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湖池边,赵忻只觉塘中水质清冽,但看假山之上一泓清水姗姗流淌而下,顿觉一阵清凉cháo气迎面而来,恁地十分沁人心脾。
心旷神怡之间,但看那红sè字迹,犹如赤血一般印在石壁之上,又见流水顺着凿痕流下,恁地是巧妙非常,但为何颜sè不褪?细细探去,原来这里并非用的是平常染料,而是用细微红石沙砾镶嵌其中。只听身后仆役道:“这几字,还是当年开府之时老爷亲自所书,工匠又承夫人之命将它刻在这座山石之上。”
赵忻暗道:“这字写的这般刚健有力,颇有深沉之底蕴,但隐隐间却有肃杀之意,爹爹笔力确实遒劲。而将整块碑体与山石流瀑摆在一处,其下又是池水潺潺,足见娘亲构思之巧妙。”
但往院内看去,只觉这院落比平常大出不少,却是一片却见翠竹洒满院中,中间铺了一条淡白sè的石子路,弯弯曲曲地转向竹林深处,影影绰绰间,好似有幢小阁,也不知那书房到底是什么模样。仆役又道:“老爷的书房就在里边,除了ri常洒扫,平常也无人往来,我等闲杂之人也不敢妄自靠近。”
正要相劝赵忻离去之时,远处田管家已然随着另一位仆役已是赶来,走到赵忻面前,对他行了一礼,赵忻见那老叟并非仆役般青衣小帽的模样,而是穿着一袭衣袍,脸有富态,但见其一副对自己十分恭敬的样子,问道:“你便是田伯么?”
田龙颇有意味地看了梓言一眼,却见她面sè微红低下头去。心中顿有所思,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颇为谦恭地答道:“正是小人,听说公子yu进去读书习字么?”
“恩,我有些要紧事,不知能否进去……”
田龙抚了抚白须,笑答道:“公子yu读书习文,夫人听了定是会十分欢喜,哪有阻扰公子之理。”
赵忻听了欢喜非常,与众人一道跨入院内,走了几步这才见书房全貌,倒不是和平常院落那样的红砖绿瓦,而是几栋质朴的竹楼空阁连成一片。
yu想推门而入,田龙又拉住他道:“公子慢来,上回……咳咳,那事过后,老爷已将要紧之物另行放置,里面除了藏书几箧,也无什么忌讳之物。但有一件事须得注意,这个楼都是竹子堆砌而成,楼内除了燃香外,自然容不得存有半点星火,还请公子万分小心,勿加玩火便是……”壹趣妏敩
赵忻一听,顿时应了下来。推门而入,只见堂内十分大,透光充足,窗明几净,分外舒适。而竹楼内部并无过多华丽,最显眼的,还是斜挂在墙上的许多刀剑。如获至宝般拔出刀鞘,发现那些刀剑都是开了刃了,但保养十分良好,定是有人时时擦拭,如此珍爱,可见并非装饰,许是竹楼主人战场用过之物。
但掀开一旁珠帘,却是整整齐齐放满了书册的几个竹架,除了各家书册典籍外,甚至还有些上古年代的竹简藏书,屋内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又见一旁厢房内,一张兽走祥云梨木书桌,一方清荷雕饰听泉歙砚,数只狼毫,几笺白纸,静静摆在一处,这等情形,无不使人悠然神往才华横溢仕子在其案上泼墨挥毫,挥斥方遒。
田龙又笑指着一旁的瑶琴道:“我这侄女,往常也曾习教礼乐,若是公子诵读无趣,可让其抚琴助兴,确是一桩雅事。若是倦了,里屋有竹榻,被褥皆是新换,可唤梓言在一旁伺候着歇息。但有吩咐,也皆可吩咐她去办,茶水零嘴、瓜果点心,皆会为公子齐备……”
一番话下来,却将梓言闹了个大红脸,死命低头不敢抬起相望。正在田龙喋喋不休“推销”自家侄女的时候,赵忻颇有不耐将他推之门外:“我省得就是,田伯事务繁忙,不敢相扰,还请自行离去,这里我自会理会。”www.sxynkj.ċöm
回到屋中,三步并作二步奔至桌前,抬头见梓言正像个小媳妇一般,蜷首立在一旁,已是拘束非常,不解道:“你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将那红泥翻出来?”
