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酒肆是临安穆氏诸位一起经营的,可酒是安雨初酿的,所以大部分酒客都以为安雨初是老板娘,若是惹恼了她,在这庐江城里可就没有好酒喝了。因此,当安雨初出现在柜台之后时,这场一触即发的冲突瞬间就平息了,甚至是先前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人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公子,十分抱歉,”殷雪怜双手握在胸前,饱含歉意地望来。

  “又不是雪怜姑娘的错,是那些客人酒喝得太多了,”柳梦生说着便将最后的冷元子舀进嘴里,末了还不忘将碗底的桂花糖水一饮而尽,“雪怜姑娘做的这碗冰雪冷元子真的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凉品。”

  虽然有很少细味凉品的原因在,可是柳梦生说这话倒是出自真心的,他从未想过一碗冰雪冷元子的味道口感能如此丰富,这也不比品酒得来的乐趣少。

  “嗯……”殷雪怜未料到柳梦生忽然又来夸赞自己的手艺,遂雪腮一红,低下头去。

  “柳公子下次来就不必在柜台等候了,直接来后院找我们便是,”此时安雨初恰到好处地开口说道,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随着安雨初走进酒肆后院,柳梦生惊讶地发现这后院中竟然垂着一匹又一匹刚刚定色的绸缎织布,布匹之间是数个调好染料的水缸,俨然一处小染坊的陈设。

  “今日进账一十三缗六文,另有白银一十三两为金陵订购青色绸缎十匹、莲花暗纹织布三匹的定金,酒肆今日收支还未报账,”后院深处席文清用小盘托着清点的财务汇报着,“哦,对了,还有正红、靛色、妃色三种染料也要购进了。”

  “你慢点说,我记不过来了,”旁边的凌酌桂则是伏案奋笔疾书,将方才汇报的账目记录下来。

  “那你慢慢写吧,”席文清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就将手中的小盘放在凌酌桂面前,又取来一块红布盖在财物之上,“哦,对了,以后像是这种仙鹤祥云图的预订就不要接了,以二师姐的性情,这种俗物哪里画得出来?”

  “你就是不想再去哄骗二师姐作画了吧?”凌酌桂叹了口气道。

  “行了,我先走了,”席文清似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喂,你先别走啊,账目还没对完呢,”凌酌桂猛然抬头道。

  “有客人来了,得有人招待呀,”席文清向他抛去一笑后就果断转身离去了。

  “怎么会有客人到后院来?”凌酌桂有些不肯相信,但还是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跟随而去。

  在进到后院之后,柳梦生终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这小小的院落竟然能同时经营酒肆、糕点铺还有染布坊。”

  在柳梦生的印象中,这间酒肆本是降仙楼对面一间破落的民宅,后来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家迫于生计便将宅子变卖给官府了,然而庐江的官府收了这宅子却没有任何规划,以致其长期荒废,不想今日竟是被临安穆氏经营了起来。壹趣妏敩

  “不止呐,这后院里还可以织布呢,”青阳从房间中走出,悠悠道。

  “小师姐,你怎么在这里?”柳梦生不由惊讶,而后便看见柳含烟也缓缓步出。

  “柳公子,别来无恙呀,”席文清自染布间穿出,笑盈盈地打招呼道。

  “是柳兄来啦,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吗?”凌酌桂看清来者之后,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

  “托诸位的福,此身已经恢复如初了,”柳梦生笑着说道。

  “那就好,柳兄快进来坐,安师妹快取些你颇为自信的酒酿来,”凌酌桂马上就开始安排上了。

  “知道啦,”安雨初慵懒地悠悠说道。

  “你今日不清点账目了?”席文清挑眉看去。

  “嗯……”凌酌桂纠结了片刻之后就果断道,“明日再说!”

