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如果这里是个罐子，不管是唐三彩还是景泰兰，不管它出自官窑还是民窑，即便价值连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来，摔个痛快，摔个粉碎！
还是老家这田野里舒坦啊。脱得*，在河里游个痛快。尔后上岸，蹲在树下解大便，凉风从腋下从裆里钻过，舒坦得很。还能听听树上的小鸟悦耳的歌唱，还能听到风吹庄稼叶的沙沙声，一切都是自由的，不设防的。坐在高高河堤上，看着田野与河水，他觉得自己在锦城是一只兽，多年来一直让丁雨英困在笼中。
丁雨英像一个勤快的蜘蛛，一点点地吐丝，一圈圈地编织家庭的大网，在缠他，令他难以喘息，频临窒息。自己真像网上的一个苍蝇。
自己这只困兽，时常出来捕猎，见了美人就有精神。
自己这只苍蝇，也真的叮了好几副美白的脸蛋。
我是变不好了！他想，我完蛋了！
他真想狠狠扇自己的嘴巴。
他看到远处河滩上放羊的四弟，炸着嘹亮的羊鞭，他真想扇自己的嘴巴，扇得跟四弟的羊鞭一样响才过瘾。
23
刘小飞正扇自己的嘴巴。
女孩说咱们结婚吧，到外地去，把孩子打下来。
刘小飞并不是吓坏了，他虽意识到自己的少年时代结束了，但他不想叫女孩流产，他想叫她生下来。他奇怪自己的这个想法。
女孩劝他别害怕，家里人不会知道的。刘小飞说我不害怕，我也不想上学了，但我不想结婚，又不想叫你流产。我扇嘴巴，是因为为难，鱼和熊掌不可皆得。流产，太残酷了，我受不了。天又热，你的身体出了毛病咋办？还不是叫咱们悔恨终生吗？我听说我们村里过去有个女人十四岁都生了孩子，男的十三就当我爹。我真的很矛盾。
女孩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刮着他的鼻子说，都二十一世纪的电子时代了，你还想小米加步枪时代的事，你天天上网，都学的啥？流产有什么，你不是认识医院的副院长吗？求他去，应该没事。你想当爹，我还没准备当娘呢。这事，你就是把嘴巴扇成猪八戒的模样，也说不成。结婚的事，我不逼你，反正我是与学校拜拜了。天一凉快，我打工去，离开这个穷地方。
24
锦城在发胖。李母对李锐锐说，当初你盖大楼这一带是个民兵训练基地，很荒凉。李母年轻时在这儿训练过，她是作为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过来的。全锦城地区共选了五十名，主要活动分三大块，上午打靶，练队列，下午学习毛著，晚上写心得，念给其他人听。为了将心得写出新内容，大家争着看《红旗》杂志，看《人民日报》、《河南日报》以及中央文件汇编的资料。培训了半年，回到县里指导别人。
那时的锦城当然显瘦，全城只有一座百货大楼，在如今的锦城商场那儿。大街上也很少有汽车，天天见到骡马拉的马车、太平车以及黑瘦的人们踢起的浮尘，天天听到中小学生沿街*的喊叫声。精瘦的锦城也热闹非凡。
“希望它的胖不是虚胖。”李母说。
李锐锐笑她太怀旧，人一怀旧，思想就显老了。
“胖是生活水平提高的标志，证明时代在飞速发展。”李锐锐说，“肯定是实胖，不是虚的。要不，我给你买套房子，住在锦城里观察几年。”
李母连连摆手，说我想到城里生活，还不到你爸呆的大城去，在这小城里呆什么，我觉得县城不错，离泥土近，时常能嗅到庄稼的气味，叫人心里踏实。我担心城里全是钢筋水泥，阻隔了地气，影响人的健康，才使城里多出了许多的胖子，是虚胖，不健康的胖，所以他们常常喊着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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