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星,布尔城,劈叉佣兵团基地。
自从红鸾可以正经接任务,每次出门白鹭都得找个理由跟着,而她所有的任务都是白鹭精挑细选出来的,费时费力唯独安全系数相当高的低阶划水护送任务。
美其名曰,既然是历练,自然要多出去走走,一边旅游一边还能赚钱的护送任务自然是非常合适了。
红鸾完全不信,但也没拒绝。
他们谁都不放心把凌一个丢在基地,每次任务都是一起出动。于是当黑翼抱着惨不忍睹的珈蓝走进基地时,基地空无一人。
其实也不能算空无一人。
黑翼朝着窗台上那株正在晒太阳的植物的方向偏了偏头,植物随着风摆了摆,就像一株真的植物那样,对黑翼的到来无动于衷。
就算是看到重伤的珈蓝,也没表现出非原生植物的异常。
黑翼并没有停留很久,珈蓝的伤势也不允许他停留。托瑞管家感应到团长回来,自发从待机状态启动,从厨房走出来。
还没等他开口向黑翼问好,黑翼率先吩咐:“准备救护舱。”
“好的,黑翼先生。”托瑞管家并非类人,没有自己的情绪,哪怕看到珈蓝伤势严重,也没有违背黑翼的命令。
按照常识,珈蓝这种伤势,应该是送进医院,而不是带回基地自行治疗。
黑翼走进疗养室,救护舱已经备好。舱盖打开,里面灌入了带着荧光绿的液体。黑翼将珈蓝放入液体中,合上舱盖,救护舱自行启动,开始检查珈蓝的身体状态。
危险值一路飙升,堪堪在警戒线前停了下来。家用救护舱不像医院那样高端,就算经过珈蓝的改造,也有一个救护极限。过了警戒线,就会自动报警,联系附近的医院过来拉人。
危险值紧挨着警戒线,但好歹还算在救治范围内。
黑翼似乎早就意料到这个结果,在旁边等了一会,确认危险值已经稳定下来,这才吩咐一起跟进来的托瑞:“看着他。如果有什么异常,联系……”我这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黑翼改了主意:“如果有异常,告诉楼下窗台边的盆栽。”
“好的,黑翼先生。”如果是人,难免会有疑惑。但托瑞管家理所当然的应下来,完全没有对命令的奇特之处表示质疑。
黑翼离开疗养室,走下楼,托瑞管家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并不需要一直留在疗养室,救护舱跟他的信号是连通的,如有异常,即使不在旁边,也能立刻收到讯息。
黑翼走向大门,路过盆栽也并没有停留,只是幅度不大的偏了下头,算是跟薛荣打过招呼。
薛荣一如既往的在装死。
黑翼离开后,托瑞管家也重新退回厨房。
红鸾他们已经有几天没回来了,整个基地十分冷清,只有托瑞管家按照预定好的计划定期打扫。黑翼的到来和离开,并没有让基地多上几丝烟火气。
夕阳西下,橘红的光芒染遍了半边天。托瑞管家严格执行着定好的计划,关窗,给盆栽补水,盆栽除了迎着晚风摇了摇枝叶,其他时间稳如老狗。
夜幕降临,黑翼踩着星光回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几只小夜灯感应到有人到来自动亮起,勉强能看清屋里的格局。托瑞管家这次没有出来——按照设定,现在已经过了自动服务时间。除非黑翼召唤,不然他不会轻易出来打扰主人。
黑翼无声无息的走进疗养室,扫了遍珈蓝的状态,从兜里取出一管深蓝色试剂,倒入救护舱的添药口。
深蓝色药液不溶于水,像是能感应到患者一般,自动吸附到珈蓝的创伤上。珈蓝的外伤以非常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翼又观察一会,确认没有任何过敏反应,这才离开疗养室。
外面的小夜灯还亮着,黑翼也不开灯,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这个位置,正好能对着窗台的盆栽。
“植物类人,都这么冷心冷情吗?”黑翼低声开口。
薛荣没有立刻回答,空中一阵源力波动,将黑翼和自己笼罩在这片波动内,以确保他们的动作和话语不会被任何形式的监控探测到。
黑翼没有阻拦,等薛荣做好这一切,才再次问:“这么谨慎?”
