泪,只是早已经在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里流尽了,一入深宫生茫茫,泪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她难不成还要用泪来和泥。

  “那个你喜欢的男子……”

  “至于喜欢的那是下辈子的事情了,额娘莫要再挂念,女儿已经忘了……”

  阿玛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满脸的沉重。她笑笑,甜甜的叫了声:

  “阿玛。”

  “芳儿,生在这种家庭,是阿玛和额娘对不住你了……你要知道圣上年轻气盛,风流潇洒惯了,难免会有许多狂风浪蝶趋之若骛,你一定要有宽宏的度量去容纳他们,阿玛虽然无法帮衬你,但是一定不会容许你受委屈……”阿玛与额娘的惴惴告诫,她都明白,她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枝蔓含泪走了出去。

  镜中的人两行泪水挂在脸上,转身到书桌前,桌前那副他画的肖像已经没有了踪影,他赠与画像给她,她回以肖像,从此两不相欠。人生本就这样,执手相望的与子偕老必然最后下场是厌倦到老,而相忘于江湖不是最凄美的吗,总是怀念彼此到哭。

  执起笔凭着心中的影像画起他的容貌,他的一笑一怒都似还在脑海里,一气呵成。夜里她躺下,屋内,书桌前颀长的身影久久的站在那里看着薄被下纤瘦的身姿,不敢惊动半分。隔夜后,她便真的与他再无瓜葛了,心中的苦涩无人可解。

  他拿起书桌前的画像,不禁凝神,看着旁边的小字——

  想你,却终不能相执手;从此,天各一方。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转身后,一缕幽香已久远,一生相思为一人。

  “一生相思为一人。”看到这行字,他觉得这一生足矣,夫复何求!

  他走到床前,深深的凝望着薄被下纤细的背影,终是转身离去。听见屋内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她床上的人紧闭的眼睛,长如羽翼的睫毛轻轻颤抖,一滴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不该看的就不能看,看进眼里就再也遗留不下。最难过的不是率先转身的人,而是等待那个先离开的人,呆呆望着背影的人。

  第二日清晨,起了大早,府里早已经张罗的天昏地暗,她任由府里的老妈子服侍着,等头上的装饰完毕了,她伸开手心,是一支簪子,是由断笛的一片制成的簪子,在笛片上面只有一个字“念”。壹趣妏敩

  包含所有的思念,却抵挡不住宫墙的高大,一入侯门深如海,她要不起他的这份执念。想起早上的时候在床边发现的这枚簪子,想起那张纸条上面的四个字。

  “来日方长。”

  不过是四个字,却像是滚烫的烙铁落在心口上,每一刻都让她疼的无法呼吸。那是他的字,多少次的鸿雁飞信,她又如何不熟悉,可是却从没想过他仅仅是这四个字竟然是让她如此的痛彻心扉,让她心疼的不知所以然。

  “容若,对不起,即便这份真心碾落成泥,却也不能再弥补心口的那道伤痕。”

  康熙娶的可是正宫的后主,是天下同庆的大婚,自然是不同其他妃嫔那般简单盖过,再说皇太后有意拉拢赫舍里氏,自然要风光出嫁。

  虽然她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但是吹吹打打的乐器锣鼓齐天让她一路耳鸣,昏昏沉沉的就拜了堂。

  宫中嬷嬷牵着她的手,扶着她走过那厚厚的毯子,待她听到关门的声音后,伸手探到额前拧了下眉心。

  应该是坐在床垫之上,身下坐着华美无比的织锦,此刻自然是一片喜气外加名堂高烛,只有皇后洞房才配有的龙凤花烛。

  不看都猜得透她倒是没有了猜测的心情,只是等着赶忙卸了身上的这些繁重的首饰。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她瞧见一双靴子缓缓行入房中。

  “不愧是我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是要震动人心,听说有男子为你的出嫁一路吹笛相送,真是令朕大开眼界。”sxynkj.ċöm

  她的手暗暗的掐进掌心里,心里一阵苦涩。一路听到的都是锣鼓喧天,她感觉有种特别的乐器掺杂着,从掀起的帘子一角她看了骑着马的他,他还是来了。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她都不知道,所谓水深火热也不过如此吧。

  “皇上,今晚是你我洞房花烛夜,你先揭了臣妾的喜帕,咱们再继续可以吗?”

  前面说完,她头顶的帕子就被挑了起来。眼前一排奢华靡丽。名堂高烛,照着离自己几步远的人,身材颀长,星眸微眯,烛光照在他那身秀龙描金的长袍上,格外的泛着光泽,竟然令她有些许不安。

  “看到朕的模样可还满意?”深沉的黑眸里,收敛着所有情绪,除了冰冷之外没有泄漏分毫。

  “臣妾是臣,皇上是君,只有皇上满意臣妾的不是才对。”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可是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留在身边,聪明的女人朕只有一个就够了,你明白吗?”

