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像鱼一样,自由地溺死在将我洗得干干净净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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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月底,一个季度也快过去了。我把写字桌简单整理了一下,拿出来两本账本准备清一下账。
一本公账,一本家里的。
开年来泽里没有什么重大支出,也没修缮什么地方。只有几次祭祀和聚餐夜子郎都自己掏了腰包。家里的,因为有一个药铺和一只吞金神兽就多了。我粗略算了算记在账上的,换成现金今年家里支出快五个w了!这里面包含一家子吃穿用,还有药铺一些医疗用品的购买费用。当然医疗用品也不是每个月都需要买那么多的,何况这里面还加上了给孩子们包的红包,也不算多吧,只是加在一起,确实有些惊人。
我实在不喜欢记账,尤其是看了夜子郎的支出和我的支出实在是对比惊人,我快要心梗了。
夜子郎定了什么衣裳要十两银子?二月廿六买了一只羊赠与四叔公,什么时候?为什么上个月记账的我没看到?sxynkj.ċöm
“夜子郎,那个,你当天支出的能当天记上么?”
我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还要不要把这羊的支出加上,夜子郎就默默地把数目加上了。
“我托人买的,给完钱回来就忙着煮饭,忘记了。唉,小钱,没事的。”
他道,笑嘻嘻地拉开抽屉看了看钱票和银行卡。我们没有银行卡没有身份证,玉儿给开的,出门刷卡刷二维码方便些。
“我知道你有钱,嘚瑟去吧。”
我道,说不嫉妒是假的。一出生什么都有了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眼红。
“嗯嗯,某人这么节俭,想必攒了很多私房钱吧?”
夜子郎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在的,正好也要结余,我就把他的现钱和自己的,还有家里的钱都放在一起合算。结果,还是惨不忍睹。
如果没有夜子郎在一边做对比,我大概会十分满意自己的余额,但夜子郎一把神山那边给的俸禄拿出来,我就有些抬不起头了。
“忘了,您老也不是来巽风泽做苦力的。”
我说,夜子郎指了指我的唇,笑道:
“溯儿,你看你爹爹,气得嘴都嘟起来了。”
女儿看了看我,突然放下玩具过来把我的嘴唇捏住了。
“鸭鸭,嘎嘎嘎。”
“走开,你也欺负我。”
我道,把账本和银子都收起来了。夜子郎拿了些自己的俸禄塞到了我的钱袋里,我不要他的,又拿出来了。
“这是你运药的贴补。”
他道,硬把我的钱袋子拿走往里塞钱了。
“我这腰是拉不了两趟了,明天你帮我送几只鸭子和补药去学堂里,给孩子们补补。”
夜子郎苦心叮嘱,我忙点了点头,笑道:
“嗯!我很乐意的,孩子们会感激狼王的。”
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很高兴,明天可以看到一群小朋友在学堂里欢声笑语,小时候,岐山没什么孩子,我很喜欢小孩子的。
“泽里的学堂就是这样,脚程太远,聚落四散。为了安全只能让孩子们寄宿半个月一个月才能回家,以后咱们的女儿也要去学堂里了,真舍不得,岐儿,我好舍不得,不想送她去学堂。”
夜子郎说道,喉间已经隐隐哽咽,我忙将他推开,冷道:
“别惹我哭啊,我也不想,学堂待完五年,考得上的话还要去城里读六年中学,我都不知道怎么在她身边照顾。”
话落,夜子郎开始苦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觉得他疯了。
“到时候,岐儿就去照顾女儿了,也不回家了。我要一个人孤伶伶地做一个人的饭,洗一个人的衣服,要棪子帮忙送药,上山采药回来,没有岐儿在家里等我了。溯儿长大,不会再粘着我要狼亲抱了。这一世轮回,终究是我执念太深。”
他摊开四肢躺在榻上,看着很是无力,望着屋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不想去猜,不想去懂,我只想做一苇飘在湖面上的孤舟,任风雨吹游。
做一苇,世间万千都与我无关的孤舟。天为盖,水为席。我无数次幻想自己跳进河里结束这肮脏的一生。我要像鱼一样,终于自由地溺死在将我洗得干干净净的水里。
“夜子郎,你死过好几次了,你还记得第一次死亡是什么感觉吗?”
我问他,我面前这位存有五百多年记忆的狼王殿下。只不过他有些被我吓到了,直起身将我双手抓紧。壹趣妏敩
“岐儿,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傻事,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还有一双儿女,若是为了解脱,我愿意放你走!”
