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夜听得好气又好笑,朕会跟你抢吗?
瞧她紧张的样子!
“孙玢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自己务必小心应对,我过去后尽量稳着此人,即使要起冲突,也等船快靠岸了再发难。”
听到这里,纪灵笙注意到皇帝的神情冷了几分,不禁产生一种古怪之感。
“好。”
她老实地应下,这几天和皇帝狼狈躲避追杀,差点忘了这人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可不会时时刻刻都那么好说话……
也好,这样自己就能少操点心。
好在孙玢没被色·欲冲昏头脑。
尽管孙玢背地里一再为娇美少妇嫁错人而惋惜,但终究是没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显然他也清楚,护好这一船货物和夺人之妻比起来,哪件事更重要。
船在江面平稳行驶了两夜,终于第三天清晨,抵达了滨州的码头。
这两天里,慕元夜易容所成的虬髯汉与孙玢虚与委蛇,才发现这人除了有些好·色之外,别的毛病倒是没有,而且孙玢有贼心没贼胆,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纵然如此,他依然不悦孙玢看纪灵笙的目光,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为何。
站在码头上,虬髯汉“夫妇”同孙玢道别。
只见孙玢一招手,就有随从捧了一个包袱过来。
在纪灵笙不明就里的目光下,孙玢挥挥手,那随从将包袱递给她的“夫君”,随即听到孙玢声音响起:“老弟啊,这男人出门在外,身上没点银两还能凑合,可带着自己的女人,没钱就不行了,尤其是像弟妹这么漂亮的美人,你能吃糠咽菜干啃馒头,弟妹就合该吃香喝辣的,否则好好的美人,凭什么跟你啊?”
慕元夜嘴角直抽搐,堂堂的皇帝,居然被一个商贾瞧不起了。
“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一场缘分,拿上银子赶紧带着弟妹去找家酒楼吃顿好的,再让弟妹把行头换一换,你让自己女人大着肚子穿得如此寒酸回娘家,是想让你老丈人骂死你?”
孙玢苦口婆心地教育起这个“小老弟”,他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美人受苦,可惜啊,美人嫁人了!
孙玢已经不下百次暗暗为此惋惜,若不是他做人有原则,早就把美人抢过来了……这么美的美人合该跟着他回府享福,怎么能跟着虬髯老弟餐风露宿?
他哪儿知晓,在船上的这两夜,每晚都有一个看不见的幽魂守在他床头,若他胆敢有一丝不轨之举……所谓的美人就会让他感受到社会的险恶。
“多谢孙老爷赠礼。”纪灵笙掩在斗笠下的脸使劲憋着笑,一边说一边朝着孙玢欠身行礼,这些银子不要白不要。
慕元夜脸色说不上好看,只幸亏他脸上胡须茂密,不仔细瞧是瞧不出来端倪的。
见纪灵笙已经收下了孙玢的赠银,他那本想掏出银票扔在孙玢身上的手,只好悻悻然停住。
随即不情不愿地拱手,绷着脸语气生硬充满了压抑:“谢孙老哥慷慨解囊。”
孙玢却笑呵呵地看着纪灵笙,“弟妹,我在滨州也有几家铺子,你若遇到困难,只管来孙家粮铺、布庄寻我。”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孙玢又转向虬髯汉找补:“老弟啊,你要照顾好弟妹,有事来滨州找我,能帮的老哥一定不推辞。”
慕元夜的脸色已经臭到家了,好胆,当着朕的面勾·引夫人,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此刻皇帝之所以没有将孙玢大卸八块,纯粹是因为师出无名。
他和纪灵笙到底不是真夫妻,而眼下两人需要低调行事,怎能说杀人就杀人,更何况孙玢再怎么样也“帮”了他们。
因此,皇帝的心情就和吞了苍蝇一般,伤害不大,恶心度极高。
纪灵笙倒是心情颇好,她又不是古代思想封建的女人,不会因为别的男人多看自己几眼,以及向自己示好,就心生惶恐,觉得自己“不守妇道”。
毕竟孙玢虽然好·色,但看她的时候是大方地欣赏,她能从孙玢眼里看到赞赏,而看不到任何猥琐的成分,再加上孙玢没有实质的冒犯举动,那就更没有过度反应了。
现在孙玢还送了银子,他的所作所为,让人直白地看清他的内心想法:这是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我不能采撷它,只能力所能及地浇点水,以示呵护之心。
待进入一家酒楼,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入座,点了菜后,纪灵笙发现皇帝似乎不是很高兴。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
皇帝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那架势仿佛他喝的是酒。
纪灵笙耸耸肩,不说就不说,懒得多嘴。
倒是慕元夜先坐不住。
他声音低沉:“抱歉。”
正撑着手看窗外的纪灵笙吃惊地转回头,“您说什么?”
皇帝竟然跟她道歉?
为嘛?
“我没有筛选好,上了孙玢的船,令你受辱了。”慕元夜颇为自责,他或许是皇帝,可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未能做到事事周全。
可是,两个思维不在一条线上的人,此时无异于鸡同鸭讲。
“我不觉得受辱啊,您是指什么?”
见纪灵笙不似撒谎,慕元夜微微一顿,迟疑着说道:“孙玢那样看你……你不难受?”