梓言听了,从胡思乱想中惊觉,暗啐一口,急忙来至桌旁。两人又翻弄一阵,这才从一旁的屉娄里翻出个印泥来,梓言又道:“公子,之前不过是我俩的臆测,玉佩做印玺之用,简直闻所未闻,这真的有效么。”
“想来也无迹可循,左右皆有此一种法可试,若我猜的不错,应当是这样的。”说罢又从旁边一刀白纸中抽出一张,敷在了印泥之上,又将怀中玉饰取出,踌躇地盖在了那纸面之上。
闭目思考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按住玉佩用力往下一压,把玉佩收入怀中后,抽出了那张染上血红印记的白纸,两人顿时满怀希冀地往那张纸上看去。
金sè的阳光铺洒在那片白幕上,纸张被照的纤维毕现,血红的印泥痕迹在纸上渲染开来,原本玉佩上不规则胡乱的图案倒印在纸上,突起的竹叶花枝一同组成了一个古篆——‘嘲风’。
赵忻顿时冷汗淋漓!
少女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的一点也看不懂?嘲世笑风么?”又见赵忻呆立在一旁,额头几乎有汗迹滴落,急忙从怀中掏出香帕,在自家公子额上小心擦拭起来,又疑道,“公子怎么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赵忻这才惊觉,喃喃点头道:“背面的猛兽图我本就有些不确定,现在已证我心中所想,应是确凿无疑了。这猛兽我认得,相传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它便是九龙子之一,嘲风。”
暗忖道,若是后世的记忆未从事古玩这一行业,怕是连自己也不晓得。当年进入这行当之前,恶补了不少资料,ri夜诵读间,里面便有此一条。九龙子的传说自古而来便有所隐现,知道的也并不为奇,当年李东阳所书《怀麓堂集》便有所收录,但此刻最令他发奇的是,自己所处的环境,无论言语,还是衣冠,或是社会环境,都是一副唐宋的做派。那为什么明代收录的九龙子会跑来到唐宋来!难道此时,并未唐宋?
大惊之间,急忙问身边的梓言,声音中竟带了一丝颤音:“现在是什么朝代?”
“啊?”梓言好似没有听清,楞了一晌。
赵忻紧紧抓住对方的柔荑,模样有些焦急,又出声道:“现在国号叫什么?”
大力之下,少女嫩手有些发疼,又见赵忻略带痴狂的模样,害怕道:“辽!”
赵忻顿时呆立当场,直愣愣地杵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辽,为什么是辽?他知道辽为古契丹贵族所建,是中原外一个重要少数民族政权,但要知道他所在之地是极南的桂州,而此处若也是辽国的疆域,那岂不是契丹人早已问鼎中原了?宋朝哪去了?中原那么多汉人都挡不住外族的南侵么?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动!
沉思之间,自己的手掌还是牢牢抓着对方柔荑,浑然不觉眼前的少女已然被抓清淤渐起,但她始终只是微微蹙眉,不发一言打断对方的思考。看见赵忻陷入巨大的困惑中。虽不知对方为何听了一个“辽”字就变的这般,暗暗间,也为其担忧。
突然,赵忻记起一旁的屋子中大量陈列的典籍,也许里面就有自己想要的答案。断了思绪,这才察觉少女的痛苦模样,放开对方柔荑急急道了声:“对不起。”便站起身来,往那房间奔去。
不过几步,便来到房内,见左侧屋子皆是竹简木板,那定是古籍与刊印书册的模板,不会有自己想找的东西,便往右侧书屋行去。急急地将珠帘撇开一侧,水晶逶迤倾泻间,见屋中书架足有上百具之多,且摆满了书册,进屋之后,又按着经、史、子、集的顺序一一找去,顿时找出七八本典籍,也不拿到书桌之上慢慢翻阅,便席地而坐,颤抖着手指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
梓言托着香腮,痴痴地看向地上翻阅书册的少年,公子已坐在地上半个时辰都未起,但还是如同之前那般jing神奕奕,不,应是有些癫狂的模样。他手中翻书速度毫不停歇,看一本便扔一本,自己又怕公子将成籍册的页卷弄乱,只得与他一同坐在地上,待至散乱不堪时,才轻声将散乱的书册一一整理,细心地摆放整齐。
好似面前的人有无穷的魅力,自己便是一辈子也看不厌。但公子这般模样,她心中早已忧心非常,又不敢妄加打断对方思绪。
两人便这样静静地坐着,正想着要不要禀报老爷之时,面前的少年已然翻完最后一页,却是如醉酒酣醒那时之意犹未尽之感,他直愣愣地扔下了手中的书册,整个人向后倾倒,倒似散尽了全身的气力,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呈大字型平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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