我忙也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笑道:
“我只是很好奇而已,不要担心,我本就是孤身一人,没什么可留恋,现在什么也折磨不了我,只有我自己能折磨自己。”
夜子郎听我这么说放心许多,只是表情还不太放松,只道:
“前几个轮回游荡在人间作野神,后来几次轮回的记忆逐步清晰,也不是四五十年一轮回了。没什么感觉,就是慢慢睡着了,那时候我也还小,像是暂时休克了,可我却觉得十分漫长,昏迷了两年左右才醒过来。醒来时肉身没有变化,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是背负了天命,上天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果不其然,梦里有个神仙让我要好好学医,学成后要来寻找一个叫巽风泽的地方。没想到真来开荒了,治病救人。当时我也问过古疆那边的亲人,爹娘,叔伯他们全都不告诉我。他们对外就说子郎儿大病了一场,依稀记得有段时间去谁家都不敢让我磕着碰着。”
他道,将烛火吹灭了一盏,然后将我拉到床上躺下,又笑问道:
“而且我也知道,来中原一定能找到你。人世的日月更迭对我来说这样漫长,只有在想起你我两小无猜时才觉得短暂。”
我十分愧疚,低着头轻声问他:
“受轮回苦,耗费时日力气,倾尽所有。教他认字,授他医术,结果这个人一直嚷嚷着是你自己选的他,臭狼,你真的不心寒吗?”
我想起过往夜子郎对我的用心,已经无颜面对。
“心寒?当然也是有的。我如今还不能成为正神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七情六欲,我不曾真正放下。岐儿有傲气,我也有,但我会退让,我比岐儿多活几个轮回,我要让让岐儿。”
嗯嗯嗯,罗里吧嗦摆道理的时候可没想过让让我。我心说,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夜子郎又把我掰回来,笑道:
“不过我有时候也受不了自己,太能啰嗦了,把你和孩子们都说烦了。”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啊,做个利落人不爽么?”
夜子郎叹了口气,我也看了下溯儿,快睡着了,抱着玩具不放。
“传统里,母亲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记忆里,古疆大多数父母都是反过来的,耳濡目染,这不能怪我。”
听他说到这儿我就笑了。
“难怪我小时候觉得你娘像家里的千金大小姐,和蔼可亲,出手阔绰。你爹平时端着,很文静的一个人,一说话就是要管教你了,提着戒尺打得你捂着屁股满街跑,哈哈哈。”
夜子郎也笑了,只不过他笑的点和我的不太一样。
“能与你回忆过往趣事,这一轮回也不算苦了。真的,不怪你。”
话落,他仍旧看着我,叫我不要难过。
我们相顾无言,却都把泪流尽了。
夜子郎一句不要难过让我哭了好久,溯儿睡着了,我们都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任眼泪滴落。
“不要一直想过去的事,越想越觉得心里苦。”
夜子郎先停下了,起身去打了盆温水给我擦脸,也给自己擦擦。
之后我不哭了,只是蜷缩着在夜子郎身前,把自己都藏在他的臂膀里。我想了想岐山爹娘的排位,忽然笑了。
“死了也不会好,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
夜子郎愣了愣,小声问道:
“谁?”
“生而不养的畜生。”
我说,夜子郎哽咽了,随后好像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一样抱紧,他也笑:
“把他们都当成大粪吧,我们不去想臭烘烘的大粪,要想山上的药香,田里的稻香。”
“夜子郎,我要断气了。”
我说,忙将他推开了,感觉浑身都没有劲儿。夜子郎摸了摸我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但是接下来的情况让夜子郎眉头紧皱。
“你要让我吃那个颗粒吗?”
我指了指桌上那两盒药片,又道:
“很伤肝,吃了也没有开心多久。”
夜子郎摇了摇头,把药拿到外面去了,我不知道他放哪里去了,应该是我看不到的地方吧。
回来的时候,夜子郎往我嘴里塞了一片甘草。我只是叼着,没嚼进去。
“臭狼,你抽过烟吧?那个味道,一闻就像做了神仙。”
我问道,这把夜子郎吓得一激灵,他直摇头:
“那个东西,比酒还恐怖。”
我这个人不信邪,心说,我要偷偷去东城买一包,我就不信我还能上瘾了。不一会儿,夜子郎着急忙慌地打开抽屉,把我的私房钱都收走了,手机也收走了。
“别那么紧张,你的岐儿又不是富贵人家走出来的公子哥儿,不会贪图享乐。你家岐儿,抠门。”
我乐道,话落,夜子郎盯着我说了句:
“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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