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石破天惊的秘密
秘密的揭开是在不经意的一天。那天小麦兴起说要包鱿鱼馅的饺子,正在和面的时候蒋子明从身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磨蹭了好久呢喃道:“小麦,不要丢下我。”
小麦转过身去用扑满面的手拍了拍他的脸笑着打趣:“傻瓜,丢下你我给谁包饺子?”
一只海鸟误打误撞地冲进了厨房,随即就是毛团这个二货噼里扑通地追过来,一鸟一猫在厨房里折腾了一圈又跑了出去。小麦和蒋子明相视笑了笑没去理睬,忽然听到“咣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噼里啪啦”地碎开来,毛团这厮不知道又在扑鸟的时候打碎了什么。只这声音是从贮藏室方向传过来的,蒋子明脸色略变了变,随即不语。
小麦拍了拍头:“今早去找龙涎香来着,哎呀,早晨煲汤的时候锅沸腾了在报警,我可能没关门。天!毛团不是把你什么传家之宝给打碎了吧?”
说着就往那房间走去,毛团和鸟早已不见踪影,房间里其他东西没碎,只是那尊很普通的断臂维纳斯变成了碎片。
让小麦惊讶的是,这尊雕像里面居然盛得是满满的分小塑料袋包装的略有些淡蓝色的白色粉末。
小麦的脑子嗡的一下,过往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为什么蒋子明反复纠结,为什么朱亮会告诉她离蒋子明远一点,为什么Jack会有枪,为什么连国哥都告诉小麦跟着蒋子明连命都会送掉,为什么蒋子明频繁出入缅甸和泰国,为什么他的船岛奢华得令人不可思议……这一切的疑问在这一瞬间都有了答案,这答案其实在小麦的脑海里隐约存在过,只是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小麦走过去打开了一袋白色粉末,用手指蘸了一下刚要往嘴里送,被蒋子明强行拉住。
小麦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傻瓜。
蒋子明面色铁青,如同石塑。
时间好像在停滞,角落里黄花梨的古朴大钟指针倒转,最初跟蒋子明合二为一时幻觉里出现的大片大片开到荼蘼的花朵终于翻转开真实的面目,狰狞地伸出莫名其妙的爪牙向着小麦,小麦被抓得几近窒息。
几个世纪一样漫长的几分钟后,小麦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问蒋子明:“毒品?”
“嗯。”
“K粉?”
“……海洛因。”蒋子明闭上眼,像是不忍心说出这个魔鬼般的名字。
“海洛因是这种颜色的么?”小麦捏着手中在阳光下略显蓝色的粉末。
“海洛因因程度不同被分为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有人混杂了奶粉、咖啡因、发酵粉或葡萄糖等东西,也有为了割破血管瞬间达到迷幻状态掺杂玻璃粉的,所以颜色或有白或有褐,这种淡蓝色的……纯度高达……99%。
因植物的提纯方式远远达不到这个数字,所以一直以来只是用旗下药厂进行化学合成。”
海洛因……海洛因……这个始于德国拜尔公司的基因突变的怪物,正常人听名字就足以魂飞魄散。小麦的父亲是刑警,不止一次地抓捕过毒贩,也不止一次地跟小麦有意或无意地提及这东西摧毁一切的破坏力。纯度高达99%的海洛因,还装了整整一个雕像,足可以让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小麦转头问蒋子明:“朱亮曾经劝我不要跟你太亲近,说明有人已经在查你了!”
蒋子明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他们已经盯了我好几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小麦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还不赶快跑!”
蒋子明苦笑着揽过小麦来:“他们既然盯了我好几年,又怎么会让我跑得出去,你当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小麦叹了口气。是啊,怎么会逃得掉呢。刹那间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看到蒋子明就像看到一个极其悲惨的未来,一个无依无靠,甚至注定死亡的未来。小麦并不是怕死,只是害怕没有他的那种孤独,那种孤独如同打入亘古归墟,没有沟通没有交流只有冰冷海水和一望无际的黑暗,沉默得可以让人心在几秒之内崩溃。
小麦蹙起的眉尖让蒋子明心一阵一阵发紧地疼痛。这个女人遇到自己,实在是所托非人,简直是错爱一场。她命中性格决定了她注定在漂泊和折腾,好容易有了一丝一毫的安稳却偏偏被自己拐着进了这么个死角,若是小麦想离开……
“小麦……”蒋子明刚一开口便让小麦捂上了嘴。
“不必劝我离开,我也并不是傻子,从开始到现在自是知道你有多少令人费解之处,今天这状况,我虽意外却并不十分震惊。”
小麦双手缠上蒋子明的腰平静地说:“看老天给多少缘分吧,哪怕多在一起一天,也是我们赚到的。”语气那么平淡,好像在说毛团不喜欢吃猫粮一般恬淡,听得蒋子明却是一阵心酸。只想个什么法子能让她开心起来才好。
蒋子明揉了揉小麦的脑袋忽然道:“小麦,我晚上给你放烟火看好不好?”
