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羌娥的语气失去了她一如既往的寡淡,而今的冷声,在江河听起来,竟有几分江宗主的不近人情。
公输平被孟羌娥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怵,饶是孟羌娥面如皎月,他也不敢多直视半分,连忙哆嗦着肩膀低头不语。
但心中却对江河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他不信那圣女看不出来‘阮青’的‘谎言’!
再怎么有理有据,那也是‘听起来’,没有丁点确凿的实物作为佐证,圣女没道理该轻信那‘阮青’的鬼话才对。
这圣女……
怎么感觉有点硬保‘阮青’的意思?
错觉么?
江河眼看那曼妙的身姿挡在自己的面前,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谎言能不能骗人,首先得能说服自己。
而这谎言看起来有理有据,却缺少了最关键的证据链条,江河自认是无法信服的。
但他觉得这不重要。
因为这谎言,他不是说给那头大脖子粗的嗔坛主听的。
打从一开始,他就想让孟羌娥听见。
孟羌娥对自己格外在意,应当是需要自己,所以江河并不担心嗔坛主会轻易对自己动手。
但他需要个保险。
万一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重要,孟羌娥不愿为一个‘细作’去触怒嗔坛主的霉头,那自己无异于羊入虎口。
所以这个谎言设立之初,便是他想给孟羌娥一个能光明正大保住自己的理由——壹趣妏敩
只要自己的身份能够抬高,让嗔坛主将信将疑,那获得孟羌娥庇护的概率自然便有所提高。
或许没有这个理由,自己仍然能被孟羌娥庇护。
但江河不敢随便作赌。
更何况,哪怕他看出孟羌娥与嗔坛主之间,似乎有些嫌隙。
可若真是毫无准备地就大摇大摆跑进来,就算活过今日,稍有不慎也要栽在嗔坛主手下。
倒不如让嗔坛主将信将疑,哪怕怀疑自己,有孟羌娥庇护他也总会有所顾虑,而非确凿地将自己当蚊子拍死。
而嗔坛主眼见孟羌娥出手阻挠,心中火气更旺:
“圣女,你是诚心跟老夫过不去!?”
“嗔坛主,他一个地境小辈,能有什么胆量欺瞒你我?他的身份你我也询问过左执事,本就出身低微,又非三山五宗之人,好容易得了机缘,又怎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替三山五宗做事?”
孟羌娥有意为江河开脱,自是不可能全然得罪嗔坛主,如今倒也温声细语起来。
这话江河亲自说,自是没什么说服力。
但同样的话出自孟羌娥,倒也让嗔坛主若有所思起来。
阮青的身份,他们的确通过手段询问过圣教中人。
那左执事虽然没能想到这阮青竟然还活着,听起来好像修为也有所长进,样貌也变得年轻了。
但他身份低微,也不敢隐瞒坛主和圣女这等教中巨擘,诉出的实情亦与江河从青玄子口中打听过的别无二致。
嗔坛主虽心中恼怒,但想起这些,却又觉得不无道理。
“更何况,嗔坛主若不想走火入魔,还需静心童的支持。”
“老夫的事情老夫自己清楚,无需圣女担心!”
“我当然不是在担心嗔坛主你。
只是近些日子,嗔坛主的怒气愈发控制不住,已经有妨碍我圣教大计的迹象,这阮青恰巧在此时出现,也算是我圣教幸事,嗔坛主也该以大局为重,好生调养自身才是。”
“你别拿什么圣教大计来压老夫!”
嗔坛主怒喝一声,却也狠狠甩手,未再对江河做什么。
江河自知算是过关,悬着的心也就此落地。
公输平见状,也便明白江河算是过关,那自己先前的发言便十分危险,一时间也不敢多嘴——
这个时候再强行把阮青打成对立面,恐怕只会招来两位大能的不快,倒不如静静做个哑巴,等待风平浪静。
但嗔坛主眼珠一转,对此事的结果却没那么放心,便继续道:
“公输平,你带着你手下的人,去你所说的那处地方再好好看看,别露出丁点的蛛丝马迹!”
江河听罢,便明白嗔坛主对自己还不算放心。
公输平方才分明就是见有利可图才从中阻挠。
让公输平亲自前去探查,怕不是只要察觉到丁点的风吹草动,就能保留下来打作自己的罪证。
这活了几百年的人物果真是经验丰富,就算气昏了脑子也行事谨慎。
公输平自也看出其中门道,心想这许是又一个立功的机会,当即便答应下来,匆匆离去。
可就待他带着一队平天舟的弟子,踏进公寓楼中寻找线索之时,却只失望的在原地瞧见了一片战后的废墟,更别说什么小天地的踪影。
……
早已自原址撤离的金大福等人,如今已凭借刘子昂与刘和的指引,在一处隐秘的房舍撑开小天地,遁入其中。
刘子昂在离开前,特意在原址附近安置了用于传影的奇械,如今看清传影画面,当即大呼一声:
“那群平天舟的果真又过去侦察了一番,大哥还真是一点儿没说错!”
尚还清醒的人听罢,也便匆匆赶往他的身边,待看清画面后,金大福也不由啧啧称奇:
“所谓‘弩下逃箭’,最为危险之地,有时反而更为安全。我们本是抱着这般思维,躲藏在他们最为关注的地方呆了多日。
他一开始说我们那个地方不再安全,我还有所怀疑,事后想想倒也的确是他有先见之明。”
苏唯依也深以为然:
“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他头脑一向不错。”
刘长皓沉思片刻,却道:
“苏道友,你说你过去与他认识,可知他身份背景是何?”
苏唯依眨了眨眼,虽不知对方为何这般询问,确也如实道:
“他似乎只是一介散修,没什么身份背景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就能从人境一跃到地境。
还记得我们初遇时,他的修为比我还低很多,只有人三境,谁能想到如今已经是个地境修士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吸了谁的灵丹。”
刘长皓听罢有些惊愕:
“那在你们交际之时,可曾见过一个女人?”
“当时他身边都是女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怎样的女人。”
“大概一袭黑衣,面容被斗笠遮蔽的女子。”
“你说的这么笼统,一听就像是乔装打扮过的,这怎么分辨?”
金大福却是听出了些不同的意思,琢磨片刻,郑重道:
“刘道友,你说的那人,为何我觉得有些许眼熟。”
刘长皓心中忐忑,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我的意思是,那江河……恐怕真的与浊仙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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