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丰是坐车过来的,坐着的是那位瘦高女警察的车,下车时张警官双腿发软,眼里带着血丝,乱糟糟的头发上以及肩膀上还夹杂着不少草木屑。
推开门进来时,张燕丰喊着来一杯咖啡,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呵欠。
“不知道的,以为你刚野战回来。”
周老板拿着一根小汤匙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以前周泽觉得好咖啡和雀巢速溶好像没什么区别,上辈子自己当医生时常常忙得脚下生风,也没少靠咖啡撑着过日子。m.sxynkj.ċöm
但也不知道是现在心态变了还是好坏咖啡确实是有很大的区别,
现在喝咖啡喝出来的滋味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扯蛋,别污蔑我名声。”
张燕丰直接拿起面前周泽刚刚加了糖搅拌好的咖啡一饮而尽,
而后砸吧砸吧了嘴,
像是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深刻诠释着,
什么叫牛嚼牡丹。
周泽手中的小汤匙落到了地上,
微微颤抖。
这是他的猫屎…………
“这咖啡喝得真没意思,你天天就喝这个也不腻得慌?要我天天喝这个我可不乐意。”
“你天天喝这个腻不腻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因为经济问题被调查是肯定的。”
“妈的。”
张燕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你说倒霉不,一整晚没睡了,而且是在林子里转悠了整个晚上,跟头都不知道摔了几个,硬是没找到那个坟。”
周泽有些讶然,问道:“那个死人的坟?”
“对啊,没找到。”
“他们没说实话?”
“带着他们一起找的,确实没找到
。通城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又不是东北或者四川那边老林子或者老山沟,他们几个当初把墓口给封了不假,但也不应该找不到才对,然而事实上确实是找不到。
警犬都出动了,一点发现都没有,人都被抓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也没必要说谎不是?”
张警官摊摊手,
他算是白忙活了一整晚。
随即,他才想到是周泽打电话让他来的,当即道:sxynkj.ċöm
“你找我什么事儿?”
“黄毛死了。”
“哦。”张燕丰眼睛猛地一瞪,呵斥道:“你杀的?”
“…………”周泽。
晃了晃脑袋,张燕丰平复住心情,问道:“尸体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死了。”
是的,
人灵魂来了,
已经被周老板送去投胎了,
黄毛留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痕迹不是他那坚挺的杀马特主义,
而是周老板鬼差证上多出的千分之四的业绩。
“尸体被你处理了?”张燕丰问道。
“我没见到尸体,但我能确定,他已经死了,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能理解的话,我可以给你详细介绍一下我的工作。”
“别,打住!”
张燕丰马上抬手,示意周老板打住。
他还想继续过正常的生活,哪怕他清楚周泽身份不一般,但他还是拒绝被直接冲击得世界观崩塌。
“能找到他死在哪里了么?”张燕丰问道。
周泽摇摇头。
这时候,一边的老道默默地举起手,怯生生地道:
“额晓得。”
………………
去的时候,老道开车,那名女警察让张燕丰派回去休息了。
许清朗的尼桑几乎成了书店里的公用车,往常老许在的时候挺爱惜这辆车的,但随着他的昏迷不醒,爱车也在被人糟蹋着。
坐在后座上的周泽跟张警官人手夹一根烟,吞云吐雾。
“老周啊,这算是灵异事件了么?
那俩嫌疑犯没说谎,我能看得出来,而且他们自己都没找到墓穴时,那种震惊的表情也不是装的。”
“你当这么多年的警察了,没遇到过?”