小麦微笑说好。
虽然对蒋子明能变出任何东西都不意外,真正见到时却还是傻了眼。
晚饭过后,正是各家华灯初上之时,船岛与世隔绝看不到外界光景。蒋子明把所有灯光全部熄灭,拉着小麦的手来到海边,朝天上放了一个钻天猴做信号弹。紧接着岸那边传来沉闷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转眼便是一片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嗖”“砰”“哗啦呼啦”,一缕缕像瀑布的烟花徐徐飘降,映衬着一方天地辉煌,蒋子明的脸忽明忽灭,好像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小王子。小麦不由得看痴了。烟火,有多美丽,用短暂的生命努力绽放;又有多悲伤,即使用生命绽放过后,人们惊叹的永远是下一个烟火的美丽。自己与蒋子明的爱情,再目眩神迷又如何。思及于此,小麦竟是一点兴致也没有,听那砰砰的声音居然联想到了刑场上的枪声。蒋子明的所作所为足够被枪毙100次了吧,小麦恍惚了一下站不稳差点摔倒。
蒋子明慌忙扶住她:“怎么了?”
小麦强颜欢笑:“没什么,我困了,我们去睡觉吧。”
那一晚小麦倚靠着蒋子明,听他静静地讲那些过往:讲他怎么从一个高材生到一个毒枭的经历,讲他的药厂如何提纯,讲他的下线,讲中间几次在泰国死里逃生,讲他如何用超高的智商设计运毒流程又如何收买人心保全自己。
“其实朱亮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蒋子明轻叹了口气,“只要他还在,制衡着我就相对安全。”
“你……能收手不再做了么?”
蒋子明僵了一下抱紧小麦呢喃道:“你不懂的,谈何容易啊。”
小麦没有再说话,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谁料想没过多久,便传出了一个令蒋子明措手不及的爆炸性消息:朱亮死了。
自打小麦离开人间都会后,便处于彻底跟那边切断联系的状态。中间只接到过一个电话,是林家隆打过来的,电话那边声音嘈杂,林家隆的声音从那堆乱七八糟的声音边上如幽冥一般传过来。
“小麦,我马上要从香港登机回台湾了,可能我今后跟你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打电话……跟你告个别。”
“……”
“小麦,小麦,他对你好不好。”
“嗯。”
“那我就放心了。小麦,要加油喔!加油幸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记得有我……小麦,我电话是008869172……”
“好。”
“008869172……要记得喔!”
“嗯。”
小麦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林家隆在电话那边的表情,阳光而灿烂;在他说“加油幸福”的时候头一定像孩子一样不住点着,眼神坚定而温暖;小麦色的皮肤、雪白的牙齿、高挺的鼻梁……美好得不像凡间男子。
如天使一般坠落,再如天使一般消失。林家隆,最终还是回到他的世界里去了,又何必记得那几个数字,又何必再打扰他的生活,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有时候真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对那些真正美好的事物,又何苦拼命拘了在手上。让鱼儿脱水,把鸟儿锁在囚笼,将猛虎豹子关进动物园……那些以爱之名打造的金光闪闪的禁锢说到底,也逃不开监牢二字。放手是种最深沉的珍惜,一如林家隆对小麦,小麦对林家隆。
姑娘们是从不打扰小麦的,像是彼此商议好了一般。那天一早,卓一墨的电话划破了所有宁静。
小麦睡眼惺忪地接了过来,卓一墨只说了四个字就挂了:“朱亮死了。”
小麦拥被而坐,晃了晃脖子,呆呆地不吭声。
蒋子明半闭着眼躺着用手在小麦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抚摸着问她:“心神不宁?”
小麦转头,望着蒋子明的眼神晶晶亮:“朱亮死了。”
蒋子明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低垂眼睑苦笑:“嗯,意料之中。走吧,我们去看看。”
朱亮是从S城最高的一座楼上坠落下来的。小麦和蒋子明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走,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用白色的笔勾勒出朱亮死时的姿势很是奇怪,看起来竟是四肢舒展极其夸张的一个状态。警察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记者在七嘴八舌地做现场直播:
“本市居民朱亮于今日凌晨5时许于S市地王大厦坠落身亡。据现场警察介绍,朱亮许为抑郁自杀,遗书所留经认证为本人字迹……”
小麦心里的惊骇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好像揣了100只兔子随时可以蹦出来。一个从前跟你颇为熟稔的人如今只剩一堆污血,很难想象朱亮是如何从那么高的楼上坠落下来的。初见朱亮时候的一幕一幕重又浮现在眼前,好像一幅幅诡异的画面,被染上黑白色、黑白色,无声又无息。那个白色的人形图案更像是一个魂魄,睁大了眼正瞧着这人世间。
蒋子明在那里眉头紧皱地站着,他仔细地盯着那个白色的人形,脑海里面是朱亮从楼上坠落下来的样子,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定!
