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感觉,甚至像是,一位沉睡已久的君主,打了个懒盹,漫不经心地从她的躯体中苏醒,重新占据了主导权。
甚至于说,因为顾夜歌的存在,整个舞台都出现了一种失衡,那种感觉……就像小学生的文艺汇报表演晚会里,突然闯进来一位他们老师的老师都无法望其项背的大牛。儿童简笔画和超现实大牛的落差感。
其他人是“不车祸”“还算好听”的随意表演,但顾夜歌的舞台,却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惊艳震撼,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表演。
祝烛上节目之前其实没仔细看过个人资料,只依稀记得顾夜歌之前好像拍过一部电影,但那时她已经下意识将其定义为粉丝向流量电影了,直到顾夜歌的表演引起了她的主意,她才重新认认真真地看了顾夜歌的资料。
结果整个印象都被颠覆了。
祝烛看过《红夜》的原著,这个角色有多难驾驭她能预料到,前后的变化之复杂微妙,就连成名多年的影后级演员都很难说驾驭得住。
但《红夜》最难的一点在于,主角自始至终的设定都是“介于孩童与少女”之间的一种微妙状态,尽管设定里智商相当高,可直到结局,她的思维很多方面都是孩童式的,她做的很多事情成年人根本就不可能去做。
这意味着它要求演员的状态必须是年幼的,年幼的演员……可年幼的演员又怎么能演出这个角色的沉郁?
祝烛也并不能确定顾夜歌这个角色究竟把握得如何,但能入围欧洲三大,它至少不会是一部演技尴尬的烂片。
因为方才的表演,她甚至对顾夜歌生了几分兴趣,开始期待她对这个角色的演绎。
弹幕飞快地开始刷:“感谢前辈对夜歌的认可!”
“祝前辈身体健康,作品收视长虹!”
“谢谢前辈认可,看看我们唱演俱优的17岁妹妹吧,顾夜歌未来可期……”
……
“希望你的演技和你的歌声一样好。”似乎对她的表现有点意外,祝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上映时,我会去看的。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这姑娘在台上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盛大而荒凉,像开至尽头的虞美人,一种几近糜烂的美,绝望而极富震撼力,但台下的她却意外地看起来像个乖乖的小学生,低调沉默,乖巧谦逊,别说虞美人,她看起来甚至不像是花,而更像是沉默生长的树。
顾夜歌怔了一下,在镜头前这么做,祝烛的神态和话语都微妙地透露出一个意思——如果《红夜》优秀,她可能会帮忙宣传。
她的大脑飞快旋转,开始回忆尘楚之前给她的训练里,这种情况要怎么回。然而想了两秒没想起来类似内容,时不待人,她只得自己思索应对——少女惊喜地睁大双眼,有点受宠若惊又有一点受到鼓舞,下意识地对她30度微鞠躬,有点手足无措地道:“希望……希望不会让您失望。”www.sxynkj.ċöm
这个举动看起来实在不够大气有气场,但十几岁的小姑娘,这种做法不算多上得了台面,但也不会出错,的确是还没有成名的小艺人在面对前辈的提拔时会有的状态。
另一个休息室里,宋逸打开音响,给自己放了首歌。
身边的经理人显然没有她这么好心情,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有心情听歌!你知不知道现在论坛有多少个帖子都在嘲讽我们?那谁……太可恶了。”
“人家也没干什么啊。”宋逸显然比她看得开,她打开粉饼给自己补了下鼻翼处的妆,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妆面,用吸油纸吸过一遍,半晌,才满意地把粉饼重新放回包里,“何姐,不用太算计这个。顾夜歌的确唱得很好。”
“人家踩着你上位,你还给她说话!”何姐气得跳脚。在屋子里不住地走来走去,“今年国内出了多少人?一个《IDOL》,一个《PICK》,已经够了!选秀三月粉,那么风头最盛的时候,可能就是这时候了。现在不好好把握,未来有的你哭的!这时候容不得再来一个人分你的蛋糕了,《遇见你的梦》录制完至少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你还有多少流量?你自己算过吗?”
