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的人群将血踩的遍地都是。
王景华瞪着双眼,惊诧在脸上凝滞,连痛呼声都没有,身体只来得及抽搐一下,就迅速在寒风中僵直成一条笔直的线。
祁畅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后退,同时一颗心狂跳起来,顷刻间,前胸后背就汗湿了。
杀人的是谁?
谁要杀王景华?
不、不是杀王景华,是杀王景华和他!
死亡把他卷入冰冷的浪潮中,随时会将他拍的粉身碎骨,恐惧铺天盖地袭来,手脚跟着发软,脑子更是变成一滩浆糊。
他想一定是魏王,魏王怕他和王景华供出他,所以要杀人灭口!
快逃。
他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头上幞头挤丢了,身上粗布斓衫皱成一团,袖子太广,衣摆过长,总是牵牵扯扯,他干脆将衣摆掖在丝绦中,把袖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
他自以为是在狂奔,其实身体佝偻,正在软成一滩烂泥,衣服没有绊住他的脚,是他自己骨头酥了。
而他的脑子还在乱七八糟的转动——也许不是魏王,如果是魏王,他刚才从魏王府出来,就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答案明明就在嘴边,却因慌乱变得不清晰,他勉强抬起脚走出去一步,结果一脚就踩到旁人脚上,他还不知情,继续往下踩。
倒霉路人一屁股把他撅进雪堆里,他摔的满嘴残雪,一时忘记往外他,张大着嘴,听高楼上忽然大喊起来的另一个死讯——济阳郡王死了。
祁畅往外吐出满口雪,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他有关系的只有王景华、莫聆风、邬瑾。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露出来:“快逃。”
往哪里逃?www.sxynkj.ċöm
他对此一无所知,从雪堆里爬起来,随着人潮走动,神情呆滞,耳中时不时传来谈论声——今日注定不平静,济阳郡王死后,宫中接二连三有消息传来,先有加邬瑾为宽州通判的敕令传出,后头又悄悄流出皇帝病倒的消息。
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他只要看到来了人,就从这一个阴暗的角落挪动到另一个阴暗角落,仿佛这样才能安全。
殊不知他此时形容狼狈,和乞丐无异,衙役从他身边路过好几次,都没有认出他。
更声响了一次又一次,他走的两腿疲软,立在一座破旧宅院前歇一口气,严风刮地,他冻的和青萝卜似的,呆着脸看四周道路,耳朵里忽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去。
莫聆风停在五步之外,未穿甲胄,内穿月华色领对襟罗衫,外面系一件银灰色氅衣,和祁畅同处一片阴暗之中,看不清眉眼,却能察觉到她神情中的冷漠。
祁畅不由自主往后退,但身后已是木板,退无可退,便止不住地开始打颤。
一个答案脱口而出:“你杀了王景华!”
莫聆风上前一步:“是吗?”
祁畅抖如筛糠,口不择言:“你要来杀我了!”
莫聆风再向前一步:“是吗?”
她每走一步,祁畅就越发呼吸不过来,浑身紧绷,几乎崩溃。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汗,手掌心也都是汗,眼珠子急速转动,不知能否夺路而逃。
游牧卿和小窦抱着双臂,气定神闲立在左右,身上还带有新鲜的血腥气,长刀毫不掩饰佩在腰间。
重重压迫,让他喘不过气,面孔蜡黄,没有半点血色,身体毫无知觉摇晃,像是随时要晕厥。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向逐渐靠近自己的莫聆风——他一贯害怕莫聆风,尤其是莫聆风那双眼睛,一看到这双眼睛,他就心慌气短,一个字没说,就已经心虚。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他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散开了一部分,以至于头脑昏沉,身体麻木。
他怕。
如果他还是个乞丐,行尸走肉活受罪,倒是早死早超生,可他过惯了好日子,骨头就软的再也直不起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我错了,别杀我,我是被逼无奈,没有选择,别杀我!”
莫聆风已经走到他眼前,他看到莫聆风衣摆水波一样荡向自己,忍不住仰头,去看莫聆风:“别杀我,看在赵先生的份上,我也是他的弟子啊。”
莫聆风笑了笑:“可你罪该万死。”
祁畅伸手,试图抓住她脚踝,游牧卿立刻上前,一脚踹在他身上,他灰扑扑地滚了出去,很快挣扎着站起来。
他低声道:“我只是想活命!这有什么错?你要杀,应该杀掉始作俑者,我也是人啊,难道生在泥里,就要一辈子都在泥里?不配活的好一点?不配往上爬?怎么就罪该万死了?”
他委屈,声音带着哭腔,灰心丧气之下,嘶吼起来:“你们冠冕堂皇,争的不也是荣华富贵?手段比起我,凶恶万倍!你们怎么就没有罪?”
他抬手用袖子抹去涕泪:“难道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就该像蝼蚁一样被你们踩死?连死都要死的悄无声息!”
王景华明明也是一条命,可他的死在济阳郡王的死亡面前,就不值一提。
莫聆风笑了笑,毫不留情拆穿他的真面目:“你不是平民百姓,你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只是披着这层百姓的皮装可怜。”
她无视他的眼泪:“平民百姓,有小贪,有小怯,但也知廉耻,有小勇,你没有。”
“我有!”祁畅急着为自己辩解,“我有!邬瑾......我一个字都没有提他,我把他摘的干干净净!”
莫聆风嗤笑道:“他本来就干干净净,只有你在自欺欺人。”
她扭头看向游牧卿:“把他送去大理寺狱,魏王正在找他,毕竟他还大有用处。”
说到“用处”二字,她看着祁畅的神情越发轻蔑:“他应该会带你去宽州,我也不想你死在这里。”壹趣妏敩
她担心祁畅死在这里,会成为孤魂野鬼,无法让赵世恒看到他的了局。
祁畅听到“死”字,就抽搐一下,任凭小窦推着他往大理寺方向走,走出去数十步,神魂渐渐归位,忽然扭头看一眼莫聆风。
他想邬瑾的死谏,其实并未成功。
成功的是莫聆风。
权利在她手中聚集,她失去约束,不再有所忌惮,手握重权、重兵,将成为新的、为所欲为的恶人,让一切拦路石都变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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