周围人们议论纷纷:“啧啧,真是可惜,好像50岁都不到。”
“做事没积德吧。”
“别瞎说,不是说自杀么,连遗书都留好了,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孩子。”
…………
小麦不忍心再见再听,回头想找蒋子明,他却忽然不见了。小麦心慌得不得了,又不敢喊,只拼命地东张西望,小麦向人群后面挤:“对不起,让一让,对不起……”
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哪里还见蒋子明的身影。
小麦被巨大的恐惧压得脑子一片发黑。从发现维纳斯雕像里的秘密后,小麦每次听到尖锐的响声就会联想到枪,看到电视上的警察都会哆嗦,她生怕蒋子明有天忽然就被人带走再也不还回来。而那晚蒋子明说:“只要朱亮还在,制衡着我就相对安全。”
言犹在耳,像个紧箍咒,随时都可能让人痛得要了命,如今朱亮居然死了!那么“只要朱亮还在”的话从此就不必再提了,蒋子明可能随时都有危险。小麦不知道蒋子明跟朱亮之间有何纠葛,但是蒋子明制毒贩毒长达八年之久,能活到现在朱亮估计功不可没。现在他死了……小麦心里涌出极端自私的想法:朱亮死了不足虑,蒋子明可如何是好?
现下是怎么?蒋子明会不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警察忽然抓走了?
“蒋子明……”小麦小声呼唤着,都快哭出来了。手腕一紧,转头再望,不是蒋子明却是谁?小麦一步迈回去扑在蒋子明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m.sxynkj.ċöm
蒋子明轻吻小麦额头不住道歉:“对不起,小麦,我去地王大厦问了问保安,他恰巧目睹了朱亮临死的那一瞬间。”
小麦睁大了双眼,疑惑地问:“你怀疑他不是自杀?”
蒋子明勾紧嘴角附在小麦耳边轻轻说:“不是怀疑,是确定。”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回车上去。”蒋子明拽着小麦到了车上一路狂奔回船岛。
“白笔圈的姿势很奇怪,四肢那么伸展,几乎没有蜷曲。
据说法医还没有到现场尸体就被抬走了。跳楼身亡的很少见这种姿势。我去问了保安。”
“他怎么说?”在蒋子明身边的小麦恢复了冷静。
“他说他当时正在亭子里看小说,忽然面前一个黑影闪过,就听“砰”的一声,再出来看的时候吓了个半死。朱亮当场就死了,大概有十几秒的功夫,从太阳穴附近开始出血,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大滩就是。”
“这过程,不能说明朱亮是他杀啊。”小麦追问。
“是不能说明。”蒋子明冷笑道,小麦不寒而栗。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朱亮是正面朝天四肢伸展地坠楼再配上白笔圈上的人形,你可明白了?”
小麦捂嘴惊呼:“正面朝天?你是说……”
蒋子明点头:“有可能是有人从正面将他推下来或者直接扔下来的。”
小麦脑海里立即闪现出朱亮平日里的音容笑貌,那副模样的朱亮若是活生生被扔下来或推下来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情景。小麦的心一哆嗦,从内心深处打出来的寒战连带着她的肩膀也一哆嗦。
蒋子明瞥见了小麦的恐惧,转头问她:“怕了?”
小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怕的倒也不是朱亮的死,我怕的是,他到底是谁弄死的。”
蒋子明颇感玩味地问小麦:“听你这话,倒不像是问我呢,倒像是直接下判断呢。你说说看,你心里,怕的是谁弄死的?”
小麦盯着蒋子明,良久不语。十几分钟的沉默对于行驶在高速路上的两个人来说可能比走完四季的感觉还要久一点。
小麦把手覆在蒋子明握着汽车摇杆的手上,低声说道:“依你的睿智,自是一目了然。若猜得不错,很快就会有人专门负责你的案子。这一次,任你把水趟得有多深也是躲不过了。”
蒋子明反握过小麦的手,似笑非笑不吭声。
小麦偏过头去瞪了他一眼:“你也活该,制毒贩毒简直比杀人越货还可恨。”
蒋子明沉沉叹了口气:“人生没有如果,若我早知还能遇到你……罢了,命数吧。”
小麦把头轻靠在他肩上,仍旧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我原本也并不是什么身世清白的女子,你我二人,岂不是人间绝配。你纵入地狱又如何,佛不收你,我陪你一起成魔。”
蒋子明定了定心神,专注开车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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