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应观陈那儿走出来已经是午后了,天气有些阴冷,空青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顾生身上,被顾生拒绝道:“走几步就到了,我不冷。”
空青不容拒绝地裹在他身上:“陪我走走吧…”
顾生没有再拒绝,听话地披着。
白扭扭见势赶忙道:“啊…那个…我和三木回去还有事,我俩先走了。”
“有什么事?”三木刚刚走过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白扭扭一把将三木拽走,边走边道:“有事,回去打扫水果去…”
顾生看着他二人的背影笑起来,许久才说道:“我很珍惜这种家的感觉。”
顾生望着已经荒败的树木,毕竟现在已经是冬天了,阴沉且寒冷的天气,薄雾泛着灰色,使所有的景象都降了色调,像雨后用胶卷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一般,黄昏临近傍晚,太阳几乎是要完全落下山去了,几盏路灯亮起,人的影子像是一道剪影,这样孤独的气氛顾生却觉得幸福,因为他的身边有空青,家里还有白扭扭和三木,那栋别墅里满是温暖与欢声笑语,一切都有希望,只要有希望,那一切便没什么可怕的。
空青俯身轻轻抱住了他,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空青,是不是应观陈和你说了什么…”顾生察觉到空青似乎有心事。
“没有,只是很想你。”
顾生笑了一下,呼出的气体变成看得见的白雾,微红的鼻尖,映衬得他俊俏又可爱,满眼都是少年特有的带着光芒的神色,空青比他高出许多,也比他强壮一些,颀长的身材穿着正装更显俊朗,空青独特的气质与初冬的季节难得的契合,在一棵高大的枯树下,在繁多的干枯的树枝下,在傍晚的余晖与路灯的微光交相辉映下,他浅浅地拥抱着他,既孤独又幸福,既平淡又浓烈,像是小说的尽头。
他们沉默了许久,还是空青先说道:“你曾经问过我,盲卡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如果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彻底脱离盲卡,你愿不愿意?”
顾生挣脱开空青的拥抱,真挚地望着他的眼睛道:“脱离盲卡游戏以后,还能和你在一起么?”
“要是不能了呢?”
“那我不愿意。”
空青带着满意的笑容拍了拍顾生的背…
“所以…有办法脱离盲卡游戏?”
“没有”
顾生撇了撇嘴,原来这人只是想听句好听的…
回到家里时,天色彻底黑了……可家里却是灯火通明的,电视里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
“后天就是元旦了,大家想吃什么?”顾生脱下的大衣被空青接过去挂起来。
三木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道:“可以点菜?”
白扭扭一巴掌打在他脖颈上道:“我今天还没说你,在应观陈家吃饭我看你就差没把桌上那转盘啃了,咱家是没给你饭吃还是咋了?”
“他家的饭确实好吃,是请了名厨来的…”三木似乎又回味上了。
“元旦吃饺子。”白扭扭提议道。
三木赶忙反驳:“前两天冬至刚吃完饺子,你怎么什么节都吃饺子?”
“我也想吃饺子。”顾生说道:“这回多包几种馅儿吧。”
“好,我赞成。”空青应着。
“我也赞成。”白扭扭举起手。
三木躺在沙发上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个家里没有我的地位了,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随即,开始鬼哭狼嚎…
白扭扭、顾生和空青相视一笑…
顾生带着哄劝的语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加一道松鼠鳜鱼好了!”
三木听了立马坐的板板正正,不停点着头,这是三木最爱吃的菜。
“元旦过后,就是顾生的进阶游戏了。我们要好好准备…”白扭扭恢复严肃的语气说道。
“不用了,这次游戏我陪顾生去。”空青说道。
“老大,你要一个人带顾生过游戏么?”
“是的,放心吧。”
顾生也是此刻才得知这个消息,他侧目望着空青…
空青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道:“跟着我没问题的。”
随即,空青便走上了楼去…
三木看了看顾生,又看了看白扭扭,嘟囔道:“这是进阶去了,还是约会去了?”
