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轻轻颠簸,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毒辣,颇有种针锋相对的焦灼气氛。
也许是对步简单的推理最好的验证,车内的广播果然没有再进行回应,这恰恰说明幕后之人没有料到步简单能这么快地破局,也便没有录下可以回应的话。
他真的就躲在人群之中,以一副受害者的面孔示人。
他头顶的那顶鸭舌帽并不是伪装,而恰是卸去了伪装,将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暴露出来,将暴戾疯狂、视人为草芥的阴暗面暴露出来。
这下子他摘下鸭舌帽,才是重新伪装起来,混在人群里,这样看的话,歹徒和普通人并无两样,展示给别人的永远是伪装出来的模样。
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大家噤若寒蝉地看着手持橡胶鞭子的步简单,心知这男人根本不好惹,刚刚打得痛快的那些人更是心提到嗓子眼,害怕被报复。
步简单则转头看了看那些伤员,心里回荡的却是几次交手下来那歹徒的问题:
“罪犯,或生命?”
“停车,司机大哥,靠边停车吧。”步简单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嗯?”司机忐忑地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又看了看那群乘客,他担心停车会再次引发爆炸。m.sxynkj.ċöm
“如果整辆车爆炸,那么身处其中的歹徒无法独善其身,所以不用过多担心,停车吧。”步简单解释了一句,回过头来对着那群伤害过他的乘客轻声道,“没有受伤的乘客们可以下车了,因为爆炸而生命垂危的伤者我们会负责送往医院。”
车子缓慢停靠在路边,矮胖的大叔认真地看了看周围,第一个挪到车门处。
他看了看身上被抓挠得脏兮兮的步简单,低声道了声谢,便马不停蹄地下车离开了。
乘客们低着头从步简单身边经过,彬彬有礼的上班族、学过医的学生、谦逊有节的年轻小伙、戴耳机的姑娘,还有那勇敢站出来的孕妇。
他们下了公交车,又看着车门缓缓合上,再远去。
直到步简单的身影跟着远去,才有人轻声念叨着“谢谢”。
于是乘客们像突然点燃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在公交车站满怀感激,诉说着步简单的好。
车内,司机操控着方向盘,他注意到步简单蹲在那些伤员身边检查伤口,见到有星星点点的金光,琢磨着可能是太阳太毒辣的原因。
步简单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歹徒,他的眼神几番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伤员们都安顿在医院,司机也被稍微修改过记忆,步简单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打车回了居委会。
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居委会仍旧一片狼藉。
记者们都已经离开,受伤的则同样送去了医院。
领导正在清理破碎的砖块和玻璃,看到步简单一个人回来也不觉得意外,他招招手,示意他上楼谈话。
领导为他倒了杯凉白开,静静地听完他所经历的事情,便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一会儿,领导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步简单。
步简单以为是有什么新的线索,急忙打开,却不想眼前看到的东西让他愣住了。
那是一沓钱,红红的、厚厚的,整齐码在信封里,粗略估计能有一万多块。
“您这是……需要进购点什么东西吗?”步简单第一反应是买些材料重新装修一下狼藉的一楼。
“不是。”领导却摇摇头,眼睛没有看他只是开口解释道,“这是你这个月工资……还有下个月,带点奖金……虽说咱们这工作的工资不是很多,但是从没有拖欠过,这笔钱你先拿着……”
“啊?”步简单不明白了,他捧着一信封的钱,像捧着一兜子烫手的红薯。
“……”领导犹豫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小步……我……决定给你放个假,带薪休假!点点正好也快放假了,你能有更多时间陪陪她,去商场逛逛啊、动物园、游乐园什么的玩一玩,放松放松,这几年你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天也这么热,就当过暑假了。”
“领导……”步简单咽了口唾沫,“您这是……辞退我了?”
领导惊讶地看着他,摇头解释:“怎么可能,我没有这种权利,真的只是放个假,你别多想,休息一两个月,还要回来工作的。”
“领导,我不需要这么长的假期。”步简单把钱放到了桌子上,慌张道,“我我我,我得工作啊,工作使我充足,我靠工作我实现价值的,我要为社会发光发热的,我热爱我的职业,我……我我承认我有失误,我承认我考虑不全面,但是我在努力我在进步,我这次好好调查调查,仔仔细细斟酌,我下次一定完成抓捕……我不是玩忽职守,领导……”
“小步。”领导打断了他,语重心长道,“你没有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吗?你以前上班习惯打游戏、看电视剧,最近呢……最近好像也是这样……不过你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你变得更急躁了。”
领导走到面前,将钱重新塞回他怀中:“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齿轮,急躁地推动着什么事情,急躁地要看到成果,急躁地想更往前一点……仿佛,仿佛是要躲开什么的追赶。你变得不像自己了,步简单,你有很重的心事,所以才会这么心不在焉。”www.sxynkj.ċöm
“我没有……”
“也许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领导不再看他,背着手走到窗边,“或者趁着这段时间消解一下心事,去感受感受这座城市的慢,去找回自己原来的坦然。”
他又犹豫了一下:“还有……不要离开下渊市。”
“嗯?”步简单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领导背影,哆哆嗦嗦道,“你……你怀疑我有问题?”
“……不是我。”领导说着,好似看到了什么,连忙把窗帘拉上。
“怎么了?什么意思?”步简单注意到领导的动作,他不明所以,连忙跟了过来,手伸向窗帘,“您大白天为什么拉窗帘?”
却被领导抬手拦住了。
“这个事情总部会帮你处理的,你只需要在这里稍等片刻……”
“什么事情?处理什么?”他内心越发不安,要掀开窗帘。
“你冷静一下,我,还有总部,都是信任你的。”
“什么意思啊?啊?什么跟什么?我怎么不懂你们要表达什么?”
步简单挣扎着,领导还是放弃阻拦,窗帘被步简单彻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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