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啊?”
“等他们开始犯困的时候。”
“可是我有一点点困了……”
凌晨十二点半,我和贤治正躲在伊藤宅的院子后面,注意着院中的动静。因为不知道那个叫信也的孩子具体被关在了哪,所以在晚饭过后,我就拉着贤治溜到了伊藤宅的附近,两人一前一后地盯着整座宅子。
听国枝大丈与秋田刚白天时的对话,他们三人都在伊藤宅的二层小楼里,但在我和贤治到伊藤家院门口时,却又恰巧碰上了国枝大丈出了小楼的门。为了掩人耳目,按理来说除非是必要情况,他们应该不会走出二层小楼的门。那么其中一种可能,就是信也被关在伊藤宅中除了二层小楼以外的地方,根据贤治所说,应该包括院子里放置农具的木屋、地窖、已经弃用的后仓库这三个地方。
地窖的空气按理来说不适合人类长时间呆着,但在绕到院子的侧面时,我却发现地窖的入口处被人清理过,并没有昨夜的风雪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今早雪停后,这里被清理过,所以本已被我排除的地窖又再次进入了备选名单。
直到将近十点的时候,负责在院子后方盯着的我终于有了收获,一个在白天我们没有见到过的男人进了后仓库,大约是国枝大丈口中的近藤龙一郎,仓库的大门被打开时,有昏黄的灯光露了出来,里头隐约传来了交谈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秋田刚出来了,在出来后他就关上了仓库门,近藤龙一郎还留在里面。壹趣妏敩
显然,信也应该是被关在了这里。
虽然不太明白地窖是什么情况,但我还是在又盯了一会儿、确定这边暂时不会有动静之后,绕到前面把贤治叫了过来。
仓库没有窗户,大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完全无法了解里面的情况。就这么贸然直接闯进去,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如果近藤龙一郎离信也很近的话,反而很容易让信也成为人质。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们至少还会换两次的班,那就是最佳的突袭时机。
但我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和强迫自己坚持两三天都不睡觉、也能时刻保持警惕的我不同,贤治只是个刚刚十四岁的孩子——真的是刚刚十四岁,现在才过了新年零点不到一个小时——而且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村,超过十二点睡觉,即使是大人也会不习惯,更别提正处于成长期的小孩了。
看着边上即使是哈欠连天也不忘放低了声音的贤治,本来打算在他们凌晨那趟换班时突袭的我,还是决定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计划。
“那小贤你先稍微睡一会儿吧。”我摸摸他戴着毛线帽的小脑袋,“等下一次他们换班我们就动手,大概会在一到两个小时之后,我到时候叫你起来。”
“唔……”贤治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回答我,“没关系,凛一一个人盯着也会犯困的吧,我会努力醒着的!”
“其实我不会犯困啦。”我看着贤治刚勉强清醒了些,眼皮就又迷迷糊糊地要黏在一起,“应该带个毯子出来的,大冬天的,晚上这么冷,直接这么睡会不会感冒……”
贤治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我也就放轻了声音,但很快他又“哇!”了一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他小声地碎碎念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小小的一团,我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好了好了,可以睡觉。”我忍住笑意,强硬地把贤治揽在了怀里,少年还没拔高的个子让我马马虎虎还算能够抱住他,“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虽然已经害得你大半夜还要跑出来帮忙了,但姑且还是睡一会儿吧。”
虽然还想要挣扎着保持清醒,但被我抱住后,贤治脸上的困意很快就全都涌现了出来,不过几秒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我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也不至于太冷。
「那么现在,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好呢。」
……
“四月,妖怪们又举办了酒会,到的时候发现肥猫也来了,喝得醉醺醺的,和酒吞童子拼完酒之后让风生拐了个路把这家伙送回夏目那里了,结果因为也喝了酒被夏目一块训了一顿。”
“这个月处理了两个委托,一个是座敷童子捣蛋,教育了一顿之后竟然哭了,只好拿着报酬买了零食,又偷偷回了委托人家安慰了这小家伙半天;另一个是富商家的委托,去了之后问了一下在他们家晃荡的游灵,发现事件完全是他的弟弟和老婆装神弄鬼,假装赶走了恶鬼之后顺便揭发了真相,拿了一大笔报酬,买了新出的游戏机。”
“五月,大天狗先生来小住了几天,每天做饭都是小心翼翼,结果被风生嘲笑了,于是坑了风生去和大天狗先生下棋……”
我盯着院子里的后仓库,无聊地一个月一个月回忆自己能记起的以前事情,在数到二十一岁的五月时,院子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快一点半了。
我轻轻掩住睡得正香的贤治的口鼻,以免他缓慢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太过清晰,同时稍稍缩了些身子,让被积雪有些压塌了灌木丛更好地挡住我们。
透过灌木间的缝隙,借着白雪反射的月光,我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是国枝大丈。