顾生的脸瞬时红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耳根发热:“我上楼看看…看看…”言罢,也跑上了楼…
白扭扭和三木对视着不禁笑起来……
元旦当天,空青和三木从超市买回了食材,家里白扭扭和顾生早就将面板摆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顾生到门口迎接,伸手想要接过空青手里的袋子,空青却顺势牵住他的手,转而将袋子递给三木道:“三木拿进去就行。”
“……”三木手里已是满满当当,巴不得自己长八只手。分了几趟将东西搬到厨房。
“我收到游戏的具体通知了。这局游戏叫《乐园》。”顾生说道。
“乐园?”白扭扭说道:“听到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到了恐怖电影的意味,真不用我跟着一起去么?”
“不用了。”空青拒绝道:“别想太多,明天晚上才进游戏呢,今天好好过节。”
白扭扭应了一声道:“好吧,我弄饺子馅去。”
“别别别!还是让顾生弄吧。”三木赶忙阻止道:“你擀饺子皮就行了。”
白扭扭知道三木是嫌她做饭难吃,遂白了他一眼道:“要饭还嫌馊。”
“主要是我不想浪费粮食。”三木也不示弱。
顾生挑了菠菜与紫甘蓝说道:“我先去榨蔬菜汁,今天包点颜色好看的饺子。你们等着帮我包就行。”
三木又将中秋节用过的彩灯翻出来,挂了一屋子,白扭扭挖苦道:“好好一个房子,非得让你整成红浪漫。”www.sxynkj.ċöm
三木将电源打开,红黄绿配色的灯光在白扭扭生无可恋的脸上闪烁着……
这时门铃声响起,白扭扭起身打开门…
门外的应观陈看到这番场景吓了一跳,缓了一口气才道:“嚯!你们现在发展副业啦?”
白扭扭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说道:“男宾一位里面请。”
应观陈笑了一下,走进来,屋里十分温暖,他单手将西服纽扣解开,径直坐在沙发上道:“空青先生在么?”
“在的。”三木朝楼上大喊道:“老大!应先生来了!”
空青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大厅的一幕也吓了一跳:“好家伙!咱家一楼租给KTV了?”
三木撇了撇嘴,终于将他喜爱的小彩灯关上了。
“走。看你闲的够呛跟我去厨房帮忙。”白扭扭将三木拽走。
“空青先生,元旦快乐。”应观陈站起身,待空青坐下后,他才重新落座。
“元旦快乐。”
应观陈从兜里掏出一个类似香囊一般的小荷包递给空青道:“这是《乐园》的游戏线索。”
“不必了。”
“别急着拒绝,留着吧,有备无患。”应观陈的眼神落在客厅的面板上道:“晚上吃饺子?”
空青瞟了一眼面板,一副“这还不明显么”的表情,没有回应。
“饺子还是挺好吃的…”应观陈接着说道。
“要留下来吃晚饭么?”空青未等应观陈回答便接着说道:“那没时间就算了。”言罢站起身来打算送客。
应观陈依旧坐在沙发上,抬眼望着空青,扶了扶眼镜道:“我有时间,能在这儿吃晚饭。”
两人对视着,场面沉默了两秒…
最终,空青耸了耸肩算是默许…
应观陈站起身走到门口去打了一个电话,这时,白扭扭几人也将五个小盆的饺子馅,和三种颜色的面团拿出来…大家打算一起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顾生看见应观陈招呼道:“应先生也来了,晚上一起吃饺子吧?”
“要不说还得是小顾生,知道待客之道。留人吃饭是传统美德之一啊。”应观陈说道:“还有,你们可以直接叫我观陈,或者小陈都行。”
“小陈…”白扭扭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叫全名吧。”
应观陈也不在意,将西服脱掉,高级订制的西装就被他随意地丢在地上,他挽起衬衫袖子,走近道:“哇,包这么多馅?”