“基地是珈蓝改造的,我只是防患未然。”薛荣没有变回人体态,植物类人的声音和人体态多少有点差别,显得空灵不少。“你呢?什么时候开始多管闲事了?还特意挑了他们都不在的时候过来,我该感谢你的体贴吗?”
薛荣不信珈蓝这身卡的恰到好处的伤里没有黑翼的手脚,黑翼这番举动,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现身——或者说,让珈蓝察觉到他,怀疑他。
“好歹是团长。团员的心理状态,总不能完全不管。”可惜薛荣太能忍了,黑翼可有可无的在心里遗憾了一秒。
“这可不像你,”薛荣语气微妙的说:“你居然会真的把自己当佣兵团的团长,我是真没想到。”
“你在嫉妒。”黑翼一针见血,可着劲的往薛荣心上扎:“当初是你请我过来接班的,现在后悔了?”
不等薛荣再说什么,黑翼接着捅刀子:“后悔也没用,现在佣兵团的最高权限者是我。”
薛荣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除非,”黑翼抬了抬眼,“只要你出来,想来他们还是愿意让你当回团长的,我也可以甩掉这个包袱。”
这回薛荣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发声:“不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黑翼:“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薛荣:“但时间可以。”
黑翼:“所以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薛荣:“……”
薛荣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拖延时间是最笨的方法,但:“我没有别的办法,黑翼。他还小,而且,他是地精一族。无论如何,他未来都要承担起地精一族该有的责任。我没办法开解他,也没这个立场。倒不如让珈蓝以为我死了,或许他一时难以接受,但距离他成年还有很久很久,在那之前,时间总能抚平创伤。”
“如果你的‘死亡’成为珈蓝的魔障呢?”和珈蓝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虽然珈蓝表现的没什么异常,但黑翼隐约能察觉到他心里的问题。
“不会的,”薛荣说这话自己都没多少底气,与其说是回答黑翼,不如说是安慰自己:“珈蓝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他总会看开的。”
“有些事,并不是时间能够冲淡的。”黑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眼睑。“无论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辈子。或许会随着时间的延续,慢慢发酵,最终不可控也未可知。薛荣,你赌的起吗?”
室内陷入更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薛荣打破了这份沉默:“事到如今,我不能功亏一篑。赌不起,也要赌。”
黑翼听出了薛荣的坚定,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便点了点头:“这是你们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插手。”
其实原本也不该多此一举,连黑翼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做。所谓团长的责任,只是个连薛荣都未必信的借口。
“说说你吧,”薛荣不想继续,随意起了个由头岔开话题:“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要不是气息没变,我都不敢相信你是黑翼。”
“和以前变化很大?”黑翼也跟着话题随口反问。
呵,你以前什么样自己心里没个逼数么?但薛荣当然不会这么说,而是带着感慨:“以前你就像是一具活着的皮囊,但是现在,多多少少像是个人。”
这回轮到黑翼沉默了。
薛荣像是没察觉到黑翼的沉默,继续说:“以前总觉得你是为了别人而活,把自己圈在一个小圈子里,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有种隐隐约约的排斥。而现在,你走出你那个小圈子了,你正在不停接受外界的东西,而且你接收的很快——和以前判若两人。我挺好奇,你的心结,是谁帮你解开的?”