“我为什么要难受?”纪灵笙神色坦荡,反问得理直气壮。
毕竟她是当真不懂皇帝,“您何出此言呐?”
听到这个回答,慕元夜心中反而舒出一口气,他的心情没那么差了。
他低声道:“没有就好,按理说,孙玢那样轻薄你,我该斩了他,只是,眼下你我尚且要遮掩行踪,即使是要算账,也只能等到事后……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男子轻薄于人,与姑娘家无关,是他自己秉性差。”
不清楚纪灵笙从前所处的世界,对女子已经不再有诸多束缚,所以皇帝还担心她会和大夏女子那般,将男人的过错也揽在自己身上。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因此慕元夜一时半会转不过弯。
纪灵笙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一时间,心中既是诧异,又是好笑。
隐隐的,还有一丝感动。
身为大夏皇帝,他合该是最封建、最大男子主义的人,可万万没想到……
这一刻,纪灵笙的心湖微微荡起了涟漪,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悄然的变化,只是望着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纪灵笙笑道:“无妨,他到底没有真正做什么不该做的,您要相信,我是有实力保护自己的,毕竟在王爷那里,我也没有落入下风呢。”
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光亮竟有些灼眼,慕元夜面色一热,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竟是不敢和那双光彩夺目的眸对视。
可在移开之后,慕元夜又不由得遗憾,她的眸很美,可惜没有多看几眼。
之后的气氛就陷入了莫名诡异的沉寂。
直到一道道菜被呈送上来。
“二位客官,你们的菜齐全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小二面上带笑,恭敬地问道。
“小哥,可否请问一下,你们滨州可有南下的行船?”纪灵笙笑盈盈地问道。
“二位客官想南下?正巧,喏——”小二指了指另一边的桌子,那儿也有一桌吃饭的客人,“那位赵管事,就是从永州来的,这永州与燕南州相邻,算是南边了吧?”
纪灵笙朝那桌看去,酒楼内吃早食的客人不少,人声鼎沸,那位赵管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多谢小哥。”在对方察觉之前,纪灵笙收回了探究的目光,道谢时,摸出一两碎银放到桌上,“这是给你的茶水钱,算是我们一点子心意。”
见到赏银,店小二的态度更热烈了。
待他退下,慕元夜方才开口:“稍后我去探探那位赵管事,看能否搭乘他们的便船直下永州。”
“与此人打交道,有些冒险。”纪灵笙却轻声地语出惊人。
慕元夜知晓她的本事,一听此话,神色顿时凛然:“你可是瞧出了什么?”
少妇面上含着羞涩的笑容,冲对面的“夫君”招招手,待他微微倾身过来,少妇贴了上去,在“夫君”耳边娇羞耳语着什么。
这场面,看似是夫妇二人在说什么秘密,实则纪灵笙压低了声音后,讲述的内容却与风花雪月毫不沾边。
“那人身上有些邪气,这一路走来,我曾见过三个邪气如此重的人,一个是和马匪一同来截杀我们的山羊胡老者,一个是悬崖上追杀我们的领头人,再一个便是此人。”
在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到慕元夜耳朵,他面上端坐,底下袖袍里的手却是握紧了,身体也有些微的僵硬。
胸口的那颗心,更是飞快地跳动,这感觉就好似从前被人暗杀的生死时刻……可是后来遇到的刺杀次数多了,他已经不会再因恐惧死亡而心跳加速。
是自己如今变得胆小了,还是纪灵笙“实力”太强,杀伤力太高,令他的身体本能感到“危险”?
慕元夜想不通其中道理,但无论是何缘由,在纪灵笙面前也不能显露分毫,免得她以为皇帝将她当刺客一般“提防”……
也幸亏皇帝没说,不然就尴尬了,毕竟这种场合脸红心跳,怎么看都和害怕扯不上关系……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的纪灵笙,很有可能没过脑子就来一句:“您也太害羞了吧?”
再厚脸皮一点的,可能就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殊不知二人这公众场合还说悄悄话,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滨州算是挺大的一座城池,毕竟是州城之一,虽然比不得京都附近的州城,却也颇为繁华。
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没有那么保守,起码见到两口子如此恩爱甜蜜,人们的反应并不会太激烈。
邻桌的一个当地公子哥,摇着扇子向虬髯汉笑问:“壮士,这是带着夫人出门游玩?”
毫不设防会有陌生人打招呼,还沉浸在脸红心跳状态的皇帝,足足愣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才反应过来。m.sxynkj.ċöm
还好皇帝脑子灵光,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更符合外形:“我是陪夫人回娘家省亲,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啊?”
最后那个语气词还是他特地加上去的,根据他这段时间“走江湖”的经验,像他这种“大老粗”,说话就要粗犷随意一些。
可是,皇帝这说话的方式,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反应迟钝、语言表达存在障碍。壹趣妏敩
“没什么,只是见到二人面善,想与你们聊两句罢了。”那公子哥说着,冲虬髯汉举起杯,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实际上,他那么问,是想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夫妻,若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举止亲密,那美人儿怕不是出自烟花之地的女子。
若真如此,他倒是想去试试和虬髯汉谈生意,将这女子买回府……
——如果纪灵笙知道这小子的想法,保准会让他以后一个月,夜夜被噩梦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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