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概是太多人眼红林羽泽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本以为是掌中之物的锦衣卫指挥使,出了差错。
很多人提前得知林羽泽有意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这也是林阁老提前放出的消息,目的是询问大多数人的意见以及试探人心。
要是不顾众人的意见,强行给林羽泽戴上那个乌纱帽,她也是带不稳的。
果然林羽泽还是太心急了,指挥使虽说明面上只是一个正三品,却有抓捕审问一品大员的权利,在所有官员眼里,这是一个超品的职位。
即使是林阁老党羽内部,也对林羽泽拿这个位置产生了分歧。一个党派内部,有林阁老的亲戚、弟子、同窗;有弟子的弟子、同窗的弟子等等,还有一些利益相同,结为同盟的官员。
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林阁老想要服众,就必须让这个派系集体的利益最大化。
让林羽泽掌管锦衣卫,难以服众,林羽泽年纪尚轻,官场经验浅薄,很多人并不信任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可能因为是林阁老的女儿便无所顾忌的开特权,否则任人唯亲的帽子扣下,林阁老在党羽内部的威望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林阁老一派,更多人支持徐广去坐这个位置,作为林阁老的弟子,徐广待林阁老如同亲生父亲,林阁老亦将他视若半子。
徐广从科举开始,爬到如今的正三品吏部左侍郎的位置,可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虽有林阁老的提携,但徐广也是有有真才实学的,比起林羽泽,要服众的多。
多次向恩师求娶林羽泽,林阁老知道女皇和自家女儿的关系,自然不会答应,找了个理由回绝后,对自己的弟子也有些亏欠。
现在徐广也想要这个位置,并且再次提出愿娶林羽泽为妻,弄得林阁老很为难。
林羽泽知道后,眉毛中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要娶她,做梦!她放着香香软软的女皇不娶,嫁给他?
被林羽泽严词拒绝,林阁老捋着山羊胡,倒也不勉强,弟子再亲,还是亲不过亲女儿的。
女皇那边,也出了岔子,她的堂弟拓跋将岚来找她,话里话外意思想要升官,目标便是那锦衣卫指挥使。
要说这锦衣卫,向来是皇帝最亲密的人掌管着,像先帝,是他的奶兄弟做指挥使,若是没有特别值得信任的外臣,就交给自己的亲兄弟或姐妹管。
林羽泽一直是女皇的伴读,坐这个位置也说得过去,但林羽泽资历太浅,怎么说都应该在下面锻炼几年再做头领。m.sxynkj.ċöm
当初先皇要立将离为太女时,安亲王和他的嫡子拓跋将岚都是鼎力支持她的人,且将岚在锦衣卫指挥同知这个相当于副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好几年了,如今要求把官职扶正,也合情合理,要是女皇不给,未免寒了皇室宗亲这一脉的心。
结果女皇和林阁老两边一合计,林羽泽无论在哪边都不占优势,最后,林羽泽算来算去,棋差一招,只当了个副指挥使——锦衣卫指挥同知。而指挥使的位置,既然林羽泽已经当不成了,双方又各有人选,女皇更希望由她堂弟拓跋将岚来担任,林阁老不好坏了规矩,也就让步了。
这多了个副字,可就是天差地别了,凡事都得听那个叫拓跋将岚的,所有计划被打乱,而且要让这个和女皇关系挺好的宗亲从这个位置上下去,可不是件容易事,这意味着若想正常从副职转正,可有的熬了。
可她哪里又有那么多的时间拿去蹉跎。林羽泽心中郁闷,干脆闭门不出。
女皇知道林羽泽一定心里不畅快,可亲政后公务太忙,实在没办法抽身去安慰她。
林羽泽闭门不出的第三天,林阁老不知道这二女儿整日躲在书房里做些什么,恨铁不成钢的亲自前往书房。
旷工的第三天,林羽泽在桌前写写画画,如果锦衣卫这条路走不通,那该如何是好呢?
督察院?不行,那里都是最得罪人的御史,整日就弹劾别人,于她的计划有害无益。
大理寺?也行不通,类似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感觉也没什么用处。
六部?没用,都是管理一些具体事物的后勤官位,还不如一个大省的总督有用,至少总督手中有实实在在的军政大权。六部中唯一掌实权的,就是吏部尚书,偏偏这个位置现在是林阁老坐着。
要么如父亲那般,入内阁作为阁臣,可入内阁,就必须先去翰林院任职历练几年,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翰林院浪费啊。
将手中写了几个字的纸搓揉成团,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锦衣卫这一条捷径能走。
林阁老让下人把书房的门打开,看着林羽泽颓唐的坐在乱糟糟的书房里,就气不打一出来。
“就这么点挫折都承受不住,还谈什么以后!”林羽泽虽然没有明说过,林阁老也是知道她心中是有远志的,比起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林阁老对家里这个小女儿抱着很大的期盼。
被训了一通,林羽泽也有些忿忿不平,道:
“女儿就是不明白,您和陛下都支持我,为什么那个位置会落在别人手里。”
林阁老训道:“因为老夫和陛下皆有顾虑,你想平步青云哪有那么容易!”
林羽泽倔脾气也上来了:“你们是大夏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连你们都无能为力,看来所谓的权利不要也罢!”
