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十七年,西北大关安城失守,羌族进犯,满城被屠,血流成河,年仅七岁的虞西霜藏在地窖之中得以保住性命。
林予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躲好,孩子,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门被关上,门内一片黑暗,门外声声惨叫不绝于耳,片刻就是一片尸山血海。
虞西霜惊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
又梦见安城了。
她擦掉额上的汗珠,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慢慢躺下,最后砸倒在床上,仰面看着床顶。
她仿佛看见亲人长辈朋友一个一个倒在她面前,全部葬身火海,只有她藏在地窖里,苟且偷生。
十三年过去了,她甚至都没能为她们报仇,大概是觉得她没用,她们从不肯入她的梦。
“我已经查到了当年与安城有牵扯的人,我会让她们一个一个亲自到坟前赎罪。”
她要当年所有参与过安城之变的人都不得好死。
用她们的血祭奠安城亡魂。
一万五千三百一十二个人,碑牌如山似海。
“我会亲手送她们下地狱。”
*丞相府
魏十娘抱着杜若轩从温泉回到屋里,将人放躺在床上,她坐在床边给他擦头发,她突然问,“阿轩想不想学医术?”
杜若轩眼睛微微发亮,“可以吗?”
从前在信阳时,他常常生病,但没钱买药,好心的大夫教他认草药,认识了就上山自己采草药,他想学医术,这样以后生了病就不用担心了。
很少有人家会让男子学这种抛头露面的活计,她们认为男子就该在家相妻教子。
“自然,趁着何太医还在府里,跟他学如何?”这几日朝上恐怕有得忙,她恐怕不能常在府里。
她不想让杜若轩成为那种“妻主比天大”的人,每日除了跟在她身边别无他事。
他是她的夫郎之前,他更应该是他自己,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喜欢的事,遇到事有自己的主意。
而不是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只能说“妻主喜欢就好”。
“可我不识字,学不好的。”杜若轩随即摇摇头自我否定。m.sxynkj.ċöm
魏十娘:“慢慢学就是,谁生来就会说话就会走的,不都是后来学的。”
杜若轩还是觉得自己不行,“那我若是学不好怎么办?”
“学不好就不学咯,世上有趣之事那么多,换一件自己喜欢的就行,而且哪有人什么都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会的事。”头发擦的差不多,魏十娘将人扶起坐好。
“那妻主也有不会的事吗?”
“阿轩觉得呢?”她将人抱在怀里。
“妻主什么都会,是最厉害的人。”魏十娘在他眼里真的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都会做,什么难题都不能难倒她,他看向魏十娘的眼神里总是闪着星星。
魏十娘故意压低声音,“那我告诉阿轩一个秘密,阿轩不要告诉别人哦。”
杜若轩点头保证,他也压低声音,“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会游水,而且进到很深的水里就会害怕。”
“那妻主在温泉池子里也会怕吗?”
温泉她够得到底,而且站起身只到她的腰部,她并不害怕,但是她说,“怕啊,可我只要抱着阿轩就什么都不怕了。”
“为何?”
“若我溺水阿轩会不会救我?”
“自然要救!妻主不要怕,我会游水,我会救妻主的。”杜若轩眼神坚定带着喜色,他终于对妻主有些用处了。
“阿轩这么厉害连游水都会,那学写字,学医术肯定不在话下。”
她的话让杜若轩生出一丝信心,“嗯,我肯定能学会!”
她亲了下他的额头,“嗯!阿轩肯定能学会!”
满怀憧憬,连梦都是甜的,杜若轩嘴角带笑地窝在魏十娘的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宣政殿
新安郡山匪横行,短短两日却又不见踪影,早朝上又因为剿匪一事吵了起来。
剿,匪徒逃窜,光是寻踪就要耗费许多精力,会挑起官匪之争。
不剿,匪徒逃窜,为祸四方百姓,后患无穷。
蒋渊池一拍桌子,那就招安,最后这块烫手山芋就落到了兵部手里。
下朝之后魏十娘毫无悬念地被留在了宫里,她与蒋渊池面对面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棋。
蒋渊池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指尖捏着一枚棋子转来转去,“你今日在朝上倒是安静,剿匪之事有什么看法?”
“雁门地处南北交界,四通八达,找到山匪下落的确是个难题。”魏十娘落下一枚棋子,吃掉对面两子。
“你觉得不应该剿匪?她们连军队都敢劫,百姓遇上她们岂不是更遭殃。”
魏十娘摇头,“雁门的奏折陛下可看过了?”