黑翼的心结是什么薛荣当然不知道,但他以前活的那副厉鬼的模样,绝对不可能心理正常。这要是以前,薛荣都未必敢跟黑翼开口提这事,现在倒是无所谓了。
薛荣的源力一直在周围流淌,从他试探开始,黑翼的情绪都没有任何波动,周身的煞气也收敛的很好,像是不在意,又像是刻意控制。
“或者说,”薛荣半开玩笑道:“因为煞气反噬,不得不开始修身养性?早跟你说了,拔苗助长不可取,煞气这玩意也不好玩。你现在的实力,退步的连我都看出来了。”
“总归不会到六阶下。”黑翼倒是不怎么在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源力水平并不重要。六阶,五阶,四阶或者更低,都无所谓。只不过担着团长的位置,不能低于六阶而已。
完全是一副表面顺其自然,其实不思进取的模样。
“真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好是坏。”薛荣这话只是走个形式的例行关心,黑翼的事轮不到他操心。虽说认识了好多年,但他们的关系说到底只是普通朋友。
心结的问题黑翼自己也没法回答,按照他的想法,他根本没什么心结,不过是随心而活。至于以前和现在的差别,大约是以前有个明确的目标,现在目标达成于是无所事事了吧。
寒界主也曾问过他,现在这样,是否后悔。
自始至终,黑翼的答案只有一个——
“现在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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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推开推拉门,立刻就被室内弥漫着的浓烟呛得咳嗽好几声,冲到窗边把窗户打开,又用源力席卷了一遍房间驱散烟味,这才横着眉指着一烟灰缸的烟蒂吼:“金狮!你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要抽烟滚外边去,我们姐妹还在屋里住着呢!”www.sxynkj.ċöm
“行行行,不抽了。”金狮将手中燃烧了一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熄灭,面对老婆,之一,他一向比较怂,哪怕他比老七阶位高。但怂归怂,嘴上还在小声哔哔:“我控制着呢,没让烟味散你们那边去。”
“你说啥!”老七一脸怒火。烟味太重,她站在窗口根本不想挪位置,不然一巴掌就拍过去了。就算她已经将烟雾带出去,但沾在家具和榻榻米上的烟油可没法带走。这种精细的活,得找家政机器人大扫除一遍才行。
“没,你说的都对。”
在狮族家庭中,小事老婆们说了算,大事才是雄狮说了算。
什么?用什么方法确定一件事是大事还是小事?
还用问吗?这种小事当然老婆们决定了!
金狮认怂,老七也不会揪着不放。她这回来找金狮,主要是有事要问。
“我问你,缘翎老人之前说的那个,迈锐肯帝国的大灾难,什么时候来?”
老七这副恨不得迈锐肯赶紧从宇宙版图上消失的暴躁模样让金狮皱起眉头,他这几天心里也装着事,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关屋里抽闷烟。只不过毕竟是老婆,他还是尽量好声好气的回答:“这个,老师没说,可能过几个月,也可能几年,十几年。你知道的,老师的年龄都超过20亿了,在他眼里的‘不久’,可能对我们来说就是好几百年也不好说。”
“长老们就不能出手吗!跟这种傻*国家墨迹什么!早点死光了才好!”老七咬牙切齿,就好像自己跟迈锐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金狮眉心的刻痕加深,他知道老七一向容易暴躁,但脏话张口就来的情况还是少。金狮猜测她可能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估计还是跟迈锐肯有关。
“冷静点阿七,不管迈锐肯的领导怎么的罪过你,但毕竟民众是无辜的,你别牵扯……”
话未说完,就被阿七打断:“无辜!那群畜生死有余辜!你知道他们多恶心吗!”
阿七胸口上下起伏,提起这几天的遭遇,她更气愤了。“前几个月,血蔷薇那边来了一波小虫潮你知道不!血蔷薇家族带着他们的军队抵挡,虽然顺利挡住虫潮没有蔓延到腹地,但军队的牺牲也很大。战争结束清点损失后,有22名原迈锐肯帝国国籍,在虫潮中牺牲的军人遗体交给了我这边来交接。”
阿七眼眶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和仪仗队带着英雄们的遗体抵达迈锐肯帝国边境,入境申请竟然被他们驳回了!他们给我的理由是,这些为了宇宙安定而牺牲的将士们,因为没有按最后期限归国,所以已经被剥夺国籍了!现在我带着遗体过来,他们嫌晦气!”
“他们居然敢!这些都是英雄!”阿七的身体颤抖着,她微微仰头,让差点溢出眼眶的眼泪重新流回去。“他们自己像个窝囊废一样躲在后方就算了,还让英雄们不能魂归故里,说他们是禽兽,禽兽都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金狮握紧拳头,这事没的洗,他听了之后也内心窝火,觉得迈锐肯的那些人简直都不能称为人。但当务之急还是帮阿七想招,至少不能让英雄的遗体就那么停在迈锐肯边境。
“那,你们决定怎么办?总不好就这样僵持着吧。”金狮想先了解了解当前的进度。
“不能送回迈锐肯,只能就近在卫木星(距离迈锐肯边境不远,隶属于另一个国家的边陲星球)办告别仪式。”原本阿七在卫木星挺忙的,但最近发生的事太过于糟心,这才一时冲动走虫洞回来冲金狮发火。
阿七现在已经后悔了,一会她还得赶紧虫洞回卫木星,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她。
“有没有通知将士们的家人?”虽然知道这事不用他来提醒,但金狮还是问了一遍,就怕阿七愤怒上头给忘了。
“当然有!”但阿七的情绪更糟糕了,“有3位已经搬出了迈锐肯,现在正在朝这边赶,过几天能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5位受迈锐肯帝国内部制约,告别仪式肯定不能参加了,但至少能想办法将遗体‘偷渡’回去。”
阿七从没想过,英雄们回家,竟然是依靠“偷渡”这种听起来就很肮脏的手段。但这至少说明还是上心了的,“2个联系不上,还有11个,没听我们说完,只听了个来历,就直接将我们拉黑!但这些都不是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最后一个!他让我们把抚恤金打进他的账户,然后遗体——扔了!”