林阁老一把年纪了,自是不会与她计较,看林羽泽一脸困兽的模样,心下生了怜惜,敛了怒容,慢了语调,缓缓道:
“你以为权利是何物?”
“不是在你们手中吗?”
林阁老摇摇头,坐在临泽对面的椅子上,说:“权利从来不在我们手里。”
“难道您要说权利来自百姓?”
林阁老:“对了一半。”
林羽泽摇摇头说:“我不信,百姓最是任人摆布,哪里有什么权利?”
都说百姓如水,载舟覆舟,可前世的种种历历在目,权利,不过是上位者之间的游戏,百姓,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自己想去,连这样的问题都弄不明白,我看你也别走什么仕途了,老老实实嫁人或者直接去陛下后宫里待着吧!”
袖子一摆,林阁老转身就走了。
林羽泽心里堵着气,这林父分明看不上她,莫不是重男轻女?还对那个纨绔的哥哥有念想?
林阁老出了林羽泽的院子,脸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气定神闲,再好的宝剑,若是不磨,就永远只是一把钝剑,他的女儿,还是太年轻了。
林羽泽还小的时候,他也曾希望女儿能留着天真浪漫,不用像他一辈子汲汲营营,可惜林羽泽的大哥不求上进,林阁老多次严厉打骂,也没有扭转林羽炽的性子,只得放弃。
反而林羽泽虽然稚嫩,却有为仕一道的天赋,既然林羽泽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反悔了,林家不能后继无人。
府中,林夫人听下人说小姐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就让人把林羽泽叫到了跟前来。
“你呀,也该历些事了。”
“怎么您也这般说。”丢了官职,结果家里人都说她“活该”,林羽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半年来的所有安排和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事搁谁身上,能不气?
看女儿是真的气坏了,不再指责她,林夫人悠悠道:“多大点事,不就是个锦衣卫么,凭你和陛下的关系,想要什么没有?还非要个名目不成?”
林阁老老谋深算,林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主,作为郡王家出生的庶女,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林夫人年轻时在一次贵族间的聚会中见到了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林政博,林夫人也从未想过她选中的人将来会成为两朝首辅,只是当时年少的林政博眼中有着区别于他人的神采,林夫人能识得,那是藏在内心深处的勃勃野心,他们是同样的人。
所以,林夫人的父亲,长阳郡王一脉渐渐没落后,她是家里唯一高嫁的女儿,那几个嫡出姊妹,不过嫁了些三四品的官员。
而林阁老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林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功劳亦不少。林夫人无心再去朝堂,否则若是出仕,恐怕成就不低于林阁老。
林夫人:“朝堂上的事且不说,就说你与陛下的关系,前不久还封了老爷魏国公,无论怎么想,你都不必这样垂头丧气。”
“我和陛下的关系再好,这指挥使的位置不也被她堂弟拿了去?”
“陛下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宫内围,全力支持她的人少之又少,遇到拓跋将岚,也不好寒了他的心。你这次失利,还是因为你资历太浅,陛下也是无可奈何。”
林羽泽丧气的趴在案上,资历资历,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熬啊。
“我就是有点急。”
林夫人嗔她一眼,这女儿这么多年学的礼仪全还回去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女儿该如何是好啊?”
“收拾干净,别整日垂头丧气的,好好问你爹去。”林夫人还真不信林阁老没办法,这回袖手旁观,估计也是为了锻炼泽儿。
林夫人劝了她许久,林羽泽也没那么失落了,虽说是便宜得来的爹妈,严父慈母,概莫如是。
其实林羽泽已经很幸福了,有个超级大官老爹,又有个支持他的腹黑老妈,回想自己现代的父母,记忆里竟是一片空白,鼻头眼角又酸了起来,原身是个爱哭鬼没差了。
林羽泽旷工的第四天,一觉醒来,决定直面人生,穿戴好新制的锦衣卫同知的官服,把佩刀挂在腰侧。
铜镜里的自己,一身飞鱼服,感觉前世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气势又回来了。林羽泽眯眼,拓跋将岚,抢了我要的东西,早晚让你哭出来。
心中如此想,人前,还是要把心思收敛到肚子里,对着自己的上司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拓跋将岚一向不喜林家父女两,外臣一手独大,压得他们这些皇室宗亲都喘不过气来。封了指挥使的职位后,每次应卯都没有林羽泽,这是在公然打他的脸。
官员该到时没到,按规矩是要笞二十小板的,可惜没人敢提这件事,连督察院的御史都瞎了一般,仿佛不知道这回事一般。
没想到林阁老的势力都伸到督察院御史那边去了,拓跋将岚更是恨得牙痒痒,这帮乱臣贼子!
拓跋将岚黑着脸问:“林羽泽,本官这三天里,怎么没看到你呀?你可还知道每日应卯的时辰?”
林羽泽不急不忙的说:“指挥使大人,前几日接到陛下的密旨,去处理公务了,这才没来。”
这话也就能骗鬼,林羽泽这厮已经胆大到敢假传圣旨了?拓跋将岚心思一转,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这林羽泽不过是女皇较为看重的伴读罢了,仗着自己父亲是首辅不把皇家看在眼里,早晚得栽跟头,这下终于拿到把柄了。
拓跋将岚阴恻恻的想,待他去陛下那把这事捅上去,假传圣谕可是死罪,看这林羽泽不死也得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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