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雪白貂皮斗篷的女人站在院子中央的雪地上。她就好像是圣洁的雪女一样美丽,唯一的遗憾就是看不到她的脸。这多少有些让人失望。但是月落痕已经习惯了,他从来没有刻意想过要一睹面纱后面的那张脸,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向白衣提过这样的要求,就好像在他的脑海里白衣的形象就该是这样的,他甚至认为有些东西不想示人是为了掩盖缺陷,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至少月落痕觉得无所谓,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只要一天面纱不揭开,神秘感就一直都在,有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成为永恒,就像白衣的面纱带给人的那种神秘和神秘背后的诱惑一样。如果哪天白衣的面纱摘掉了,反而会失去那种美。月落痕是这么认为的。
在腊梅树下,白衣抬头望着漫天飘舞的白雪,伸出手去接住那些飘落下来的雪花。当雪花接触到手的一刹,便融化了,融化到了白衣的心中。谁都看得出今天的白衣心事重重。但是她却欲言又止,难道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有时候女人会口是心非,说明他们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只是笨的男人不容易看得懂。月落痕就是这样一个很笨的男人。
“你能用泪雨在这些零落的雪上为我写上一首诗吗?”白衣问。她甚至没有回头,依旧站在那里,仰望着下雪的天空。
“这?”月落痕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不愿意?”
“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你写诗?你应该知道其实我的真名并不叫‘月落痕’!”
“也许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做这一切?”月落痕不明白地问。他知道其实她不应该救他的,第一次的时候就不应该救。他当初来北国可不是真的为了找什么李月风拜师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可以告诉我。”白衣说。
月落痕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我一直都在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第一次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
月落痕吃惊地看着白衣的背影,说:“你……你是说,从一开始?这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月落痕此时已经无言以对。他的心情还不是最复杂的时候,因为还不是时候,还不是必须做出最后选择的时候。有时候他也有想过,人活着为什么要那么累,人生为什么要那么复杂?最后不都是一个结果,死吗。但是他始终想不通,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想通?往往想不通不是因为人太笨,而是太聪明。
“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愿不愿意为我在雪上写诗?”
这一次,月落痕没有再犹豫,他义无反顾地走到了院子的中央,潇洒地拔出了泪雨,开始灵动自如地挥舞着手中的剑,一口气在散落的雪花上写下了一整首诗,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发生在雪花剑影之间,月落痕与白衣之间。
当剑还未动的时候,庭院中的雪便被一股气势逼得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而当剑开始闪现的一霎,整个庭院上空雪花开始乱舞,雪柱从地面连接到半空中,就好像几条雪龙在空中曼舞一般。而当剑停的时候,整个无情家的上空出现了短暂雪停。过了好一会儿雪花才又重新落下,那场景堪称奇观。
果真是:一剑出鞘气满天,剑气逼得雪偏南!飞雪照花剑留诗,何情惊得落雪还?
如今的月落痕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弱得只能躺在雪地上等死的人了,不知道当他的剑遇上当今武林中最厉害的几把剑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简直让人不敢想象,那会是如何的慧星撞地球般精彩绝伦。
“其实我的真名叫‘银月落痕’。我姓‘银月’名为‘落痕’。”他说。
“‘白衣无情’,请多多赐教!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我知道这个世界哪一个是你就行,这样你便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现在我就将第三件事告诉你。”白衣说。
月落痕惊讶地看着白衣,他没有想到白衣会这么快就将第三件事说出来。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三件事本身。最后他还是遵守了他的承诺,答应了白衣。
“第三件事很简单。”她说。
“怎么个简单法?”
“只有两个选择,只需要一个答案。”
“什么选择?如何答案?”
“要么杀了我!”白衣面无表情地说。
月落痕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白衣会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僵持在那里,僵持在纷飞的雪中,直到地面上的雪掩盖了一切,直到他们两人身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有那么一刻,月落痕的剑动了那么一下。但是他始终还是下不了杀手。虽然白衣也是无情家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她,从来没有,除非万不得已,有时候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要是白衣。
“除了这个,还有得选吗?”月落痕问。
“或者就是你走,走得越远越好!”她说。
“你肯让我走?”月落痕问。他的话音未落,白衣又开口了。
“但是你必须得带上我!”她激动地说。
“你是说真的?”他不敢相信地注视着白衣,虽然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他知道要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抉择,白衣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行。
最后,月落痕还是带着白衣一起浪迹天涯了。但是这注定是一场亡命天涯。没有人能够逃得过无情家的视线,没有人。况且以月落痕现在的能力,就算他能逃得过无情家,却逃不过江湖这张无形的网,从一开始他就注定已经逃不了了。一个人的剑越锋利,那么剑上粘的血便会越多,血粘得越多,那么他就会在江湖这个漩涡中陷得越深。
当他们两人离开无情家的那一刻,才是精彩故事的正在开始。
月落痕遇到流云大师是在一个傍晚,一个雨后天晴的傍晚。当时天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彩虹。这在大漠边上是很稀奇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除了一个人,一个和尚,一个从远方出现的孤单和尚。
月落痕和流云和尚就是这样在大漠边上的“骆驼客栈”相遇相识的。
说到他们相识,说来也巧,原因竟然是因为一杯酒,和尚居然也喝酒,这让客栈的人感到一丝纳闷。一个好端端的和尚为什么会喝酒呢?