  赫舍里芳儿抬头,对上他那双明明很好看却格外冰冷的眼神,从那双眼睛里她看到的是不安,是介意,是排斥。她反倒是安下心,两人就这样倒也是不错的。

  “夫君教训的是,臣妾谨记。”

  玄烨看到的便是她长长的眼睫,在黑暗之中,如蝴蝶羽翼般颤动,笑得狡黠,像是一个偷到葡萄的狐狸。

  “你不怕朕?全天下的人都怕朕,你为什么不怕!”

  “世人怕的是坐在养心殿里的一国之君,但是在这里三阿哥是臣妾赫舍里芳儿的夫君,如果臣妾也要怕的话,岂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孤立了皇上。”无视他犹如利箭般冷冽的目光,她娓娓道来。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去看她的长相,没有丝毫惧怕,虽没有千般妩媚,万般风情,但是她的温婉得体体现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女人味。那是经历过许多故事的人才会淬炼变沧桑一种眼神,竟然还有丝倦怠。

  他不自觉的有些恼怒,她虽与少时见过的几次眉目丝毫未变。但是如今的那双看上去咄咄逼人的眼睛就这样荡漾着水波的看着他,他竟然会有种浑身发麻的感觉。

  “是我们喝合卺酒的时候了。”

  屋外进来麽麽将他的袍子角与她的系在了一起。

  她苦笑,即便是真的拴住了人,没有心又有何用?

  “你笑什么?你不愿与朕……”

  “不,皇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您的话难道是在质疑臣妾?”她反口相问。

  她如玉般皎洁的耳垂上晃动着一对耀眼的耳坠子,竟然让他再多的脾气都发不出来。下人吓得不轻,平时这个小皇上难伺候的很,除了苏茉儿能够应付的来,谁人都别想做的周全。

  “还愣着干嘛,端连心酒来呀!”

  看着下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她笑笑,

  “你们下去吧,让小翠伺候着就成。”

  赫舍里芳儿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他说的,说完她上拉唇角,玄烨也没有表态,只是摆摆手,一干侍女就退了下去。

  小翠端着酒杯跪在床前,瘦弱的小胳膊探了出来。玄烨与她同时端起酒杯,酒杯内清澈见底,她只喝过那一次酒,然后就不醒人事了,于是谨慎地鼻子凑上去闻一闻,

  “怎么很勉强?这杯还是一定要喝的。”

  “臣妾只是觉得这酒不像怎么烈的样子。”却不料到,她这一闻不打紧,酒香扑鼻,她刚想说令人垂涎欲滴,一定是好酒,却没有想到一个喷嚏让她的手一晃。

  手腕便被他给捉住了,略为施力。凑近头的耳朵,缓缓的说:

  “我不管你之前心里装着什么人,但是既然进了这后宫,就是朕的,做了朕的女人别的没有,但是一定要一心一意。”

  她不习惯他靠的如此近,就连以前慕韶那么靠近她,她也是很不适应,所以耳朵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她强装笑颜。

  “臣妾不明白,臣妾嫁了皇上,心里必然只会装着皇上,再无其他。”说完,她没有等他的反应,仰头将杯里的酒喝了下去,是苦的,入喉后不仅仅是辛辣,还有苦涩。

  明明一切都如预期的发展,可是,当他的手探上她的衣结,她还是忍无可忍的拒绝了。

  “不过是试探你一下,真没想到你以为朕真的想娶你吗?”他有些许动怒,眼神更冷,仿佛想看看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不是,皇上自然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她不过是一枚有利于他的棋子而已。

  “我进宫前见到敏格了,她……”

  “朕同样的话不会重复第三遍,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你好好的做你的皇后,朕定当厚待你们索尼府上,那么既然皇后如此的贤明淑德,那古人有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今夜我去别处歇着了。”边说边解开了他与她衣角的纠结。

  “恭送皇上。”她施礼相送。

  门外候着的李德全一看到玄烨的身影,立刻就要喊:

  “皇上起驾。”

  结果,玄烨一只手探过去,就捂住了他的嘴,让那个“皇”字彻底的黄在了他的嘴里。

  “你给我再多事,我就把你嘴给你掌烂了。”

  李德全委委屈屈的俯下身子,看来是在新房受了气,没处发。

  “是,奴才不敢了。主子,今个可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不许跟着,谁都不许跟着,朕要自己走走,谁都不许跟着,要是有人把这事告诉了皇祖母,我就下旨砍了你们的头。”

  “奴才跟着成吗?”

  “李德全你确定你有两个脑袋?”

  李德全弓下腰,真是纠结了,这新婚就这样,以后这后宫可有的热闹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执子手,床上搂更新,30 第三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