“白菜肉,茴香肉、番茄鸡蛋、牛肉胡萝卜、韭菜鸡蛋虾仁,都是顾生亲自下厨整出来的。”白扭扭骄傲地扬了扬头:“保证你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应观陈笑着道:“番茄鸡蛋馅饺子?是什么黑暗料理?”
“万物皆可番茄鸡蛋。”顾生说道:“会包饺子么?”
“不会。”应观陈实话实说。
顾生揪下一小块面揉成团递给应观陈道:“拿着,上一边玩去吧。”
应观陈坐在沙发上,看着顾生、白扭扭和三木忙活着…手里不停揉搓着那一小块儿面…
“你要不要试一个?”顾生将一个饺子皮托着馅料递给空青道:“捏上就好啦。”
空青温柔地笑了笑,走过去蹲在顾生身边,接过那个半成品包了起来…
应观陈的目光随之落在顾生身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生,随即敲门声响起,他的眼神也被吸引过去…
应观陈走过去打开门,是应家的管家带着人过来了,几人走进客厅将五个高档小皮箱码得整整齐齐摆在客厅,随即便回去了。想必是方才应观陈打电话吩咐的。
三木先说道:“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箱现金来?太客气了…”
“让人送了几瓶红酒来,有醒酒器么?”
“是酒么?”三木笑着道:“电影里那样的箱子都是用来装美元的。”
“也差不多。等同于装了一箱美元。”白扭扭站起身道:“交给我吧,你帮我提到厨房。”
半晌没有人动,白扭扭抬起头盯着应观陈,用眼神示意他。
“啊?我么?”应观陈观望了一圈,发现白扭扭的目光确实是落在自己身上,再无旁人了。只能做起苦力来。
傍晚时分,天色已然黑了,丰盛的晚餐摆在桌上,高脚杯里荡漾着红酒…
白扭扭晃了晃杯子,又闻了闻,才抿了一小口,红酒略微停留在口腔里,这种口感令人双腮微缩,质感与层层递进的韵味在味蕾上绽放,白扭扭点了点头道:“嗯,是金钱的味道。”
众人品尝后都不由得发出赞叹,只有顾生慢悠悠地说了句:“我能兑点饮料么?”
空青、白扭扭、三木、应观陈都不约而同的向他望去,应观陈更是连眉毛都下意识跳了跳。
“当然可以。”空青应着:“你喜欢加雪碧,对吧。”
空青站起身拿来一罐冰镇雪碧,扯掉拉环后递给顾生。
应观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生毫不留情地向红酒杯里“哗啦啦”兑了半杯雪碧,应观陈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幸好有眼镜片挡着。天知道这可是他的藏酒啊!就算是他也是当作宝贝的藏酒!本来是想在空青面前小小炫耀一下的,万万没想到,这暴殄天物的两个人…
顾生也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他侧目望着逐渐缺失表情管理的应观陈道:“怎么了?这酒很值钱么?”
“没关系,送了咱们就是咱们的东西了。”空青用手拍了拍顾生道:“当然是你怎么开心怎么喝了,一会儿再兑点冰红茶尝尝…”空青又带着狡黠的笑意对应观陈道:“可以吧?观陈…”
应观陈僵笑着点了点头道:“可…可以…不过还是少兑点吧,喝太多甜的对身体不好…”
“吃菜…尝尝我的手艺。”顾生转移了话题。
“顾生的松鼠鳜鱼做得比店里还好吃。”
“这饺子奇形怪状一看就是三木包的。”
“那盘子里这根长头发是不是你的?也太不注意食品安全了!”
