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忻确认再三,才知晓巧云并不是欺瞒与他,随即放下心来,他素是知礼之人,若是长辈未用,而自家在桌前大快朵颐,怎也说不过去。
看了看众人,又见梓言束手远远立在一旁,随即出言道:“梓言你应是未用午膳吧?那便过来一道吃了吧,这里饭食充足的紧,横竖我一人也吃不完。”
梓言有些羞涩,躬身道:“禀公子,婢子已用过……”
还未说完,赵忻笑道:“这便是你欺瞒与我了,之前你便道来看护我,怎会独自离去。途中我醒来,你助我穿戴,更是一步未离,又到何处去用过膳食?”
谎言被拆,她的脸sè顿时有些红烫,细声道:“奴婢与主人一同进膳,与礼不合。待公子用毕,婢子自会回厨房用些,请公子勿加担忧。”
赵忻放下食箸:“在我房中,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若是不听我言,待会便自行离去就是,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梓言一听,心中大惊,难道天命如此,自己今ri真的会连半刻都未呆住,便要被二公子赶回去么?若是对方恼了自己,本是一件美差,却是横祸乍生,怕是连带着伯父那边都要殃及池鱼,那他们一家以后还怎么看待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再在堡中呆下去?
愁肠百转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是泪眼朦胧,站坐不是。突然记起伯父所言,但凡有事,先禀二夫人决断。抬头望向巧云时,不由泫然yu泣。
巧云见她这般模样,便生起些恻隐之心。梓言的身世,她多少也知晓一些,人生际遇,最尴尬不过孤苦无依、寄人篱下,起先她愿助田龙得了这份差事,也存有些将这命运多舛的孤女扶助一把之意。倘若真让她被赶了出去,她在家中怕是要抬不起头来。再说,这孩子长得也算周正,小小年纪,便有美人胚子的雏形。也就是赵忻这等不解风情之人将小美人儿往外赶,若是其他富家子弟,怕是怎也要收入房中,一尝美人恩泽。
她不由挑了挑黛眉,淡淡道:“即是二公子邀你,你便不用顾忌诸多,随意用一些吧。”
梓言听言,这才放松下来,心中对二夫人暗暗感激。谢过了二位主人,又从食盒中又取出一副备用碗筷,添了些米饭,加了些许野菽,赵忻见她所挟甚少,又向她碗中添了些肉脯。但有外人在此,她如何也不敢与赵忻同坐,从柜下摸去一张小板凳,小口小口地往玉齿中送去。
赵忻见她这般模样,也唯有微微叹息。这女子到底也比不得颜儿和香橼,相论起来,她们与自己之间算是朋友之谊居多,几人同桌用食时也是言笑晏晏。而梓言却是将自己看做奴仆,相处时间未长,与自己总有隔阂,故一步也不敢逾越。虽自己心中并无主仆的尊卑之分,但这个世界的规矩便是如此,且有姨娘在一旁看着,能让梓言做到这步已属不易,要是强行将她按在凳上,怕是在场之人都要出言反对。
此时已接近正午,赵忻早已饥饿,不多便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主仆二人又用了清水漱了口,便与众人一道往庭院中纳凉去了。
木架遮yin之下,百卉争妍,万类竟。暖风习习,将月季、栀花之香散的满院皆是,庭院中泛起大片的绿意,肆无忌惮地在墙角泼墨,或是墨绿,或是新翠,片片交织在一处,层峦叠嶂之间,满是葱茏葳蕤之意。骄阳似火,ri头高照,木架之下,蔓条婆娑乱舞,却是有些令人生起酣睡之感。石墩之上,少年惬意地坐着,眯眼享受着初夏之韵。一旁美婢忙碌间,却是从石桌上的竹篮中拣出几枚红艳梅子,放入瓷瓶中的冰水中,添入些许香料,又倒出两碗,放在桌前一美妇一少年的面前。
那美妇笑道:“瞧这婢子,可是姨娘为二公子千挑万选而来,看着也是个可人儿,且也真会侍候人。”
赵忻心中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勉强一笑,应了一声,便去轻嘬那冰凉果水。
“姨娘知二公子喜静,但这几ri不比往常,怡儿还小,我也需照应着。大夫人又要cāo持府中巨细,若是我俩都脱不开身,你身边又时需人照看,那可怎生是好?再说,你已渐大,房中也得添上些人手,照顾你起居。说不得,便给姨娘这个面子,将她留下,待过这段时ri,若你还不喜,那姨娘再帮你物sè一个,直到你满意为止!”
