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晚稻收割的时节。
同时也是骑士团业务繁忙的时节。
各个大小村庄都会举行丰收祭,进行粮食的收割和储备。为了不被盗贼们袭击,众多平民或是下民向骑士团求助。
骑士团接到的最多的委托就是帮忙看守农田或是粮仓,清剿盗贼的委托反而不多。
看守任务在骑士团内部很抢手。因为任务简单、持续时间又长,对于全年无休的魔法骑士们来说就像是度假。
但是团长和副团长们就很头疼了。
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看守任务的需求量都很大,任务时间又长,这就导致很多人手无法调动,继而导致其他任务被耽误。只有等过了这个时期,骑士们再加班加点才能解决堆积成山的任务,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骑士团的工作效率还有机动性。
最要命的是: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们可能连人手都凑不够。
灰色幻鹿的副团长——鲁特·阿尔曼对此很是不解:“清剿盗贼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盗贼。”
布菈克正在审阅下面交上来的任务报告书。这些本该是身为团长的尤利乌斯的工作,不过他外出执行任务,就暂时交由她来代理。
见鲁特还是没能理解,她便放下印章,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你知道每年从王都流放出去的盗贼平均有多少吗?”
鲁特摇头。
布菈克比划了一个数字,让鲁特十分惊讶:“竟然有这么多?”
“这还只是个平均数。实际在一些年里,当年的数量还要高于它。”
鲁特这下明白盗贼的数量很多了,但是以他们骑士团的能力,虽然要花上一些时间,但也不是不能解决,总之还是要比看守任务有效率多了。
布菈克:“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打退了盗贼,村民们就能平安无事了?”
鲁特愣了愣:“难道不是吗?”
布菈克摇头:“很遗憾,他们只会过得更惨。”
盗贼们一般都会有自己的小团体,规模大些的盗贼团几百来号人手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下,除非你能保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不然就会后患无穷。
盗贼又大多是欺软怕硬的主,打不过魔法骑士,就将怨愤发泄在无辜的村民身上。
“你们打了盗贼完成了任务拍拍屁股就走人,村民们却随时可能会被盗贼打击报复,整天提心吊胆。”
“既然是报复,到时候盗贼的劫掠只会变本加厉,村民们的损失也只会更多。”
“是麻烦些安稳度日,还是冒着被报复的风险清剿盗贼,”布菈克敲了敲桌面,看向鲁特,“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鲁特沉默了。
布菈克轻声叹息:“但凡你稍微了解过平民或是下民的真实生活就不会有这种疑问。”
鲁特想反驳,但张了嘴却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布菈克说的,他确实……不曾关注过。
“‘魔法骑士要以优先保护国民安全为己任’这句话,我希望你,或者说我们灰色幻鹿的所有骑士,能够更认真、更深入地去理解它的意义,而不是单纯听从你们崇敬的‘尤利乌斯大人’的命令。”
“须知,你们要保护的不是‘一时’,而是‘一世’。”
布菈克的话在绝大部分的贵族听来是极其荒谬的。
普通平民和低贱下民的生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死了一个村子的人,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谈,为他们悠闲精致的下午茶增添一些胃口罢了。sxynkj.ċöm
尤利乌斯很清楚,观念的转换需要时间,再在某个适当的时机才可能成功。
他将自己的理念凝结成一句简单的誓言,利用自己的威信让麾下的人服从、习惯,形成一种类似于本能的反应。等到时机来临,就能一举击碎旧观念。
这就好比笨小孩背书。
别人是先理解,再背诵。
但是笨小孩很笨,没有办法理解。那么就只能先让他死记硬背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慢慢消化。
布菈克觉得那个时机到了。
她起身,看着窗外骑士团的高墙,嗓音低沉稳重,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鲁特,你们应该走出这座围墙,去到外面看看。”
……
布菈克回到诺瓦克罗诺宅邸,代替外出未归的尤利乌斯陪赛茜莉雅用了晚餐。
喝了些红酒的赛茜莉雅微醺,非要让布菈克留宿。布菈克拗不过未来婆婆,只能妥协。
赛茜莉雅一边高呼万岁一边被格蕾丝和布菈克搀扶着回到卧房。
格蕾丝恭敬道:“布菈克小姐,夫人就由我来照顾,您也去休息吧,下人已经给您备好了热水。”