“还真的少,不过,咱俩现在也可以写进灵异事件了,作为警局的秘密档案。
上面写着,
某年某月某日,一名张姓警官靠一个开书店的神秘老板破案云云。”
“一般这种剧情都是你意外身亡之后你儿子来调查你死因时发现了我的存在,
然后来找我询问他爸爸的死亡真相,
我再云里雾里给你儿子一点没头没脑的讯息,
这样方便编剧水剧情。”
“…………”张燕丰。
气氛,有些尴尬。
开车的老道在心里“嘿嘿”一笑,人家聊天是把天聊死,老板是能把人给聊死。
很快,车子到位置了,在下面一个镇上,靠近高架路,说它远离市区,的确有点远,但开车的话其实很快就能到,环城高架上转一圈,也就出来了。
“白天鹅舞厅。”
周泽扫了一眼车窗外,二楼霓虹牌子上闪烁着光亮,在这个乡下小镇上,显得很是高大上。
尤其是都凌晨的点了,
这家舞厅下面和上面,人都很多。
“这是家砂舞厅。”老道解释道。
“砂舞?”张燕丰有些不能理解。
“哦,这是四川那边的说法,以前贫道在四川上班时,也没少去,按照这里的说法,应该叫贴面舞或者摸摸舞。”
有了解释,
就容易理解了。
老道怕后面两位还不能理解,继续道:“里面放歌的,大家跳舞,进去的人都要交个十块钱门票钱,男女都是,然后男的在里面挑女的,挑中之她就会跟着你跳舞,按曲子收费,一首曲子十块钱或者二十块钱。
蓉城那边便宜,十块钱一首,通城这边属于江浙沪包邮区,物价贵,这儿是二十块一曲。
黑灯瞎火的男女抱在一起跳舞,男的还能摸摸抓抓一样,过过干瘾,这钱也花得不亏,不少妹子是来兼职的,不是专门做小姐的。”
周老板和张警官像是俩学生一样,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是打擦边球啊。”
张燕丰职业本能地感叹着。
因为进去之后,他发现里面还是挺正规的,到处都贴着海报:“禁止黄赌毒”。
还有几个身穿着制服的保安臂上带着红袖章的人在维持秩序。
这种场所,它是舞厅,也有着自己的牌照手续,就像是一些KTV一样,属于正当娱乐场所,但里面是否会有不正当或者打打擦边球的东西,是人都清楚也都明白。
老道交钱,三张票,进去之后舞厅被泾渭分明地分了两块,一块区域灯光很亮,下面在跳着正常的舞蹈,有点像是夕阳红广场上的老年交谊舞。
而在另一块区域,灯光很暗,一群男女搂在一起在里面摇摇摆摆着。
外围,还有不少在散步找对象的男的,还有一排排站在那里等着被挑选的女孩,环肥燕瘦都有。
“乌烟瘴气。”
张燕丰评价道。
随即,他看向了老道,追问道:
“你带我们来看这个?”
他是个警察,如果被熟人发现自己来这种地步会很尴尬,如果拍照下来甚至能被有心人利用当作攻击你生活作风的证据。
“在楼上。”
说着,老道领着二人拐了一个弯,上了楼体,楼梯口有一个大妈坐在那里嗑瓜子儿,见三个大老爷们儿上来,有些疑惑,伸手拦住了。
“干嘛?”大妈问道。
“干啊!”
老道回答道。
说着,
老道还伸手指了指张燕丰和自家老板,
大妈露出了了然之色,随即挥挥手,示意他们上去。
上面什么都不是,是一个基本废弃的楼层,不过你能看见地上到处都有散落的套套,里头还有带着咸鱼海鲜味的白色黏着液体。
不远处,还有几对男女在那边忙着。
“乌烟瘴气。”
张燕丰继续道。
“这里不归楼下舞厅管,还能管人家开房?”老道回嘴道。
然后,他指了指上面这个喇叭,里头正在放着抒情的音乐,乐曲是跟楼下舞厅的音乐同步的。
周泽手撑着栏杆,这里视野良好,楼层也挺高,前面就是高架桥,上面车水马龙。
“你到底来找我们看什么!”
张燕丰已经无法忍耐了,他是一个警察,如果是扫黄抓犯人时来这里无所谓,但现在自己便衣偷偷进来,他真的觉得浑身不自在。
“等着,之前黄毛唱的那首歌,贫道以前在这儿听过,后来觉得挺好听的,特意网上搜了一下歌词,发现没搜到这个歌,之后找这里的人问过,说这歌是他们老板一次在KTV喝醉了酒唱出来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后来就拿来干脆用在这个上面了。”
介绍完毕,
老道对着下面那个看楼梯的大妈急促地喊道:“喂,大妹子,我瞅见那边有警车开来了!”
大妈目光一凝,不疑有他,而且这种事情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只有不到半分钟的功夫,
周泽张燕丰以及老道三人头顶上之前还在播放音乐的音响忽然变了一个曲子,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寡妇,娼姐,洞儿紧臀儿宽。
哥进去了哟,哥又出来了哟,
哥又进去了哟…………”
歌声之撕裂,
堪称鬼哭狼嚎,
真的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对着麦克风狂吼出来的代表作。
而这时,
周泽前面马上跑出来几对男女,大家面色慌乱,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快速往下跑,速度非常之快,其中一个男的皮带没扣好,跑了一段距离裤子都落了下来,直接绊了一个跟头。
听着这首难听的歌,
看着仓惶而跑的众人,
老道的目光开始变得越来越深邃,
仿佛满眼地望去,
都是二十几天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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