赵忻暗想,眼前这丫鬟也算的安静乖巧,且若是换个大大咧咧,整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xing子那还不知会如何,急忙道:“姨娘切勿再行更换了,梓言已是极好,如果房中还有需要,我定会出言就是。”二女听此,顿时心下大定。
左右便这般闲聊着,听闻院外一阵脚步之声,却是巧云身边使唤丫鬟端着一木托从外而来,盈盈下拜道:“禀二夫人,公子的药煎好了。”便将木托上的药罐小心放在赵忻面前。巧云急忙从食盒内取出个瓷碗,小心倒入一碗。
细腻白瓷之中,那药泛着朱黑之sè,颇具浓醇之感,远远闻着就感一股刺鼻的辛辣之味,赵忻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向巧云道:“姨娘,我刚吃完甜汤,嘴中满是甜味,一定要现在服么?”
巧云拿起药匙,在碗中搅了几下,笑道:“二公子的病根在上焦,饭后服用最是恰当,且大夫交代了,此药效颇具强劲,若你空腹而服,恐你胃中不适。故我特意点了这个时辰煎煮完毕,趁着还热,药xing未祛,赶紧喝了吧,待会再用甜汤漱口即是。”说罢勺起满满一匙,吹了几口气,向赵忻唇边送来。
赵忻急忙将药碗抢过:“孩儿自会服用,不敢劳烦长辈。”接过那药匙,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后世的记忆中,应是没有服用过什么中药,但有生病,大多也是输液吃西药为主。对这种中国古老的医术,十分神往,以往也看过别人服用中药剂,但无人不蹙眉苦恼,自己还嘲笑他们,这这点苦楚都受不得。但若这刻真到到自己服用,却觉紧张非常。
看着那醇浓的药汁,顿觉一股浓烈的古怪味道从药匙中散发出来。理智告诉自己,这等凶猛之物,自己的小身板决计承受不起,速速倒掉才是!但见周围一圈人满怀希冀地看着自己,若此番举动做出,不说旁人是否会暗暗讥讽,便是姨娘定是伤心非常,怕是不喝也得喝了!壹趣妏敩
屏气之间,将一匙药汁倒入口中,想也不想,囫囵吞咽下去,脸上顿时铁青。口中苦若黄连不说,喉中似火烧一般,犹如刀割,最令人发狂的,便是药味中充斥着一股冲天辛辣之味。
“我擦,生姜!”
要知姜是赵忻忌口之物,虽是做鱼之时难免会放些去腥,虽是不喜,但那大多是嫩姜,味道也甚淡,鱼鲜之味也能堪堪盖了过去。但在此药中,放的是晒干过后的老姜拿来文武之火反复煎煮,那等姜味不知比平常强出多少,满是刺激之感。
只觉肚中似火烧火燎一般,就呕吐出来,他急忙强行压下腹中不适,将药碗放在石桌之上,急急地拿起冰水大饮一口。终于将口中刺激之味冲淡了些,又转向巧云,恐惧地指着桌上那药汁,像是在梦中看着了厉鬼一般,颤声道:“这到底是什么,怎得这般难喝?”
“这是良药啊,”巧云笑道,“姨娘知道它味较冲,但这是神医开出的良方,只需连着服用五ri,二公子的病便好了。”说罢又拿过瓷碗,像哄小孩子一般,“乖了,将它喝尽就是,莫让我等担忧了。”
赵忻一阵恶寒,对敌之时,他虽是杀伐果决之人,但面对着姨娘手中那碗黑黑的药汁,只觉如临虎狼,比身受重伤还难受的多,但对方如此至诚之意,他实不能推却,唯有再次接过药碗,绷起神经,轻嘬了一口。
口中本都是杨梅的酸甜之味,苦药进口,感觉酸甜苦辣一股脑全在舌尖爆炸开来,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就yu喝了一口泥巴混馊水一般。他赵忻毕竟只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到底没有贝爷那嘎嘣脆、鸡肉味那样独特的好胃口(额,此条看不懂请自行百度),况且生姜实乃他忌口之物,但这下更是难受。
第二次将药碗放在石桌之上,赵忻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巧云劝了半晌左右都是无用,赵忻只说自己无病,铁了心不想去喝。她自是知道内情,赵忻所得的是隐疾之症,平常自然表现不出,但这几ri最是得小心非常,绝不能让他心急。故也巧云气话也不敢说,哪敢太过逼迫他,但那药不管有无效用,都是要他喝下,一大一小二人便这样僵持着。
一旁梓言见此,若是公子不吃药,那病还如何好的起来?伯父之言犹在耳旁,此事正是老爷的交代与公子意志相违之事。看着那石桌上的药碗,也不知从何处生起一阵勇气,走上前去,将它拿过,躬身拜道:“请公子服药!”
屋中几人顿时相望,几道眼光投至梓言身上,或诧异,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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