布菈克还是帮忙给赛茜莉雅换上了睡衣,又嘱咐格蕾丝:“记得让厨房备好醒酒汤,免得明早她难受又得嚷……”
布菈克说着说着就顿住了,格蕾丝照顾赛茜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怎么做?她多余说这些。
格蕾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微笑着说:“我做的这些都是本分,是我的职责所在。您能想到这些,却是出自您对夫人的真切关心,并不是多余的。”
赛茜莉雅微醺后更加黏人了,半梦半醒地总要见着布菈克的人。最后布菈克索性让格蕾丝下去休息,自己在这里照顾着。好在后来赛茜莉雅没再闹腾多久,打着小呼睡熟了。
……
半夜,布菈克没有惊动任何人,给格蕾丝留了纸条就往教会赶。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迎接她的不是欧尔吉,而是两个被遗弃在教会门口的小婴儿。
欧尔吉听到声音开门走出来,就看见布菈克一手提溜着一个篮子。等看清里面是两个婴儿,他不禁叹了口气:“又是弃儿吗……”
“……”布菈克问,“最近的弃儿很多吗?”
欧尔吉:“唉,别处的教会也是。据说是要跟钻石王国打起来了,那附近能跑的都跑了,刚出生的这些孩子就成了累赘。”
有些灵心的还会像这样偷偷把孩子交给教会,更多的是直接丢弃在路上,自生自灭,不知道有多少成了野兽的晚餐。
布菈克看了眼左手边的篮子,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风魔法的魔力反应。
“欧尔吉,他们就交给你了。”
“等……布菈克你去哪儿?!”
“有些事要去调查一下。”
布菈克顺着残留的些微魔力反应一路追到了强魔之森。
突然,一群乌鸦惊叫着从林中飞起。布菈克看向林中深处:在那边吗?
[光魔法·伪装迷彩]。
这是她最近无聊时捯饬出来的魔法。它可以让被魔力覆盖的部分彻底融入周边的环境之中,并且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达到与一般闪闪发光、到哪儿都是亮点的光魔法完全相反的效果。
布菈克一路飞驰,向着动静最大的地方奔去,没多久就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然而这人已经咽气了。
魔力已经消散,无法确认是不是那股魔力气息的主人,但是气息确实在这里断了。这里是强魔之森,普通人连靠近都不敢,地上这人的状况却像是穿越了大半个森林。
而且这里虽然属于强魔之森外围,但距离教会依然很远。如果真的是他把婴儿从这里送出去的,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了。
布菈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随手把尸体放进了空间,然后连接上了尤利乌斯的通讯器。
“尤利乌斯,我要进强魔之森。以防你又像上次一样生气,我先跟你报备一声。”
尤利乌斯很想说要不等他回去一起,不过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不过,如果你能考虑一下收回这个决定的话就更好了。”
尤利乌斯估计没可能。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要进强魔之森,不过看她赶时间的样子,大概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好在布菈克还知道宽宽他的心:“放心,我没有交战的打算,只是去查探一下。”
尤利乌斯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强魔之森,难道是黑桃王国那边……?!”
布菈克:“嗯,很可能是出了些状况。”
虽然隔着强魔之森,但这里离哈吉村太近了,她必须得搞清楚危险等级。
事关国事,尤利乌斯也严肃起来:“既然是查探就不能有太大动静,我不方便派遣人手给你,你自己小心。”
布菈克敲了两下通讯器算是回应,然后越过一滩血迹,向着强魔之森的深处前进。
……
强魔之森的魔力比布菈克此前经历过的任何强魔地带都要紊乱。不过多亏日复一日从不落下的控魔练习,虽说有些吃力,但她还算能应付。
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她就一股脑笔直地冲着前方走,直到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游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强魔之森。
布菈克:“……”
不是说这森林很nb么?
就这?
这是个屁的安全保障!
搬家。
必须搬家。
回去就让欧尔吉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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