“这不可能!”金狮瞪大眼睛,他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就算抛开他们是联邦的将士这个身份,他也是他的家人啊,哪有人能这么对待自己家人的!”
“我骗你做甚!”阿七跟金狮对吼,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你知道那人怎么说吗!那人称呼我们的英雄是叛徒!是肮脏的臭虫!死了也活该!他说我们不应该英雄的消息去‘污染’他的耳朵!他还叫嚣着要举报我们,原本时间仓促就没法好好办,现在更简陋了,这居然是英雄的待遇!”
“这,这简直匪夷所思!”要不是这事是从阿七嘴里说出来,金狮都觉得这是荒诞小说里的情节。但是他大概也知道了,其实阿七并不需要他提意见,她只需要一个宣泄口,或许骂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所以那群¥%@!%%!##还不如早点都去死!活着也只会污染空气!”阿七骂的很难听,可骂完之后,看表情确实稍微情绪稳定了些。
金狮就那么坐着由着她骂,有些话本不该现在说,但金狮又真的怕阿七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只能硬着头皮说:“阿七啊,奇葩终究只是少数,其实……大多数人,还是有心的,也许是苦衷……”
“p!”但显然金狮又触雷了,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点的阿七又开始暴躁了:“你把他们称呼为‘人’,你的同类,你自己没觉得被侮辱了吗?老娘才不管他们有没有苦衷!迈锐肯当初偷!税!漏!税,你知道那个额度能养活几个军队吗!你一个在和平区域搞文书的,也就愁你那点破薪水,你知道我愁什么吗!军备、物资、甚至食物!你能想象现在前线还有将士们拿不到一把像样的晶武,只能自己想办法吗!赤手空拳上战场跟虫兽搏命,换来的是什么?居然是辱骂!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坚固的防护,现在却有家不能归,甚至被至亲至爱如瘟疫般避之不及?他们中年龄最小的才24岁!”
“这当然不对!”金狮也有点上火:“我又没说他们是正确的,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以偏概全,就因为几个渣滓,就直接否定所有人!”
“为什么不能,”阿七冷笑:“一锅粥里有几粒老鼠屎好歹还能算是‘粥’,一锅老鼠屎里有几粒米,它就是一锅老鼠屎!”
“说话文明点行吗?别天天shi啊p的,得罪你的人又不是我,冲我发什么火?”金狮脾气也上来了,他到底是雄狮,平时让着老婆是一回事,真发起威来,老婆还是得低头。
但这次,阿七似乎是硬打算杠到底了,就算金狮明显怒了,也准备继续顶。但在她开口之前,门口传来一句慵懒的话:“大白天的,吵吵什么?也不嫌丢人?”
这是一只略有些上了年纪的雌性狮族,她穿着紫色的睡袍,倚着推拉门,指间夹着一根烟杆,不算很长,烟嘴是碧色的玉石,杆身则是紫竹。烟斗小巧精致,正在徐徐升着白烟。不过她的烟丝是定制的,并不像金狮抽的那么呛人,反而有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茶色的长发中参杂着几缕银丝,松散的盘在脑后。她抬手将脸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抽了口烟,抬起眼显示瞪了眼金狮,成功压下他的火气,又转眼看向阿七。
“阿姆。”面对金狮敢蹬鼻子上脸的阿七在对着这个女人时却乖巧的很,双手合在腹部,微微躬身行礼。
“金狮,你跟阿七立场不同,她经历的事,你只耳朵听一遍,本来就没资格对阿七指手画脚。如果不信,或者有别的想法,就自己去看看。经历过后,才好表态。”被称作阿姆的女人先是不轻不重的数落了金狮,又对阿七说:“你也是,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你经历的事听着就让人不舒服。但这不是你逃班的理由。那边你是主事人,你现在跑回来,那边谁管?虽然走虫洞快,卫木星到家也就一个小时,但一来一回,小半天过去了,啥都没干,净听你抱怨。”
“有什么心事,也不该抛下工作。你说迈锐肯的人不尊重英雄,你这样临阵偷懒,是不是也有点不尊重英雄?”