蒋渊池点点头。
山匪闹得突然,雁门官道直通西北,人烟稀少,主是行军之用,连商队都很少经过。
一群靠抢劫为生的人,守着一片荒无人烟,还常有兵士走动的地方作甚。
显然,是故意围堵。
只是她们想不通,为何要围堵。
魏十娘说,“招安不过是缓兵之计,她们既然是有目的,也不会轻易被咱们找到,更不可能被招安。”就算真的招安了,她们也不能用。
从前那么多军队都没事,怎么偏偏劫虞西霜。
虞西霜,战将遗孤,常年戍守边关,能惹到什么人?
魏十娘问,“当年收养虞将军的那户人家也在西北?”
蒋渊池捏着棋子点点头,“那人是个老兵,在战场上断了腿,然后就解甲归田了。”
“这人确定可信?”
“应当可信。”蒋渊池思索一番,“我对当年的事知道的也不多,那人以前是虞老将军带过的兵,一次打仗时被砍断了腿,不能再上战场,家里也没亲人,就在安城东南的新安郡安了家。”
“新安郡住着许多无家可归的残兵,当时安城城破时她们还自发前去援助呢,想来那人不会有问题。”
“那就是说西北没问题,有问题的就只是从西北与京城间的驿站了,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有人要害她。”
魏十娘直觉虞西霜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她似乎认识杜若轩,信阳与安城一东一西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认识上了?
蒋渊池噌的一下站起来,“为什么要害虞将军!”
魏十娘:......
魏十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下完最后一个字儿,“我赢了。”
“你怎么又赢了!”蒋渊池看着棋盘里所剩不多的白子儿,这人不是和她一起在分析虞西霜的事情吗,怎么还能吃她这么子儿。
“你不会是趁我不注意耍赖了吧。”她嘴上不服,手上已经开始收拾棋盘,准备再来一局。
魏十娘对于她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你自己就能把自己围死,哪里用我耍赖。”
蒋渊池心里不服,那不是她学不明白围棋吗!
诶!她虽然不会围棋,但是......
“那咱们下五子棋,这次我可不会让着你了!”蒋渊池露出得意地笑容,这个你不会了吧。
一炷香后,连败五局的蒋渊池边收拾棋盘边说,“再来再来!”
魏十娘看着对面的人连下三步,一脸无语,“要不我再送你一步,你直接走完。”
蒋渊池摇摇头,“那多没意思。”
魏十娘:“......”
“你怎么不叫你的虞将军来陪你下棋。”她实在是不想同她下了,五子棋中间她都让了五步了还赢不了,还悔棋。
“她身上有伤呢,得静养。”壹趣妏敩
“哦,是吗,她昨日还去我府上了呢。”
“啊,去你府上干嘛?”蒋渊池从棋盘中抬起头,“你没欺负她吧?”
魏十娘瞪大眼睛,什么东西?
“我,我欺负她?”魏十娘手上的棋子啪得一声落到棋盘上,将蒋渊池吓了一跳。
“她昨日去我府上,眼珠子都快掉我夫郎身上了,我,我我说什么了!”
魏十娘气得说话都打磕巴。
蒋渊池一脸吃瓜的表情,“她盯你的小夫郎干嘛?”
“我也想知道!”魏十娘撑着脑袋咬牙切齿,“她不是喜欢女的吗?!”
“啊?她喜欢女的?!”
“难道你是男的?”
“啊?”
这瓜吃得蒋渊池晕头转向,还吃到了自己身上。
得知原委后,她立马解释,“那日我喝醉了酒,硬拖着她去的寝宫,我们什么都没有!”
“真的!”怕魏十娘不信,她又道,“我只是喜欢看美女姐姐罢了,我的心里还是喜欢男孩子的。”
此刻魏十娘的心里乱七八糟。
她不会是看上阿轩了吧,娘的,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魏十娘嗖得一下站起身,“我走了!”
“怎么就走了,这局还没下完呢,你要是弃权可就输啦!”
“行!”魏十娘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蒋渊池一个人,她喜滋滋地将自己的棋连成五个。
弃权也是输,她也算是赢过魏老十啦!
魏十娘出宫就钻进车里,以往她回家前路过集市时都会买点东西带回去,今日只对马夫说,“直接回府,快点!”
想起昨日虞西霜看杜若轩的眼神,魏十娘心中越发不适,越想越难受。
自己长得比虞西霜好看,个头比她高,官位在她之上,俸禄也比她多,身体也比她好,岁数也差不多,但自己看起来比她年轻。
嗯,她比不过自己,嗯!
她不会趁自己不在家去找阿轩吧,趁虚而入怎么办!
一想到此,心中更加烦闷,“快点!”
马夫快哭了,这已经是城内最快的速度了。
一炷香后,马夫道,“大人,到了。”
马夫从没见自家大人的脸黑成这样,以往下朝大人都是喜气洋洋地,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加快速度。
魏十娘撩起帘子,脚步咚咚咚地下了车。
路过门口时对两边的守卫说,“以后虞西霜来了不许让她进去。”
“是!”