  之后,在凌酌桂的介绍下,柳梦生进一步了解这间小店的运作,小院向街面的部分确实是酒肆兼有糕点铺的生意,安雨初负责酿酒,而殷雪怜则是制作糕点,但因两人精力有限,所以酒肆之中并无各种菜色提供,每日的糕点也仅限量一份。不过,两人的手艺很快就被广大顾客认可,加之对面就是降仙楼,客人可以在饭餐前后十分方便买得酒酿和糕点,因此倒是不愁销路。www.sxynkj.ċöm

  不过,仅靠酒肆和糕点的收入还是略显微薄,于是在席文清的筹措下,众人在后院重开了墨梅轩的生意,也就是画染手艺,而恰好姑苏柳氏也善于织画,如此丝织墨染、相辅相成,便一同开办了这家染坊。而在席文清的经营下,很快染坊的生意就成了小店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苦了每日需要清点账目的凌酌桂了。

  “小师姐,学府不是给了各方玄门经费了嘛,为何还要开这间小店?”柳梦生听罢不由好奇地问道。

  “那些经费哪里够山庄或是孤馆的日常开销?”青阳悠悠道。

  “啊?”柳梦生一愣,心想小师姐莫不是忘了学府近来的嘉奖了?

  “啊什么啊?难道小师弟以为拂云孤馆日常所用不需要花银两呀?”青阳十分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请小师姐赐教,”柳梦生经此一提,忽然发现自己还真不了解拂云孤馆和画梅山庄是如何经营的。

  “临安穆氏与姑苏柳氏凡守宁镇恶,均不收取当地黎元报偿,然修行所用无不耗费斧资,自然需要营生以支持,”青阳煞有介事地正色道。

  “原来如此,”柳梦生闻言缓缓点头道,“画梅山庄有墨梅轩,如今又添了酿酒和糕点的手艺,小师姐,那孤馆经营的是何种生意呀?”

  “孤馆嘛,”青阳稍作思索便道,“虽说偶有书院学生上交的书费,但主要是靠琴行和丝织作为斧资来源,哦,对了,再有便是内门弟子担任曲坊司琴或是宫廷乐师了。”

  “如今还有学府讲学的犒劳,”席文清悠悠补充道。

  “既要顾及学府事务又要经营小店,这般辛苦,怪不得在学府中常常看不见诸位的身影,”柳梦生感慨道。

  “也不尽然吧,可是有人清闲得很,”凌酌桂幽怨地说道。

  “说什么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发出了威胁般的问话,凌酌桂闻言倒是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是略感头痛地皱起了眉头。

  “好呀你们,招待柳兄居然不叫上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了?”穆青竹走来好似瘫倒一般坐到小桌前,随后一把夺过凌酌桂手中的酒盏。

  “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前面帮帮萧楚,”凌酌桂万分鄙视地说道。

  “哼,竹哥就会偷懒!”就连安雨初也没好气道。

  “拜托,我这也是为了门中开销愁的不行好吗?开班讲学,学府也是有犒劳的,那可不比做一周的生意少,”穆青竹提起酒壶将酒盏倒满。

  “可近来未曾见到青竹兄的讲学,这是为何?”柳梦生自然是不相信的,为了寻找穆氏的各位,他可是每天都去听讲学的,就连姑苏柳氏的琴艺讲学都没错过,可独独没见临安穆氏开设讲学。

  “江郎才尽喽,”凌酌桂幽幽道。

  “你以为思考讲学的论题就那么容易嘛?”穆青竹将酒一饮而尽,长叹道。

  “不是学府编撰了典籍吗?”柳梦生不禁问道,像景默就是照着典籍的内容讲的。

  “那些陈词滥调讲起来没意思,”穆青竹不假思索道。

  “想来上一次讲学,青阳师姐一番高论可是让竹哥受了不少启发呢,”席文清笑道。

  “对呀,今日柳兄和青阳师妹也在,咱们不如论道一番,或许就能有思路了呢,”穆青竹忽然来了精神。

  “这倒是无妨,可是要论何种观点呢?”柳梦生余光瞥见青阳听了当即就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这个嘛,容我想想,”穆青竹端起酒盏一仰头,就将酒液饮尽。

  “我看你就是嘴馋了,”安雨初不满地将酒壶从穆青竹面前拿走。

  正当众人以为穆青竹是装模作样的时候,却见他骤然将酒盏敲在桌面,而后眼中流光掠过,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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