“阿姆我错了,我这就回去。”阿七对着阿姆弯腰告别,走之前还“无意”硬踩了金狮一脚。
“嘿,你看她!”等阿七出去了,金狮手指凌空一指,一脸不爽的跟阿姆告状。
“消停会吧,阿七总需要一个宣泄口,能不远万里回来找你,还不是因为你是她心里唯一一个能听她发牢骚的人?”阿姆吐了口烟,他们听着都难受的事,阿七正在亲身经历,还不能对着迈锐肯那边的人做什么,这种憋屈,他们这些局外人又哪能体会呢?
金狮不高兴的垂了头:“你就宠她吧,我回来这么多天你都不过问,她一回来你就跑来,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你要不是我儿子,阿七才不会嫁给你。”阿姆的烟杆在手里转了一圈,喷着烟斜眼看着金狮说:“你多大了,这种醋还吃?”
金狮不说话。
平白无故受气,他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阿姆没有安慰金狮,只倚着门吞云吐雾,眼神看着天花板,神情有些迷离,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当初我的独断是对是错。如果你去过虫兽战场,大概不会有现在这种想法。”
金狮:“阿姆……”
阿姆:“我从没跟你说过你的父亲吧?”
金狮:“……”
按照狮族的习俗,一个家庭一旦更换雄狮,会将前一任雄狮的所有子嗣送去孤儿院,而母狮们也会与孩子断绝关系。金狮属于极少数,由母狮单独养大的雄狮,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父亲”一词,也几乎算是禁忌。
“你的父亲啊,就是一名抵挡虫兽的军官。”阿姆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和你父亲相识在军营,后来也嫁给了他,当时他,我还有他的其他妻子,也就是我的六个姐妹,也算在一方有那么点名气。但后来,在一次虫潮中,我们这个小队,遇到了虫兽的袭击。”
“当时我刚刚生产,身体不好,留在家里照顾你。等知道这个消息时,摆在我面前的,就是你父亲残缺不全的骸骨。六个姐妹去了三个,剩下的那三个,也是抬回来的。”
“……”金狮以前从没停过阿姆说这些往事,现在听起来,也不知道是感慨多些,还是伤感多些。他跟父亲没有感情,毕竟从来都没见过。就连这几个阿姆口中的姨母,也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如今也忘的差不多了。
“你也知道,阶位越高,越难有子嗣。而你,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原本该跟她们一起,找个雄狮组建新的家庭,但毕竟不忍心你在孤儿院长大。我和他啊,也不全是为了家庭才结合在一起,终归有些情谊,何况你毕竟是英雄后人。”
“于是我就带着你离开了家庭,可在狮族,我这样的单身还带孩子的雌性,日子可不好过。”不仅会被雄狮觊觎,有时候还会被缺姐妹的雌狮看上。但阿姆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抱怨,只是一笔带过,“最困难的时光,还是你的姨母们扶持过来的,不过后来她们找到了新的雄狮,组成了新的家庭,也不能再和我们有过多的联系。”
“一直到你成了缘翎老人的弟子,我们孤儿寡母才没人再敢欺负。”阿姆斜睨着金狮,“缘翎老人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你这几天为什么郁闷,身为你的母亲,我自然清楚,你说我为什么冷着你?”
“我知道老师对我们一家有恩,我也很感激老师的教导,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套这么厚的滤镜吧?难道老师就没有犯错的时候?”金狮不服。
“你要明白,这事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缘翎老人看到的,是整个星际的未来,而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个国家某一个人。当一个国家的大多数成了这个星际的毒瘤,那么哪怕是阵痛,也该动刀子切除,而不会因为一点同情心心软。毕竟拖的越久,越难根治。这一点来说,阿七比你聪明多了。她虽然莽,至少她知道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在哪,屁*股不会坐歪。”
“我……我也没歪,就,就是……”金狮在阿姆平淡的眼神中逐渐气弱,讷讷的说:“那毕竟涉及到一个星系的命运呢,何况我们谁都没去过迈锐肯,凭啥就把人一棒子打死啊,万一还有救呢?”