进门前还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情绪压下去,她放轻动作,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可不能吓着杜若轩。
门口的两个守卫忍不住斜着眼偷看,魏十娘进去后她们看向马夫,用眼神询问——大人怎么了?
马夫一脸迷茫地耸耸肩,随后就要去停车。
“等等!”刚刚优雅进门地丞相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将马解下来。”
她进去没看见杜若轩,原以为他是休息了,没想到何叔说他出城去西山了。
她不想再听,此刻只想见到阿轩,她要去西山。
何叔见她变了脸色,刚想解释她就走了,何叔在后面追也追不上。
等何叔追出来只看到魏十娘骑马离去的潇洒背影,“大人!你慢点!超速要罚钱的!”
前几日查抄贪官的赏钱已经进了库房,何叔划拉着算盘,“大人还是要继续努力啊!”
跑到城门口时魏十娘已经被风吹得冷静些了,阿轩平日与自己说话都小心,又怎么可能会跟虞西霜走呢。
更何况阿轩现在是她的,她就是看上了又怎样,阿轩又不喜欢她,哼!
西山不大,骑着马一炷香就能绕山溜达一圈,山脚下有一个小庄子,门口站着一个人,十分显眼。
魏十娘走近一瞧,居然是杜明苑。
想起之前回城时偶遇过杜明苑一次,看来这里就是她那个小庄子。
她总待在这里做什么?
杜明苑站在门口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听见马蹄声猛然惊醒,抬起头看见马上一身红衣的魏十娘。
她微微放松下来,向她行礼,“参见,丞相大人。”
魏十娘点头回应,以前没注意她说话怎么一顿一顿的。
她恢复往常冷淡的模样,“若轩,还在里面,丞相稍等。”
“阿轩在你这里?”魏十娘一愣。
杜明苑有些疑惑,丞相不是来找阿轩的?
“本相是来找阿轩的,但不知道他在你这里。”魏十娘翻身下马,既然找到了,她也就放心了。
她打量了一番这庄子,随口问道,“世女这是金屋藏娇了?”
“不不不,不是。”杜明苑立马否认,“是路边、救下的,让他、在这里、养伤而已。”
如果忽略她耳上的粉红,这话倒是十分可信。
“我懂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杜明苑还想反驳,刚张开嘴,木门就被打开了。
杜若轩一出来就看见了魏十娘,实在是那一身红衣太过显眼。
他跑到魏十娘身边,“妻主,您怎么来了!”
“我回家见你不在,以为你被狼叼走了,出来寻寻你。”见到杜若轩的一瞬间她那些烦恼都散了个干净。
“是我不好,阿姐来府上想请何太医来看病,但妻主不在,我就擅自做主让何太医来给那郎君看病了。”杜若轩语气软软的认错,但她又哪里会怪他。
她捏着他的脸颊,软软的有点肉了,“不是擅自做主,你是家里的男主人,咱们家可是你说了算。”
“不过那小郎君是怎么回事,是你阿姐的夫郎?”魏十娘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不是,是阿姐救下的一名小奴隶,身上被打的全是伤,还吐血呢,可可怜了。”说到此处杜若轩语气里带着同情。
在那个小郎君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难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所以在杜明苑登门时,他越过魏十娘,同意了杜明苑的请求。
他想若是魏十娘在家也会同意杜明苑的请求的,他相信魏十娘不会责怪他。
他甚至大着胆子跟着一起来了,他想帮忙,即使他只能帮递个药,包扎一下伤口,但他还是想来。
幸好,结果不负所望,何太医救回了小郎君。
魏十娘与杜若轩腻腻歪歪,杜明苑的目光则聚在于杜若轩之后出来的何太医身上。
“郎君是伤口炎症导致高热,又心思郁结引发的咳血之症。我开了外用与内服的药,一定要好好静养,伤口莫要碰水。让郎君保持心情愉快,屋里多通风,多晒太阳……”
何太医对杜明苑噼里啪啦一大堆,见她一脸淡然,忍不住停下来问,“世女记住了没有?”
杜明苑点点头,“记、记住了。”
何太医点点头,又说,“世女平日里可多与人说说话,不要刻意掩饰。”
杜明苑抿着嘴,从脖子爬上一层淡红色,“我知晓了,多谢何太医。”
杜明苑向她们道谢,魏十娘骑着马带杜若轩去望春楼吃饭。
得知杜明苑不能常来照顾小郎君,而且男女有别,何太医就主动提出留下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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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医——cp见证人
坏了家人们,我要开学了,我要回去蹲橘子了,我......
回学校我就不能写了,很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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