原因大概有两个,一个是他本来就是假和尚。第二个便是他是真出家。
也许有人要问,假和尚喝酒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真出家为什么还要喝酒,那不是违背佛门清规吗?
如果一个不论喝了多少酒都能像常人一样镇定自若,甚至比清醒的正常人还要清醒的和尚,他为什么不能喝酒?清规不就是为了正身吗?如果喝酒而不失性,那跟没有喝酒又有什么区别。当时月落痕就是这么想的。
“这位男菩萨不像是本地人。”流云和尚笑着说。
“大师是怎么看出来的?”月落痕问。
流云和尚笑而不语,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流云和尚当然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两人不是本地人。一个蒙着面的女人,一个带着剑的剑客,他们原本就不应该是沙漠里的人,而是过客。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外乎有两个原因。要么是逃,要么是追。从月落痕和白衣的举动来看,他们不像是在追什么人。那原因就很显而易见了。流云和尚看人一向很准,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白衣坐在旁边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月落痕认识白衣很久了,甚至连他都会认为白衣是个哑巴。
流云和尚又畅快地连饮三杯酒,然后扯下一条烤羊腿,一边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说:“从这位女菩萨看出来的。”
“哦?大师是如何看出来的?”月落痕问。
“这位女菩萨一定是在躲避什么人,而且是很厉害的人。而男菩萨你,是那个保护她的人,所以你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流云和尚说。
月落痕不知道是该觉得流云和尚说得对还是不对。因为一提到无情家,个个都会心惊胆战。但是他们又并非是真的逃,而且白衣并不需要月落痕的保护,在这个江湖中能动得了白衣的人不多。但是月落痕依旧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和尚,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这个和尚就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
“这大漠里的烤羊肉真是一绝,实在是太好吃了。”流云和尚吃得津津有味。sxynkj.ċöm
“大师请随便吃,我想这里虽然比不上中原富饶,但是这烤肉应该还是吃不完的。只要大师愿意,我就叫小二再来一份。我们和大师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相遇即是有缘,而且大师又是一个如此真性情的人,我们今天只管痛快喝酒,痛快吃肉,不用管那些俗世烦恼!”月落痕说。
“好一句相遇即是有缘!好一个不用管俗世烦恼!男菩萨果真不是普通人,心胸如此之广大,贫僧自愧不如。不过好酒不能贪杯,好肉不能一次就吃完,知足才是快乐,不那么完美才是真正的美。贫僧从远方来,能够喝到男菩萨这几杯美酒,能够吃到这香喷喷的烤羊肉,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敢贪图更多的呢?如果有机会的话,贫僧改日亲自为两位菩萨下厨做一道菜,以感谢今天的深情厚谊。”流云和尚说。
“在下并不急着赶路,想必会在此多留几日,能遇到大师这么难得的出家人,才是在下的福分,那我们一定要尝尝大师做的这道菜。不知道大师要做一道什么拿手的美味佳肴?”月落痕问。
“天机不可泄露!”流云和尚笑着作揖而去,只留下了月落痕和白衣在那里。
流云和尚离开后,月落痕和白衣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们两人要的是楼上的天字号房,窗朝大漠深处。两个房间挨着,隔着墙壁就可以说话。但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像很多私奔的男女一样有肌肤之亲,所以不管到哪里他们都是住两个房间,谁也不会跨过那道线,这便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法则。
因为白衣只是要月落痕带着她一起走,而月落痕也只是答应了带着白衣一起而已。没有承诺,没有要求,就是这么淡淡如水,清清如雪。
雨后的沙漠有一种水洗的清新味道,给人一种舒爽的感觉,尤其是在满月的晚上。大漠里的月亮和海面上的月亮一样大,一样漂亮。寂静的沙漠在月光下就像一个沉睡了的美女,那绵延不绝的沙丘,就是那唯美的曲线,就像剑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影一样,连贯,灵巧,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月落痕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望着天上的玄月。突然间变得情趣盎然。他摸出了腰间那支笛子,默默地吹奏了起来。正当他吹得入神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很好奇这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又是出自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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