宋逸闭上双眼,揉了揉太阳穴,半晌,笑了一笑,声音很平静:“可是,我们的对手是她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
“《pick》里有一百个选手!”宋逸声音很平静,带着中产家庭培养出来的高知女性独有的从容冷静,“现在在拍综艺的有多少个?吴语容汤菲的《U》,邓文丽蒋何琦的《哎呀哎呀》,刘思彤的《迷宫大逃亡》……魏红绘她们也在录制VLOG和日常小团综。何姐,顾夜歌比我小了近十岁,她和我风格根本就不同。”www.sxynkj.ċöm
“可现在外面都在捧着她嘲讽你!”
宋逸皱了皱眉头,决定忽略掉这句毫无意义的话:“她在给整个节目带来热度,何姐,《遇见》并不是那种SSS级节目,它的关注度一直都不是很高,顾夜歌表现亮眼,是在给整个节目带来热度。”
“被拉踩也比热度消退好,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对我损害特别大的事情。她的确很美,也的确唱的很好,可她太小了,与其说她是我的对手,不如说她是蒋何琦吴语容她们的对手。何姐,谁都看得出,她的颜值和实力比她们都要好,输给她未必是丢人的事情。但她能给整个节目带来热度,再者——”
意识到何姐还要开口反驳,宋逸加重了语气,“你真的觉得她现在和我一样吗?何姐,她手头上有一部入围了欧洲三大的电影,一番大女主,她的外在条件和唱跳实力都不弱,她只是现在作品都没放出来而已。何姐,她才十七岁,我的对手绝对不是她。”
“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要拍戏,能拿下一部网剧一番吗?”
“她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从一开始,她和我们的起点就不一样。”
“真的是老了。”方柯怡看着屏幕上的回放,感叹了一声,“现在00年的孩子都这么优秀了。”
“她不是00年的,她是01年的。”白晨下意识地纠正她。少年蹙眉看向舞台上的顾夜歌,神色非但不见为朋友完成完美舞台的高兴,反而带着一股奇异的担忧。
白晨一时也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舞台上的顾夜歌非常美,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美,甚至可以说,在黑暗中,灯光在她身上重新亮起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难以形容的惊艳与鬼魅。
但是……就是感觉非常危险,一种带着黑暗气息的魅惑。
与其说这是单纯的“表演唱歌”,不如说表演中的她是另一个人格。
白晨是歌剧出身,之前也有耳闻,一些优秀的表演者可能能根据舞台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但……顾夜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像在悬崖边上,虽然乍看上去她白衣白裙歌声清越,非常阳光干净的美,但是……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他就是觉得危险,下意识地有些担忧。
她似乎随时会沉入看不见的深渊之中。
“01年的小孩都这么大了。”方柯怡感叹,看了一眼白晨,调侃道,“她唱得还不错吧?”
白晨对音乐一贯挑剔,训练的时候方柯怡没少被他磨,好几次被折腾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遇见》的舞台上,真正认真的,其实真的只有白晨和顾夜歌两人,但不同的是,白晨的认真,是要别人和自己一样努力认真地练习来完成舞台,所以全程一直在试图让大家认真起来,可他越是认真,郑佳琪越是想逗他调戏他,偏偏白晨的性格又一贯古板,一个活泼爱闹,一个刻板认真,节目族一度以此为卖点剪出了不少梗。
但大多数梗都是站在郑佳琪这一边的,对白晨更多的是抱着吐槽的心态。原因无他,白晨是真的挑剔过头了,连方柯怡都一度受不了他的严苛,开始吐槽抱怨起来。
顾夜歌的认真则是选择自己默默跑到小房间去练习——她对自己改变其他人实在是没什么信心,也并不想去做这件事情,一件既本能抗拒、又未必有成效、即使有成效了对她也并没有多大影响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花精力在上面,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几个顾则唯的舞台。
很难说两人的选择哪个是对哪个是错,但显然,作为综艺,白晨的做法更顺节目组的意,有冲突有矛盾才有看点嘛,像顾夜歌那样,宁愿退一步也不肯浪费时间,为了避免矛盾索性直接把自己困在小房间里的行为,简直是综艺黑洞一样的无奈。
顾夜歌自觉用自己的努力试图改变别人的白晨比自己厉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她不想浪费时间所以选择了独善其身。只是很可惜,白晨最后也没有改变其他人,反而把自己弄得很郁闷,不得不出来给自己散散心,结果没料到遇上顾夜歌,两人聊了一会儿声乐方面的知识,反而让备受打击的白晨满血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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