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国枝大丈走到了仓库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我一面注意着他的动作,一面轻轻摇醒了怀里的贤治。
在下意识呢喃出的话语被我的手挡住之后,睡眼惺忪的贤治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迅速回忆起了我们现在的情况。
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贤治在使劲揉了揉脸之后也不再犯困了,大大的眼睛和我一样紧盯着打开了仓库大门的国枝大丈,同时放轻了呼吸。
「学得真快。」
我在心里毫无原则地称赞他了一句。
看着国枝大丈走进了仓库,我站起了身,迅速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身子,又立刻弯下了腰,靠着灌木的掩护绕到了仓库的侧面,靠着墙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国枝大丈的警戒心很强,即使是在仓库里,他的说话声也很低,明明离仓库门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我却只能模糊地听到他和近藤龙一郎几句简单到极点的对话。
要干脆地、迅速地解决掉他们,不能让在小楼里的秋田刚发现这边的动静。
虽然事先已经交代过贤治该怎么做,但我还是对着跟在我身后的他用动作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计划,看到他了解地点了点头,我这才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仓库半掩着的门。
国枝大丈和近藤龙一郎还在对话,这代表他们现在站得很近,不管信也在仓库里的哪个角落,我都可以同时将他们两人与信也隔开,保证信也的安全。
我回头看了一眼墙的拐角,贤治露出了半个脑袋,认真地注意着我的动作。
朝他点了点头,我不再贴墙,而是直接站在了敞开的门缝前。
「首先是……」
「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略有些生锈的大门即使是轻微的转动也会吱呀作响,但这反而是我进攻的最佳诱饵。毫不犹豫地,我直接握住了脏兮兮的门沿,迅速而又恰到好处地将铁门大开,既不会让它一下子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又能让人自由地随意进出。
悠长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雪夜的沉寂,仓库内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门口的一大片雪地,屋内正在对话的二人站在离我不过七八步远的地方,但一眼看去并没有见到信也的身影。
『在哪?』
带着疑惑,我不做迟疑,转瞬变拉近了我与国枝大丈、近藤龙一郎的距离。
国枝大丈是这群人里的老大,这点我一早就看出来了,无论是警惕性、反应力、身手还是脑子,他都比另外两人要强得多。在我冲进来的那一刻,虽然他也如我所料第一反应是看着大门处,但在我距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他就从大衣里摸出了把匕首刺向了我。
并不闪避,即使看见了匕首,我也直接迎了上去,在匕首距离我的胸口不过几十厘米时,准确地用三根手指捏住了国枝大丈的手腕。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旋,刚刚还危险得要命的匕首转眼间就掉落在地。
足下发力,我用另一只手擒住国枝大丈的右肩,以此作为着力点,飞身踢向了近藤龙一郎的脑袋,同时将国枝大丈的右手手臂顺着他的手肘折起后外翻。
近藤龙一郎吃痛地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地朝边上退了几步,抱着脑袋靠墙站住了,但显然也已经短暂地失去了清醒行动的能力。被我折了手臂的国枝大丈闷哼了一声,在我放手落地之时,整只手臂都软趴趴地垂在了身侧。
打架打到一半就停下谈人生那是只有在漫画里才会有的情景,理智的成年人当然是一刻不停地乘胜追击顺便补刀。
并不给对方任何思考反击方法的时间,我刚一落地,就冲着国枝大丈的腹部来了一个狠利的肘击,同时低喝了一声——
“贤!”
“是——!”
金发的少年立刻冲进了房间,在看到我制住了国枝大丈后,马上懂事地抓住了尚还靠在墙边的近藤龙一郎,将其整个人高高扬起后摔在了地上,然后直接坐在了他的背上,抓着他的手,限制住了他的一切行动。
“干得——”
一个扫腿攻向了国枝大丈的下盘,在他跌倒时顺势捡起了刚刚他掉落在地的匕首,反身来到了他的身后,半蹲着果断地刺向了他的脖子。
“漂亮!”
刀尖在距离他的皮肤半厘米处稳稳当当地停下。sxynkj.ċöm
“说吧,信也那孩子在哪。”
我冷冷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国枝大丈,语气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右臂和腹部的剧痛让国枝大丈的额上冒出了冷汗,他喘着粗气,几秒后才答道,“你觉得呢?”
“这种时候耍花招可没什么好处。”我将冰凉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子。
“不愧是武装侦探社啊。”他小心地略仰起头,眼神扫过了仓库深处的杂物堆,“武力这种东西,果然很重要呢,对吧?”
『不对。』
我心下一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忽视了什么。
『呼吸声……还有两个!』
“闪开——!”
我猛地转头看向了距离我不过三四步远的贤治。
有子弹从我的前方飞过,下一刻,原本还安静地乖乖坐在一边的金发少年倒下了,子弹陷入了水泥墙之中。
“……贤?”
我颤抖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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