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柜台上的服务员跟一对年轻男女吵了起来。这个豪华的影楼竟然把人家的婚纱照给照坏了。把新娘子的两只白袜子弄变了色,一只白,一只却是红。这对新人认为不吉利,不愿付钱。服务员执意要收,不放他们走。那男人一指服务员说:
“你想敲诈怎么着?”
“你才敲诈呢。你付了钱我们帮你修饰一下。”
“我不但不付钱,我还要到消费者协会投诉。”小伙子说。
“你诈唬谁?不就是一只袜子吗?”服务员说。
不少人围观着。刘佳庆夹着厚厚一匝照片,趁混乱时溜出了影楼。刚才他还盘算一张票中不中呢。
走在树荫里,他暗自高兴一会儿后。五十米远的影楼外,那对新人站在影楼门前的台阶上,仍跟服务员在吵。刘佳庆只听清了两个字:
“敲诈。”
他不由自主地咀嚼了两遍,心里激动了一下。
买了份晚报,又将照片挑了挑,他把大哥他们的包在一起,把死去的讨债者的包在一起,拦了辆“摩的”,去丁雨英的公司。
他把照片和相机放在她的案头,丁雨英给他倒了杯水,然后翻了一遍照片,抬头问他花了多少钱,他满不在乎在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丁雨英给了他一百元,硬塞进他的裤兜里,说你去买双鞋吧,要怕花钱,到韦玉摊上拿,我跟她结账。刘佳庆装着不好意思的样子。喊了声大嫂,轻手轻脚出了门。在门口,他回身说,大嫂,赵钢那小子,到咱县当副局长了。丁雨英怔了一下,问你咋晓得,刘佳庆说了那天晚上的事。丁雨英生气地拍了下案角,说真他妈小人得志,你到韦玉那,甭客气,弄一双皮凉鞋去吧。壹趣妏敩
就是丁雨英不提醒,他也准备找韦玉去。
往手机上瞅瞅时间,他抽了支烟,然后步行去锦花市场。他捏着包成书状的照片,嘴角浮上一丝笑意。他脸上有些尘土,唇边有尘泥的浅痕。那丝笑意镶在那里,有几分滑稽和古怪。他想,要她双鞋,便宜了……
6
晚上十点,写作搞得腰酸痛的齐林出了市委。他在市委门口停下来,仔细品闻浓郁的桂花。市委门内,有四棵高大的白杨,桂树在它们的掩遮中,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到开花季节,清香扑鼻,让人过门时忍不住鼻翼吸动,甚至很像守在鼠洞口的猫,呼吸出风来。
品闻桂花香,同时又揉太阳穴和眼眶,想尽快适应七一路上耀眼的街灯。
他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是汗腥与腋处臭混合的那种,呛人。在大门外一侧,七一路边的广玉兰树下,他又看到了那个瘸腿老人。那是西锦县人,来上访半月有余。白天他蹲在市委大院门口,被那群倒闭酒厂的工人掩遮着,晚上门口不让靠近,他就睡在这棵广玉兰树下。www.sxynkj.ċöm
齐林过去,蹲下来,递给老人一只烟,问老人何事。这大热的天,又有蚊虫叮咬,一般人,缩在空调间都不想出门。老人倒是冷静,将几页打印好的材料递给他,说这东西早就让门卫递进去了,就是没回信。齐林翻了一下,说老年人,别急,领导也忙,相互理解吧。
一辆车驶了过去,浮土散过来。老人说:
“这东西你拿去看吧,这儿太脏,又有蚊子。这多天,我一直在看,我注意到你也不是什么干部,俺这事你也管不了。走吧。”
声音不高,一瓢凉水似的,泼得齐林心里发冷。他看看一脸油黑面无表情的老人,不知说什么好。老人身上可恶的气息以及几只蚊子让他难受。他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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