“啧,智者哪都有,”阿姆冷冰冰的瞥了眼金狮,接着说:“智障一样哪都有。”
金狮怀疑阿姆在内涵他,但他没有证据。
“人家又不是都是坏人,”金狮还在垂死挣扎,“可能只是被蒙蔽了。”
“人未必恶,但在有些时候,愚昧本身就是罪过。”阿姆吐出一个烟圈。
金狮:“那也罪不至死!”
阿姆:“不是还活着呢么?”
金狮:“……”
阿姆:“也许长老们预知到了什么,但一切总归还没有发生。在缘翎老人所说的大灾难到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有变数。而你在纠结一个未发生的事情,纠结一个未必可能出现的结果,并因此苛责对你恩重如山的老师,你不觉得你有病?”
金狮:“……”
金狮垂着脑袋认错:“我该死。”
“如果实在太闲,就去迈锐肯看看。说不定你的想法会有很大的改变,万一运气好,还能混个救世主玩玩。”阿姆对金狮实在没什么耐心,她又抽了口烟,并打算回房继续睡觉,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该发生的事,估计你也阻止不了。”
“阿姆。”在阿姆准备关门时,金狮叫住了她。“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关于父亲的事情?”
阿姆捏着烟杆的手紧了紧,过了会,才回答:“曾经我离开家庭,是希望你能以你父亲为荣,而不是懵懵懂懂不识父母。但后来,相依为命久了,身为母亲,我反而不希望你知道关于他的事,尤其是你小时候,还梦想着当一名将士。”
“我不指望你多有本事,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顺遂的度过这一生。你的天资很好,这一点继承了你的父亲。如果你以他为荣,难免以后也会参军,走上他的道路。我年纪大了,家庭破碎的事,经不起第二次,这算是我的自私吧。”
“但也许是我太强势,你被我养的太面了,缺了雄狮的血性。善良本身并不是坏事,但在立场问题上,善良也好,观点也好,甚至人性,都不值一提。而你,在这种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判断的问题上,迷茫了。以前我不许你去虫兽战场,因为我害怕你遇到危险。现在你长大了,我不会再约束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去看看。看看那些甚至可能比你还小的孩子们,是怎么与虫兽战斗的,看看他们是用什么在守护着宇宙的安定与和平。”
“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虫兽的问题上,不允许有任何不同的声音,这该是所有‘人’的立场。如果有人反对,那么这个人就不配为‘人’。所以拖欠用于抵御虫兽军费的税收,不尊重虫兽战争烈士遗体的迈锐肯,应该受到惩罚。这一点,我这么说,你或许不以为然。但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了。”
看着金狮若有所思的神态,阿姆本想回屋,留他一人思考。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现在不只是你的母亲,也是整个家庭的阿姆。作为阿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你是这个家庭的雄狮,如果你把自己作没了,我带着阿七她们,再找个雄狮,日子一样过。”
金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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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白鹭:红鸾,我有疑惑。
红鸾:曰。
白鹭:黑翼先生和狼王那么像,薛荣团长和珈蓝又跟狼王关系密切,怎么就早没发现他们可能是父子关系呢?
红鸾:因为以视觉作为血缘联想是你们人类的特点,对我们类人来说,视觉只是辅助,大多数是以别的感官来进行血缘联想的。比如我们狼族,如果不是嗅到气味,光凭眼睛,我也只会觉得我哥跟我父王长的像,不会想象到他可能是我哥。荣爷爷是植物类人,珈蓝是侏儒类人,他们都不是人类,所以虽然认识双方,但想象不到血缘关系也正常。
白鹭:emmmm,这就好比没有任何隔离措施摸了小猫,让小猫沾上人的气味,母猫就可能不认识小猫了的意思?
红鸾:差不多。
白鹭:那如果感冒鼻塞了,岂不就跟我们人类的瞎子一样了?
红鸾:不至于,眼睛不是主要作用但又不是看不见,闻不到气味只是有些影响还不至于跟瞎子一样。只是鼻塞的话,这大概就跟你们人类的近视啊散光啊差不多。
白鹭:看来是我见识浅薄,没能认识到物种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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