“这个饺子包的跟飞碟似的…还不如我…”三木吐槽到一半,正碰撞到空青射过来的目光,遂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想起来这是空青包的饺子露馅了,只好把两张面皮压到一起变成一个圆饼了…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
窗外放起了烟花……
众人的目光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烟花绽放声吸引了过去…
白扭扭起身将主灯关掉,屋子里暗下来,窗外的烟花便更明显…
顾生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飘忽,他望着窗外耀眼的烟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也是这样的烟花,也是热气腾腾的饺子,是那年除夕,是这年元旦,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他知道那是自己还未流淌下来的泪水,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妈妈,你看,烟花真美啊。”
空青揽住顾生的肩膀,凑在他耳畔说道:“顾生,那样无助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鞭炮声隆隆,这句话只有顾生能够听见,顾生抬眸望着空青,他的神色在昏暗之中显得更加笃定。
在一片喧嚣热闹中,只有空青在时刻关注着他的情绪。
顾生将头靠在空青的胳膊上,他当然是无比信任他的,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他一定要隐瞒着。
比如,他为什么会选中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他觉得自己与空青并不相配。自己是如此普通。看看一直跟在空青身边的三木和白扭扭,三木会读唇语、拥有超凡的短时记忆、甚至还懂计算机,白扭扭更不必说了,是带点玄学在身上的,可自己呢?除了被空青保护,自己似乎再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顾生时常在想,《无处可逃》那场游戏里在鬼门关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真的只是幻境?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事情的全貌又是怎样的?
白扭扭和三木又是怎么与空青走到一起的?空青的事情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壹趣妏敩
这许多问题,空青都是刻意回避着的。他从不愿意详细告诉他…
“下雪了!”白扭扭先发现了,她眯着眼睛仔细望着窗外,随即道:“真的下雪了!”
几人争先恐后的走出大门,站在庭院里,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月光明亮,半空中漂浮着鞭炮燃过后的灰色气体,空气中散着燃料的味道。
新的烟火升起,绽放在夜空中,先是白色的琉璃又从中间炸出点点繁星,繁星暗下去,又从尾部缓缓闪耀起来,在夜幕上肆意变换着…
空青将毛线编织的外套裹在顾生身上,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正好抵在他的头顶。
“空青。”
“嗯?”
“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对,我不会。”空青拥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白扭扭从地上捡起一小撮雪,悄悄绕到三木身后,趁其不备将手从三木的后衣领伸了进去…
“啊!”三木冷得一个激灵,就差没当场翻个筋斗云出来:“你个跳大神的,小心我举报你。”
三木当然不甘示弱,从地上随便捡起点雪就开始追着白扭扭跑,俩人一人扯着应观陈的一只胳膊,转着圈…
应观陈差点被俩人折磨疯掉…拼命挣脱开道:“我先回去了,多谢款待。”
别墅不远处一直停着一辆帕加尼,应观陈抬手动了动手指,司机便将车开了过来,应观陈扶了扶眼镜坐进了车里…
发动机的轰鸣声过后,白扭扭微皱着眉头说道:“从咱这里到他的别墅,能有一千米距离么?他开个跑车做什么呢?”
“可能车太多了,不知道开什么好了!”三木趁白扭扭愣神之际将已经在手里融化掉的雪蹭在白扭扭脸上……
“李桥柯!”是白扭扭的河东狮吼。
空青侧过头点燃一根烟,烟雾升腾散在二人身边…
今夜的月亮极其完整,丝毫没被遮挡。初雪轻轻飘着,在路灯下便更明显一些。
空气虽然并不十分寒冷,但雪花落在身上也不会马上化掉。
别墅区的家家户户虽然距离偏远,但互相都能看到彼此温暖的灯光。
客厅的电视里正播放着跨年晚会,传来倒计时的声音,终于从电视里传来了钟声…
“新年快乐!”顾生大声说道。
“新年快乐!”几人拿起酒杯,放在外面久了,酒杯倒像是冰块一般了。
顾生温暖的笑着,这是许多年以来,他觉得最有希望的新年,他望着空青,暗暗想着希望一切如今日这般,明月与酒,初雪华灯,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心心念念,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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