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好,我是狐岐,地址是巽风泽花市一弄一室狼王药铺,祝新年快乐。”
手印.
癸卯年一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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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夜只有我们几个,棪子理应到家里过年的,只是听臭狼说,他大概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了。不久前,先生已经同他去了南方。和我想的一样,先生带他回祖籍了。也好,棪子年纪也不小了,有个人愿意陪着他,我们已经十分欣慰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得抓紧为他准备婚事了。虽是结契,该有的礼数还是得照办,早点办完,免得开春繁琐杂事耽误。
“手里拿的什么?”
臭狼不看外头的烟花了,抱着溯儿瞧了一眼我手里的红袋子,不一会儿又笑话我:
“你也真是的,棪子都多大了,再说你给他,他也会给溯儿的,何必这样麻烦。”
“可是,他真的要成家了,这可能是他作为小辈的最后一个红包了。”
我道,不曾想臭狼点了点头,哀叹了声:
“其实我给他算过命,他们两个不定能成。岐儿,你想棪子五大三粗的,除了上山砍砍药,给人治病接生,他也不好别的,就想要个孩子。先生教书是好,又能帮着把他铺里的东西送出去,可他终究是个男人,不像岐山的肉胎,怎么生呢?”
话落,他又一阵叹气,将棪子的八字都拿给我看了。我想也没想就反驳他了。
“不能生那就去捡一个,棪子说过,要是捡不到他就从狼群里抱一只回家养着,先生本来就得在学堂照顾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他不是捡来的吗,这八字说不定错了。”
“岐儿真傻,我不说了。唉,没有个亲生孩子,往后漫漫人生该怎么牵住彼此?岐儿真以为我喜欢传宗接代吗,那我何不教玉儿呢。”
臭狼笑着亲了亲溯儿,一脸傲气。我也笑问:sxynkj.ċöm
“那你牵住我了吗?照你的话说,应该是牵得很紧的呀,怎么有人还是患得患失呢,外头的孙女儿可都九岁了呢,怎么还有人在追追赶赶啊?真不明白。”
此言一出,夜子郎直鼓起了腮帮子气得不行,当即抱着溯儿在房里来回踱步,半晌后忽然停了下来:
“现在才牵住也不算晚。”
我忙点头表示赞同,只不过又好奇起来,甩给他一个致命的问题。
“臭狼,我要不是岐山来的,你根本不会收留我…如果我没有崽…”
可惜,我的话没有问全便被臭狼捂住了嘴。
“你不一样,如果岐山没有出事,我同样会遇到你。在我身上,从来没有命中注定这一说。”
“臭狼这么有把握?为什么?”
我不禁深思起来,一点一滴地琢磨起他方才的话。‘如果岐山没有出事,我同样会遇到你。’这句话为什么这样让我毛骨悚然呢?倘若岐山没有出事我还是会遇到他?
这句话是不是表示,我同他的相遇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是个既定事实呢?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有一双手从背后将我推向他?我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事在人为。
此刻没有如果,岐山除了一座狐王宫已经成了空壳。几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几大宗门的明争暗斗、直到整个岐山□□、我带着所剩无几的狐亲逃亡到这里,无意中平衡了巽风泽的三大势力,这一切是不是臭狼一手策划?神山那边呢?巽风泽因为他多年驻扎为泽民救治,难道不会给他任何好处吗?
我实在不敢想下去了。依我的推测,和几年前的种蛊一事牵连起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夜家祖辈将蛊带来巽风泽,那那些泽民怎么会大多患上癔症,甚至大多人身上的那个疤…臭狼说是放毒治疗…真的是这样吗?真的不是他为了弥补祖辈犯下的大错…所以以蛊食蛊吗。古疆那么远,四年前他为了留住我…竟不到半个时辰便弄来了蛊?古疆…其实也是蛊疆?!
我还记得,那天被种了蛊后,我做了个噩梦。狐王死了,岐山山脚下卖茶水的卬伯说,新来继任的是巽风泽的狼王,我的,好、兄、弟。
据我所知,世上并无螳蝗,这应是练蛊之人作出的畸形昆虫。按现在的话说,他们想通过改变昆虫的基因来改变人的体质,亦或是动物的任何生理功能。而若这样一种毒物进去到了个体的脑髓,血液循环,乃至爬满血液,经过十几代的试炼,打乱人体的基因排列应该不成问题。而我,因为祖辈间的近亲联姻,导致体内出现囊袋的子代越来越多,所以夜子郎…他不屑将我当作新一轮试验的试验品,他只是需要肉胎狐狸和狼族联姻,如此一来,狐狼的数量便多过了人!
所以…若不是有溯儿的出生,他一定会去寻找下一个试验品。夜子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的溯儿,会不会变成狼族的试验品,我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了。
狐王换位一事,岐山那边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我相信臭狼有一手遮天的能力,他毕竟在这里太多年了。我也相信,梦是从现实里来的,我只是不敢想,新继任的岐王会是他。倘若这么多变故不是由他而起,那么他为什么要封闭岐山的消息,甚至有可能不久后狐王就死在他手上了,现在我需要的一切信息只能从狐王嘴里挖出来了。毕竟,夜子郎曾经那么想帮我报仇,不仅仅只是割了狐王一只耳朵那么简单…www.sxynkj.ċöm
“岐儿,岐儿?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不和我争了?”
此刻,臭狼柔和的语调却如凛冽的寒风一般一阵阵地刮进了我的脑海。我所猜想的一切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必须冷静。
“我在想棪子的事,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棪子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会讨老婆过日子的人。刚才是我不好,把话说重了,我知道咱们就算没有崽儿…你也会离不开我。”
忍着一股恶心劲儿把这话说出来真的很难,毕竟在昨天,甚至在半个时辰前我还在心里悄悄发了毒誓,戴上了戒指,我就要对他不离不弃之类的,我不遵守的话就会痛苦一辈子,生不如死…
“岐儿,有你就够了,玉儿和溯儿不过是锦上添花。对了,咱们都还没换衣裳,现在相互搓个澡,换个衣裳吧?”
语罢,他急急忙忙地去把新的里衣拿出来了,一身苍黑的一身暖白的,放好了溯儿便去灶房烧水了,没想过我会不会拒绝。他不知道,我的心和身子一样冰冷,于是待他将水盆拿进来时,我还是僵在原地。
“臭狼,臭狼我好冷,我好冷…”
怎么会冷呢,这间屋子是最暖和的了,臭狼留了地道取暖,那么暖和…
“不哭,去床上盖着被子,随便擦擦就好。”
他道,接着把溯儿抱到摇篮里了,她也不想被关着,一个劲儿地要爬出来,很快就哭了。臭狼一个头两个大,我也算找到借口。
“你先洗吧,一会儿我给你穿衣裳,溯儿困了,我得抱着。”
我说,一手抱着溯儿一手去衣橱里给他拿外衣。只是,臭狼没舍得买新的外衣,就给我挑了件大氅和两身里衣,自己只买了身里衣。
“你的…新衣服呢?”我问。
“新衣服?哈,不用拿了,我这件也很新,昨天才洗的,我不买,省下来给溯儿买棉衣和毯子,等出年下了雨,夜里别提多冷了。”
他说着,还是撇过了头,不太愿意我再说了,只是等到我擦完身子后,他又拿着新衣服在我身上比划:
“岐儿,我不好这些,再好看也没人看,你不一样,你现在出门比我多了多,我希望你能体面些,把以前受的苦都忘了,如果你忘不了,我会帮你一点一点忘了,下个轮回我要早点找到你,把你从岐山带出来。”
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决定冷下心好好调查他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愧疚…
“夜子郎,我有什么好的,配得上你这样深谋远虑费劲千辛万苦来爱我…?”
我轻声道,极轻了,轻到臭狼听不太清楚,只好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
“好看,岐儿,很好看,你要是再生几十只崽儿,巽风泽就变成美人国了。”
我也觉得有趣,摇头嗤鼻一笑:
“算了,近亲繁殖要不得,还是把这个溯儿抱去吧,我去看看玉儿睡了没。”
话落,我忙出来了,走到门口把门锁了。他们三个都上楼去了,留下一桌残羹剩饭被一样一样包在保鲜膜里。我想冷静下来,别再见到夜子郎那张脸了。他生得俊郎,两条眉毛略有些生硬,修剪了额发够竟显得剑眉星目,双颊微微被晒黑了,倒有一番风味。玉儿说,夜子郎放在东城,一定是会被打爆电话的。我不懂,但也知道不是正经话,索性只是点了点他的鼻头。现在看来,夜子郎在孩子心里,还真是单纯得不行。
走上楼去打扰玉儿一家三口是自讨没趣,自己的屋头我又不想进去,只好捏着瓶什么气泡酒,对酒当歌,对月抒怀,对影成三人。
“爹爹,你怎么不回屋喝啊?怪冷的。”
玉儿下楼了,穿着万重山的皮大衣,大得有点突兀。
“爹爹不怕冷,你呢,要去哪儿?”
话落,我又浅酌了一杯,只是这回被玉儿拦下了。
“狼爹烧了水…我担心您,就下来了。”
他低着头,小小声地,像是被我们两个一块儿骂似的。
“傻玉儿,你放心吧,你狼爹不会吃了我。你现在是要去厕里吗?敢出去吗,爹爹陪你。”
我道,玉儿果然起身了,还真的不敢去厕里,早知道就把厕头修进来了。
“爹爹,巽风泽什么时候才通电,这样太暗了,很不方便。”
玉儿隔着门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只好安慰:
“爹爹还在,爹爹会陪你出来,等爹爹不在了你也不害怕了。”
话音未落,玉儿就提着裤腰出来了,满脸都是我无法叙述的神态。
“我才不怕,爹爹最怕了,狼爹说您回个岐山都要人陪着。”
我忙回过身了,半晌,我忙问他:
“你狼爹还说什么了?”
很可惜,玉儿只是摇了摇头,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笑道:
“狼爹说自己的好日子快来了,爹爹,你可别太过头了,说不定狼爹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呢?不过狼爹对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快上楼吧,不用担心爹爹,宝儿叫你了。”
我道,借着烛光把玉儿送上楼了。他们没那么多话,说是睡了,其实还一起躺着看电影,打发守岁的时间,我也赶忙回屋了,臭狼等我等得冷了,半靠在床头有些犯困,溯儿趴在他身上睡得很安稳。
“子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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